第167章 虚实与梦境

伊亚利恩的银睫颤抖了一下。

“唔，不过你现在看起来已经好转了许多。”拉玛的眼睛中似有绿光闪烁，“之前你的封印明明已经到了极限，我已经都能看到污染从崩毁的缺口中溢出了。

但现在，这些污染好像又再一次受到了控制。你身上的封印似乎在愈合。”

拉玛歪了歪脑袋：“所以，这就是你突然离开光明教会，成为领主的骑士的原因？莫伊乌救了你？”

他了然地点点头：“不愧是我们的领主、这一届魔法联邦议会实力数一数二的大魔法师。看来之前魔法联邦议会并不是没有研究出课题结果，而是没有把研究结果反馈给光明教会。”

黑皮肤的少年炼金术士低低笑了几声：“也是，只有走投无路的光明教会，才会做出这种哪怕会泄露他们压箱底的秘法、也不得不向其他势力求援的事情吧。”

“或许，是光明教会认为，这种秘法以后也无人会使用了，泄漏了也无关紧要。”伊亚利恩闭了闭眼，低声道。

“也有可能。”拉玛耸了耸肩，“我听几个熟悉的研究者说，光明教会的人现在已经放弃了之前这个课题。他们现在研究的重点，似乎是污染、精神控制与某种神降仪式。

据说，沉寂许久的光明神，在前不久，给了光明教皇一道秘密的神谕。不过，我不知道那道神谕的内容。”

伊亚利恩的银眸在惊讶中缓缓睁大。

“你或许选择了一个绝佳的叛逃时机。”拉玛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用那些佣兵的话来说，这或许也是一种命运的巧合。骑士啊，跟紧你的领主吧，他有办法保护你。”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光明教会的隐秘？”伊亚利恩不可置信地问。

“人们总会忽略万能又好用的炼金术士。”拉玛笑了笑，“‘我要这个’、‘我要那个’，‘给我做这些’……他们永远不知道，这些需求中透露了多少信息，而炼金术士们又有着自己的人脉与沟通网络——师父、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知识的传承令我们结成了一张巨网，而这种坚实的网络不会因为炸了几座法师塔这种事情就被草率地切断。”

他朝着酒吧门口走去，边走边随意地挥了挥手，权作告别：“晚安，骑士阁下。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

伊亚利恩则独自坐在吧台前，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酒杯。或许是几分钟，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以手覆面，低低地发出一阵略带自嘲的笑声。

最终，银发的骑士似乎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拿起面前的麦酒酒杯一饮而尽。当他将手中的形似小酒桶的木制酒杯重重地扣在吧台上时，骑士的眼中已经满是坚定。

“我会活下去的。”他轻声道，仿佛在重申一个誓言。

银发的骑士推开酒馆的门，走进了微凉的夜里，他抬起头，看向法师塔的方向。

黑暗的夜色中，法师塔静静地矗立着，暖黄色的灯光从五楼的窗口透出，仿若一盏充满了希望的灯塔。

伊亚利恩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朝着法师塔迈开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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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亚利恩推门进入房间的时候，莫驭正好洗完了澡、换好了t恤与睡裤，正在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用魔法书后台看玩家论坛解闷。

听到房门的响动，莫驭抬起头，正好看到银发的骑士走进房间。虽然伊亚利恩面色如常，但莫驭总觉得他似乎有些情绪低落。

“怎么了？”莫驭随口问道，“和其他人吵架了？”

“并没有。”伊亚利恩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的视线移到莫驭的t恤上，有些好奇地问：“你的衣服上，今天写着什么？”

莫驭今晚穿的仍然是一件程序猿梗t恤，上面的字显然跟之前那件不大一样。

“哦，这件啊。”莫驭用手指指着衣服上的一排排的字，一句句念道：“不要慌，问题不大，可以解决，放轻松。”然后他转过身，指着背上一个大大的字道：“稳。”

“噗。”伊亚利恩这次是真心实意地笑出了声，“你的衣服莫非是什么异世界版本的命运女神通灵板吗？”

“嗯？通灵板？”莫驭不明所以。

“通灵板是一种能随机显示问题答案的占卜道具。”伊亚利恩解释道，“而你这些写满了异世界文字的衣服，总是能恰巧回答一些我心中的疑问。”

