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凭你是太子的人么？
梅雪儿一直黏在沈氏身上，这让沈氏有些不习惯，眼眶一直红红的。
听到他们要谈正事，梅雪儿识趣地拉着沈氏站起来，“父亲，你们谈正事，女儿和母亲就先行去上药了。”
梅丞相看女儿的眼神，再度柔和。
女儿真的变了好多，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沈氏和梅雪儿离开后，崔宏靖接着问：“权贵？却不知梅大人此言何意？”
“臣怀疑，是太子！”梅家允终于咬着牙说出“太子”两个字，“京兆府尹是谁的人，王爷应该比臣更清楚。”
崔宏靖面色暗沉，又是太子？
他如何不知，京兆府尹是太子派系。
梅丞相在一旁说，“左右今日无外人在场，家允，你便将此事来龙去脉，一并告知王爷，不得有任何隐瞒。”
“是！今日王爷就算不问，我也原本打算向王爷禀报此案个中疑点。”
梅家允对上自家妹夫那双深沉的眼眸，“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一个多月前，京城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
一商户全家十一口人，一夜之间，全死在家中。
京兆府接到报案后赶到现场，竟发现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
没有外伤，没有内伤，表面看也没有中毒迹象，十一个人，就像是睡着了般，只是没有了呼吸。
仵作换了一个又一个，均未遇到这等离奇的死法。
几天后，京兆府抓到一个京城的惯偷。此人招供说是入府偷盗钱财时，惊动了这家商户的人，便只好杀人灭口。
至于如何杀死这些人，惯偷说是在街上一个老头那儿买的毒药，可以让人死得没有任何异常。
这个老头是个外来户，在京城有固定摊位，平时都卖些毒杀蛇虫鼠蚁的药。可捕快上门找老头问话时，屋里却没人。
邻居都说，这是个孤老头，已经好几天不见踪影了。调查来调查去，左邻右舍均不知道这个孤老头是从哪里来的，更不知他去了哪，只知道他姓陆，或者是路、鲁、卢、鹿……
此案到这里，便没了下文。怎么查也查不出来。
梅家允是京兆府法曹，司刑狱。他总觉得此事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首先世上有没有这样的毒药暂且不言，物证人证没有形成证据链，按流程，这案子就不能结。
可京兆府尹催着他结案，还警告他“莫以为你有个丞相老爹就自以为是。有些人，你爹也是得罪不起的。”
连丞相爹都得罪不起，除了皇家的人，还有谁？
考虑到京兆府尹和太子的关系，梅家允便大胆猜测，是太子。
可不过区区一家商户的死，太子为何要管？
“莫说太子，连父皇都关心得很哩。”崔宏靖这才知道，此案在上报刑部之前，竟然还有如此波折。
“可以让我看看死者么？”梅雪儿搀扶着沈氏走进来。
狗王爷的事，她并不想掺和，可此事牵涉到她大哥，牵涉到十一口无辜的人命。
呃，或许顺便也可从狗王爷那儿挣点感激的积分。
屋里所有人都像看神经病一般看着她。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你现在是王妃，休得再胡言乱语！”梅丞相呵斥。
梅雪儿淡然一笑，抚沈氏坐下，然后说：“此案我刚才听了个大概，只知道有十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只知道这么久过去了也没有仵作验出死因。反正大家都没辙，不如，让我试试。”
“你？呵呵。”崔宏靖终于同她讲了今天的第一句话，“你凭什么去验尸，凭你是太子的人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浑身一颤。
崔宏靖心里这气，不知憋了多久。
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接受梅雪儿带给他的这种羞辱。何况一个皇子。
梅雪儿不理会狗蛋反复提醒她【别逞强，若验不出你就死定了】，轻轻拨开沈氏拉着她的不住颤抖的手，一瘸一拐地上前跪下，“王爷，你说这话，我虽不爱听，可我左右不了你的想法。我愿以项上人头保证，定能找出死者死因——王爷，你也别自作多情，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我大哥。”
“雪儿，别胡闹！这事，大哥自己能解决。”梅家允赶紧拉她起来，“至于你……大哥岂会不知道你？”
“大哥觉得我是在打胡乱说？或者觉得我是在替太子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想让我凭白丢了性命？”梅雪儿回头看着他，“我既以性命作保，就算我验不出什么结果，对大家也没有损失，不过是少了我这个污了梅家门楣、让王爷蒙了羞的女人，对大家都是解脱，不是么？可是，万一我验出了些什么呢？”
梅丞相、沈氏和梅家允如何敢答应，自己家的姑娘是什么德性，有什么本事，他们最清楚不过。
虽然今日看来懂事了些，可她哪会验什么尸？
她惟一擅长的技能，恐怕也就只有勾引太子了。
她居然还敢以项上人头作担保，大家仿佛都能看到她被砍头的样子。
