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翠红苑的头牌花魁小倌
丞相府。
梅丞相一大早就携家眷恭候在大门外。
女婿是皇子，虽不太被皇上待见，可毕竟是皇子，不敢怠慢。
“这么晚了，还不来，该不会是靖王不愿意和雪儿一起回门吧！”李姨娘揉了揉站得有些酸痛的小腿。
“你闭嘴！”梅丞相低声呵斥。
“本来就是嘛，父亲您又不是不知道，靖王对这门婚事……”说话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李氏所生女儿梅芷画。
“你还说？！都记住了，待会不许在靖王面前提起太子！”梅丞相一个头两个大。
“靖王还不一定来呢。”梅芷画小声嘟哝着。
丞相夫人沈氏一直眺着前方，似乎没听见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心里比谁都盼望着靖王能和自己女儿一起回来，否则，让雪儿的脸往哪搁，让相府的脸往哪搁。
女儿的名声实在不太好，她也没指望女儿能在靖王府有什么主母的地位，只求靖王莫太刁难她。
“来了，父亲，是靖王府的马车！”梅丞相惟一的儿子梅家允悄悄松了一口气，马车终于来了。
梅家允乃梅丞相原配夫人所生，生母早年病故。后来梅丞相便抬了沈姨娘为继室，梅雪儿出生后也就成了嫡长女。
正因为如此，李氏很是怨恨。原本同是姨娘，她觉得自己比姓沈的年轻漂亮，又会讨老爷开心。
可老爷偏偏不让她做夫人，她的女儿梅芷画，也只能是不能出头的庶女。偏偏又比梅雪儿小两个月，连个长女也算不上。
马车在府门前缓缓停下，梅丞相携全府上下齐齐下跪，“恭迎靖王爷、恭迎靖王妃。”
崔宏靖跳下马车，他一挥暗青色的袖袍，上前扶了扶梅丞相，“丞相请起。”
梅家人慢慢起身，一抬头，就看见梅雪儿正单脚从马车上跳下来，一瘸一拐地过来了。
崔宏靖却没有去扶她的意思，径直就进了府。
李氏和梅芷画脸上浮现出幸灾乐祸的笑，梅家允瞪了母女俩一眼，两人这才拼命止住了笑。
“王妃的脚？”沈氏心疼，想上前相扶，又想到以前女儿根本不让她碰，便又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
“母亲，您还是叫我雪儿吧，我永远都是您的女儿。”梅雪儿将手伸向沈氏，挽着她。
幸福来得太突然，沈氏看着那搭在她臂弯的小手，完全懵了。
这，还是她女儿吗？
女儿何时变得如此贴心了，何时如此温柔地对她说过话？
梅雪儿继续安慰她：“我没事，就是昨晚不知哪里跑来的野狗，叨了一块石头过来，正巧砸在我脚上。”
野狗叨的石头？
崔宏靖耳力极好，听到身后那个破烂货的话，顿了顿足，后槽牙咬得生疼。
梅雪儿有些挑衅地故意大声说道，“母亲，您不知道，那条野狗可厉害了。那畜生长得人模狗样的，骨子里却坏死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像，就像是风月场所里的小倌……”
“雪儿！”沈氏赶紧一把捂住梅雪儿的嘴，生怕她再说出更离谱的话来。
一旁的梅芷画已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姐不愧是大姐，说话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奔放。”
“闭嘴！”梅家允再次狠狠瞪了梅芷画一眼。
梅芷画心有不甘，却不敢忤逆他，瘪瘪嘴住了口。
梅雪儿看着前面身形有些颤抖的崔宏靖，知道他已是气极，也见好就收，没再继续。
她脑子里，又浮现出昨晚做的那个梦——
绯红的、充斥着暧昧和糜烂气息的灯笼，映照着“翠红苑”三个大字。
门口，一群莺莺燕燕正叽叽喳喳地揽客。
“公子，来啊！”
“大爷，来看看，这是咱们新进的小倌，你瞅瞅这身段，这姿色……”老鸨边说边一把拉过一个羞羞答答的小倌，往一个脸上长着一颗硕大无比的痣，巨胖的中年油腻男身上一推。
