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不满
“若樱，我不该以一己之见评判你。”任轻鸿离开时，这样与景岚说道，“只是我不愿你因屠戮和仇恨而迷失自我——作为你的朋友。”
任轻鸿是离开了，看起来是要整理一下心情，但是另外俩人还在。蔡铎偃是因为本就是他的帐子，方才制出峨嵋刺的雏形，此时正继续锤煅中。蔡允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摇着扇子看着景岚，坐的倒是很稳当。
“军师还有何事？”景岚配合地问道。
“也并非什么大事。”蔡允谦虚了一下，“裕王自都城而来，朝中情况可还稳定？”
“不稳定我会出现在这里？”景岚斜眼看着蔡允。
“裕王大可不必安抚在下，实话实说便是。”
“陛下的手腕有目共睹，不需我润色。”景岚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蔡允，“倒是军师你，想试探些什么？”
“只是处江湖之远，想为上分忧罢了。陛下果然贤明，在下敬仰万分。”蔡允站起身，“裕王辛苦，今日便好好休息吧。”
看着蔡允离去的背影，景岚摸着下巴思忖，这家伙是不是在考虑如何站队啊？试探夏子遇的能力，应是想判断他是否斗得过尹实。一方面，说明蔡允并不会坚定地支持夏子遇，可能随时倒戈；另一方面，也表示蔡允对尹实有一定了解，不然便无法将两者比较。
景岚见蔡铎偃一心打铁，也就不在此打扰。
景岚再去找屠九的时候，那边已经交接完成。景岚手中兵符理论上可以号令连同蔡家军在内的十三万禁军和十万厢军、三万乡兵，但若是蔡武也同时下令，蔡武的军令的优先级却是高于景岚的。要是真的出现这个状况，景岚在军中的地位定会一落千丈，所以只能看蔡武给不给景岚这个面子了。
“裕王殿下，”屠九示意景岚到一旁说话，见左右没人才小声道，“陛下有令，禁军有三万受甲子门调控，唯殿下是从。若是有紧急状况，您可随时调动。”
景岚心里一暖，夏子遇待他是真的够意思了。
“巧了，本王恰有一事要办。”景岚笑眯眯的样子让屠九有不好的预感。
“……殿下请讲。”
“本王想举行一次阅兵，你去动员。”
屠九只觉得肝疼：“敢问殿下可与蔡大将军商讨过此事？”
“还没，所以本王去去就回，你等我消息。”景岚一溜烟跑了，只留屠九一人在原地叹息。
将军帐。
“阅兵？”蔡武皱了皱眉头，一脸莫名。
景岚点头：“此举不仅可壮我军军威，亦可威慑敌军。”
“裕王，你可知不久前的那一战，我军损失几何？”
景岚迟疑了片刻，摇头。
“三千。”蔡武叹息道，“柯兵越界，我军巡逻兵出面警告，不想对方直接宣战。我军猝不及防，只得匆忙应战。若是在如此紧要关头演武，恐怕又会被对面趁虚而入。”
“既然敌军已如此阴险，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蔡武一挑眉：“此话怎讲？”
“南沙是我军主场，柯兵积极挑衅，恰是说明了他们耗不起。我方军营又处在柩河上游，断了水源，柯兵便更无法僵持，只得撤兵。”
“此计虽巧妙，但工程量着实巨大。”蔡武摇摇头，“若是施工途中开战，我军精疲力竭，必占下风。”
“将军莫急着否定，此乃其一。”景岚继续说，“阻隔水流的同时，命人率兵骚扰敌方军营。”
“依裕王之见，何人得以胜任？”
“我亲自带人，共十人足矣。”景岚表现得十分自信。
只是十人的话，倒不是不可以一试。蔡武看着景岚，又问：“此去胜算几何？”
“十成。只是能否活着回来，全凭造化了。”
“裕王这是打算以身涉险？”蔡武可不敢答应，要是景岚当敢死队殒命了，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子。
“那是指我以外的人。”景岚抿嘴一笑，“我自然能全身而退。”
蔡武是相信景岚有那身法：“那多带九人又是作甚？”
景岚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打算同时烧掉对面十座谷仓，十人分工更为效率。”
看见蔡武复杂的神情，景岚内心叹息，果然是遵守道义之士，这么阴损的招数大概很难接受吧。
良久，蔡武皱着眉开口：“只十座是否太少了些？”
“……”
“咳。”蔡武清了清嗓子，“若是成功，柯兵定会加强警惕，故技重施怕是再无可能。既然出手，何不更彻底些？”
“将军，其二只为骚扰，为的是柯兵无暇顾及我军的行动，深入敌后风险太大。”您这下手也忒狠了点吧，景岚憋着一句话没吐槽。
“你说的有理。”蔡武开始顺着景岚的思路走了，“按这话的意思，可还有其三？”