“那不是巧了吗？”莫驭也笑了起来，“所以，你心里的疑问是什么？”

伊亚利恩摇了摇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有点担心光明教会。”

银发的骑士顿了顿，问道：“远征队那边如何了？”

“已经顺利地通过主城科伦塞尔了。今晚他们已经在城外扎营过夜，明早继续启程前往精灵领地。”莫驭说，“接下来这段路是精灵们走的最熟的，凯洛·艾伦目前也深谙管束玩家之道，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事情。对了，浴室已经整理过了，热水很充足。”

莫伊乌的浴室已经被莫驭改造了水管，连接着屋顶新安装上的太阳能热水器和法师塔下的蓄水塔与压力泵——感谢玩家们贡献的图纸和创造平台——现在每天拧开水龙头都有充足的热水，大大地减轻了德卡洛烧炉子填水缸的麻烦。

而今天成功地找到了可可与咖啡的种子这点，让莫驭更加开心——即便每天的生活质量只提升一点点，迟早也能恢复到现代的正常水平。

伊亚利恩也已经十分习惯莫驭跳脱的脑回路，以及总是在突然之间悄然转换的话题。他拿上换洗的衣服进入浴室，在浴缸里放满了温度适宜的热水，把自己好好的泡了进去。

热水浴不仅能洗去脏污与尘埃，更能带走人的烦恼与忧愁。当伊亚利恩浑身透着被热水染上的健康的粉红色，从浴缸里爬出的时候，无论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他走出浴室，发现莫驭已经熟睡，温柔的领主大人还给他在床头留了一盏小灯。伊亚利恩蹑手蹑脚地爬上属于他自己的那半床，动作轻柔地关上了那盏小灯。

“晚安，莫驭。”他低声道，“祝您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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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驭又站在了一片璀璨的星空之下。

——咦，他为什么要说‘又’？

这里似乎是个梦境，一个熟悉的梦境，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曾经来过这里。

莫驭眨眨眼睛，迷茫地抬起头，看着漫天的星辰在他头上缓缓旋转。

他的脚下，依旧是一泊倒映着银河的如镜子般的湖面，湖面之下，银蓝色的光辉组成了一棵平躺着的、枝叶繁茂的水下巨树的光影。

莫驭蹲下身，静静地凝视着水面。他下意识地伸手掬起一捧水，脑海里却忽然出现了无数的人声。

欢笑的、哭泣的、哽咽的、愤怒的……无数人的情感、思绪和成千上万的想法一瞬间在他的眼前流淌而过，又汇成一串水珠，啪嗒啪嗒地从他的指缝间落入湖面。

莫驭又眨了眨眼。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这里是世界意识，生命之流。

他总觉得生命之流应该无时无刻不在流淌，但他脚下的湖面却宁静的如同一湾死水。只有非常认真仔细地辨识的话，才能隐隐看出湖面之下的细微的银光似在缓缓流动。

莫驭朝着那银光流淌的方向走去，他的前后左右都是一片黑暗，只有天上的星辰和脚下的银蓝色光辉在闪耀。

他仿佛在黑暗中步行了很长又很短的距离，眼前才逐渐出现了光亮。

一团银光漂浮在水面上，那夺目的光线照的他的眼睛有些疼痛。他花了些时间，才让自己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再度适应这种明亮的光线。

然后他看清了那团银光中间的东西：那是一条银色的、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环，它在不断地顺着自身的环形的方向滚动的同时，又围绕着贯穿环形的不存在的中心线翻滚旋转。在这双重的旋转中，这根圆环几乎把自己转出了克莱因瓶的模样。

莫驭好奇地向那银色光团探出手去，却意外地看见抬起的右手上，无名指处的荆棘戒指也在幽幽地闪着银光。他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伸手在虚空里一抓。

他握住了一只手。

温热的体温从指尖传来，莫驭挣扎几下，从梦境中挣脱出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握住的是伊亚利恩的手。

骑士睡眼惺忪地望向莫驭，发出了带着鼻音的半梦半醒的疑惑声音：“嗯？”

莫驭抬手看了一眼两人的戒指，荆棘戒指安安静静，并没有变色。

“没事，是我做了个梦。继续睡吧。”他重新躺下，又不放心地打开后台看了眼伊亚利恩的污染值——15%，相当安全。

莫驭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安下心来，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迎接他的是空无一物的黑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