“嘿嘿，亏妈妈还记得本公子好这一口。”那男人淫笑一声，伸手抬起那小倌的下巴，“嗯，今儿这个，不错……啊！妈的，这脸上咋有这么大一道伤疤……妈妈，你这就不地道了，就用这种毁过容的货色，来敷衍本公子……”
“呵呵，公子你办事时，甭看他的脸不就行了。”老鸨陪着笑。
那男人一把将那小倌摁在地上就是一顿狂揍，“长这样还出来吓人，老子揍死你……”
小倌打扮的崔宏靖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可怜巴巴地抱着那男人的腿，“公子你就要了小人吧。小人虽然面容有瑕，但功夫很好的。你若不肯要我，小人会被妈妈打死的……”
他眼泪止不住地流，将那张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脸上厚厚的脂粉冲出一道道的，五颜六色。
真好看。
“滚——”男子一脚踹过去。
崔宏靖再次可怜巴巴爬过来，抱住他的大腿。那样子，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他娘的，太辣眼睛了，梅雪儿饶是在梦中，也看不下去了。
“雪儿，你，笑什么？”耳边，传来沈氏有些担忧的话。
梅雪儿一下子回到现实中，一下子就对上了正回头怒视着她的崔宏靖那张黑得不能再黑的脸。
她赶紧敛住了脸上的笑，“没，没什么，走吧。”
崔宏靖虽不知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却也知道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甩给她一个警告的“你再发神经，本王便杀了你”的眼神，这才冷着脸随梅丞相进了府。
梅丞相自然要让靖王和靖王妃坐主位，可梅雪儿非要和梅丞相换位置，她要和沈氏坐在一起。
她才不要和这个翠红苑的头牌花魁小倌坐在一起。
至于李氏和梅芷画，不过一个妾室和一个庶女，这种情况下自然没资格入座正厅。
梅丞相看向梅雪儿，“王妃的脚，上过药了没？”
“女儿没事，待会让母亲陪我去上点药就行。”
梅丞相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崔宏靖。
可崔宏靖抿着茶，不说话。
梅丞相看得出，他是对自己的王妃，很不满意。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这门亲事怎么来的，他也很清楚，便也不好说什么。
能够以岳父的身份坐在这里面对崔宏靖，他已经是拉下这张老脸了。
“小女年幼，不懂事，今后还请王爷多担待。”梅丞相起身行礼。
“丞相不必多礼。”崔宏靖微微颔首。
崔宏靖不称“岳父”，而称“丞相”，这让梅家人颇有些尴尬。
梅雪儿冷眼瞧了瞧崔宏靖，说：“父亲、母亲、大哥，你们放心吧。王爷待女儿，很好！”
还亲自给女儿的院子赐名哩！
不过，那个“翠红苑”，如今已经回赠给狗王爷了。
这狗王爷也真沉得住气，收到这份大礼，却还像没事一样。
崔宏靖：你到底从哪儿觉得本王待你“很好”？这辈子，你都休想本王待你好。
他转头对梅家允说：“梅大人，日前你京兆府法曹司移交到刑部的那个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梅家允赶紧应答，“臣一直都在想着如何向王爷禀报此事。其实，臣一直觉得此案证人证词皆有疑，证物也有疑点。”
崔宏靖皱眉，“既有疑，又为何结案上报刑部？”
梅家允迟疑片刻后，咬了咬牙，起身跪下，“臣有罪！臣明知此案疑点重重，却畏惧权贵，昧着良心结案。这一月来，臣是夜不能寐，日日倍受煎熬。还恳请王爷让臣戴罪立功，参与重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