“将军果然敏锐。河流阻断后，上游水位必会上涨形成堰塞湖。我军则需先一步拓宽河道加筑堤坝，同时以易破坏的树枝等物阻拦水流。待水积蓄一段时间，我们再破坏阻碍物使湖水倾泻，下游自然会引发洪涝。”
“原来如此，此水攻果然妙。”蔡武赞许地点头，“只是上游的修整必费心，否则堰塞湖会让我军先覆没。”
“将军放心，我这就带人考察，选低洼处动工。”
“哈哈哈，你这骠骑将军，刚上任反倒忙水利去了。”蔡武与景岚开着玩笑。
“我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景岚自嘲，“倒是将军您，居然会认同我这有些阴损的计策。”
“你还是年轻，这并非小人行径，而是谋略。”蔡武反倒宽慰景岚，“对自己多些信心。”
“那此谋略，除将军和我以外，就不便让第三人知晓了。”景岚眯起眼睛，“河道修整一事，我会命平日里负责凿井引流的士兵来做，尽量不打草惊蛇。”
“你难不成是怀疑我军内有奸细？”蔡武面色不虞。
“我这一计靠的就是出其不意，还望将军不要介怀。”
“好。”蔡武的情绪冷了半分，“此事全权交由你自己去做，老夫今日从未听闻你谈起过什么。”
“谢将军。”景岚行罢礼，退了出去。
出了帐子，景岚随便抓了一个路过的士兵问话。这士兵虽然没有亲眼目睹景岚方才的霸气，但也从同僚那里听到些风声，面对景岚突然的问话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本王问你，你们平日里种的田都在何处？”景岚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颇具威严。
“回禀裕王，田地都在那边。”士兵手一指，景岚朝那方向看去，的确能望见一片绿油油的。
“好。你去忙吧。”景岚点了下头，就自己朝那方向走去，留士兵一人摸不着头脑：这就没了？不可能，肯定还有阴谋，必须赶快通知负责田地的弟兄们。
田地的水源如景岚预料，果然是从柩河引出的细流。只是所处位置地势偏高，并不是景岚的计划中动工的地方。而且一旦自己的规划不当，这田就得毁了。
“裕王殿下。”巡逻士兵本是聚在一起嘀咕着什么，看见景岚后才匆忙向景岚行礼。
“作物长势不错，你们用心了。”景岚仿佛视察一般逛来逛去，点头评价。
“殿下过奖了。”士兵诚惶诚恐地应道。
“不过嘛，你们这是死水啊。”
“这……”士兵们没想到景岚会突然提出这点，“我们一直如此种稻米，并未出现什么问题啊？”
“连池塘都得时常清理，更别提这大漠中的水田了。”景岚反驳道，“没有发生，不代表不会发生。既然本王发现了，恰巧想出一计：你们在水田旁再引一条水道，通向柩河形成循环，如何？”
这可行吗？士兵们相互瞧着，谁也拿不定主意。
“听本王的，即刻动工，蔡大将军那里问起就说是本王的命令。”景岚大手一挥算是敲定。士兵们虽然觉得景岚有些异想天开，但也只能拿起铲子镐子，听从他胡闹般的安排。
景岚沿着河边来回走了几趟，最终敲定：“就是这儿了。我先在这里做个记号，你们日后直接来挖，明白吗？”
连蓝图都没有？一众士兵瞠目结舌，却不敢直接反驳，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任务。
“明日本王来看时，你们可得有成果。”景岚撒手掌柜似的撂下一句话就走了，留下士兵们看着景岚的背影敢怨不敢言。
不出几日，军中已有关于景岚的不利传言流出，被屠九听到，又是一阵胃疼。
“裕王殿下！”屠九阴沉着一张脸来找景岚。景岚现在身为裕王，有了独立的帐篷。军队里的事务基本上不经他手，景岚也就光明正大地偷懒。已近日中，景岚才从铺盖里钻出来，看见闯进来的屠九伸了个懒腰。
“……”看见景岚这副慵懒的姿态，屠九竟有一瞬愣神，但很快把心思拉回来，“殿下，您可知军中皆传您桀逆放恣？”
景岚打着哈欠，毫不在意的样子：“何出此言啊？”
“您挟势弄权，强迫将士们临时修筑田地不说，一有不顺心便打回重修。如此折腾士卒，身为将军是否有些不妥？”
“贺副官，你的意思是本王做错了？”景岚束起头发，似笑非笑地瞥了屠九一眼。
本以为景岚会否认，或者其间有什么误会，没想到却被景岚默认了。屠九对景岚大失所望，语气也生硬起来：“下官不敢。”
“好。既然贺副官如此替本王着想，那这差事便交给你来，如何？”
屠九板着脸：“下官无能，恐难以胜任。”
“这样吗。”景岚穿好衣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便喊上陆副官一起吧。”
“裕王殿下……”
“行了，快去通知他吧，本王要用膳了。”景岚挥手打断屠九，下了逐客令。
屠九握紧拳头，终于还是猛地转身，怀着满腔愤懑离开了景岚的军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