哪知，崔宏靖很爽快地答应了，“好！本王就依你！你若真能找出死因，本王便许你踏出翠红苑。”
啥？翠红苑？啥意思？
不过梅丞相、沈氏和梅家允现在顾不上什么翠红苑。
三人吓得“扑通”一下同时跪倒，“王爷，王爷不可啊！王爷，您就放王妃一条活路吧！”
“本王已经决定了，王妃，你随时可以开始。”崔宏靖脸上终于露出了他今天进相府以来的第一抹笑意。
这是你自己找死，休怪本王心狠。
如此这般，便可名正言顺彻底摆脱这个破烂货，挺好的。
崔宏靖还很贴心地允许梅雪儿这两天可不回府，全力协助梅家允查案。
总之，她作她的死，本王查自己的案。
呵呵，这破烂货若会验尸，母猪都会飞上天。
虽然父皇已经明确告诉他不要再查此案了，而且太子可能还介入其中，可崔宏靖并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
他若非是这样的靖王，估计崔启墨也不会如此待他。
当天下午，梅雪儿就让大哥带他去了停尸的地方。
一路上，梅家允都忧心忡忡。
“大哥，”梅雪儿跟在他身后，“大哥放心，我有法子的。”
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大哥和她虽不是一母同胞，却一向宠着她，甚至有些无原则地宠。
原主再怎么作死、丢人，梅家允也只是恨铁不成钢，从来舍不得打她、骂她。
她还记得，大哥以前经常语重心长地给她讲道理，什么女孩子要自重，要矜持。特别是在婚姻大事上，若所遇非良人，一辈子便毁了。
大哥从不站在家族的高度跟她说这些，每句话都是实打实地站在她的角度替她分析。
只可惜，原主什么也听不进去，反而觉得大哥唠叨，还骂他像个妇人般啰嗦。
此刻，看着大哥那挺得笔直的后背，听着那一声声叹息，梅雪儿鼻子有些酸。
有这样的家人，是她穿到这个异世后，惟一的幸运。
想到这里，她情不自禁上前，轻轻挽住了梅家允的胳膊。
梅家允愣了片刻，有些不习惯，但眉宇间，有了淡淡的笑意。
“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今后我一定听你们的话，保证不让你们操心了。以前是我自己混账，现在我都想明白了。”她轻声说。
梅家允虽然不太相信这堆话，可嘴角还是泛起温和的笑，拍了拍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大哥信你。”
虽是冬天，又撒有石灰，可十一具尸体都已高度腐败，全身污绿，均出现了巨人观。
梅家允长期和尸体打交道，倒也熟悉了这种令人作呕的尸臭，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妹子，竟然不怕臭，甚至不惧怕如此恐怖的场面。
妹子以前怕不怕，他不知道，因为没试过。可现在妹子的样子，着实将梅家允吓了一跳，比那些尸体还吓人。
因为梅雪儿正几乎贴在其中一具尸身上，仔细地查看着。
梅家允生生被吓得差点站不稳。
就连他，也不敢这么干！
半天过去了，梅雪儿终于出来了。
本没抱什么希望的梅家允忍不住上前问，“看出什么了？”
他带她来本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可见她很专业的样子，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
梅雪儿有些茫然地轻轻摇摇头。
之前的仵作说得没错，十一具尸体上，还真看不出任何异样。至少现在这些高度腐烂的尸体，的确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梅家允那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丝希望，顿时破灭。
真傻啊，明知这个妹妹是个不靠谱的，居然还问她看出什么？
岂料，他接下来又听到一句“这些尸体，我可以解剖么？”
“解剖？什么解剖？”
“就是将他们的脑子啊，肚子什么的，用刀划开，看身体里面的内脏这些，有没有什么线索。”
妹子这话，说得多淡定啊，好像杀鱼那般简单。可是，她连鱼都没杀过啊！
梅家允连忙摆手，“这可不成，虽然他们已没有家人，但人死了还被大卸八块，这不死无全尸么？再说，剖开就能找出死亡原因？我可没听哪个仵作说过有这样的法子。”
他只知道仵作检查溺水和被烧死的尸体时，会用刀割开死者喉咙，以检验死者是死后被抛入水中或火中，还是被活活溺死或烧死的。却实在没听过说，连肚子、脑子都要剖开。
“大哥你看，我如果什么也不做，也就是个死，如果我找到了线索，那我就能活，还能助你破案。那，我为什么不去做呢？无论是何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梅雪儿很是急迫而真诚地看着他，“大哥，你要相信我。”
最后，梅家允竟然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并让人按照梅雪儿画的图样，连夜打造她需要的各种工具，以及各种防护装备。
反正这商户已经被灭门了，就算想征求死者亲属同意，也找不到亲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