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派别

虽然不服气，屠九还是得听令的。去乡兵的军营里去寻陆黎生时，看见一众乡兵散漫随性的样子，他忍不住皱眉。

“官爷，您找我？”陆黎生被其他人喊来，憨笑着跑来，沿途还不忘给开他玩笑的士兵捶了一拳。

“你我同为副官。”屠九冷漠地说。

“嘿嘿，草民哪敢蹬鼻子上脸啊。”陆黎生挠挠脸，“您找草民何事啊？”

“裕王让你同我一起去田地监工。”

“好好，等草民换个褂子。”陆黎生钻进人群里，从一个士兵身上扒下一件衣服披上，“走吧官爷！”

两人一路无话，陆黎生倒是想攀谈，只是被屠九那张臭脸直接劝退。到了田地旁，看见那些劳动的士兵，陆黎生像是被释放了似的，立刻奔了过去。

“哎呀，你怎这样用锄子呢，伤着根怎得了！”陆黎生从一个士兵手里夺过锄头，自己动起手来，“你是不是要这样挖？”

士兵不晓得眼前人是什么身份，但人问起还是下意识点头。

“哎，锄子不能直接刨，你看着我……”陆黎生很热心地指导起来。

屠九看着有点儿无语，转身到别处去了。因为在军中有些地位，还是有不少人眼熟屠九，看见他纷纷行礼。

屠九点头回应，内心却为这些士兵抱不平。摊上景岚这么个肆意妄为的王爷，真是为难他们了。

“官爷、官爷！”干了一会儿活的陆黎生突然跑向屠九。屠九皱着眉头指正他：“莫要叫我官爷，是贺副官！”

“好好，贺副官，裕王这是要干什么，完全是叫他们做无用功嘛！”

“你也觉得……？”

“草民家里种地的，当然晓得。”陆黎生信誓旦旦地开口，“为了稻田修整河道，完全没有必要！”

上下打量了陆黎生一番，屠九有了主意：“你同我来，把你的想法跟裕王阐述一遍。”

“这……”提到跟景岚面对面，陆黎生有些退缩了，“裕王这么做该是有他的道理，草民这么粗浅的东西怎么好意思跟他讲啊。”

“能有什么道理？”屠九下意识反驳道。

“呃……贺副官，咱们私下揣测是不是不太好……”陆黎生畏畏缩缩的，心虚地向四周偷瞄。

“……算了，陆副官，你继续盯着吧。”对于陆黎生这种人，屠九算是放弃了。

“官爷你别生气呀！哎呀贺副官，裕王的手腕你还没见识到嘛，那么些人他一个儿就灭了，哪有我们插手的份儿啊。我看啊，咱们就乖乖听指挥。”陆黎生好言劝道，“就算出了问题也是裕王顶着，你说是不是？”

屠九说不出话来，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了，你看着，我离开片刻。”

以为自己说服了屠九，陆黎生便安心地领命，继续参与到那些修筑田地的士兵中去了。

屠九一人前往了蔡家军营，向守卫抱拳：“下官贺大郎有事求见蔡大将军，还望兄弟帮忙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屠九得了允许，进到蔡武的军帐内。坐在上座的蔡大将军显得十分威严：“老夫记得，你是裕王的副官。贺副官找老夫是有何事？”

“蔡大将军，下官斗胆一问，裕王近期所为可是您的授意？”

“他做什么了？”蔡武面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看着屠九。屠九咬了咬牙，才开口：

“大敌当前，裕王却将兵力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上，让众士兵都很为难。”

屠九仿佛听见蔡武哼了一声，抬头看时却见蔡武神色如常：“你既身为裕王的副官，何不向他进谏，找老夫作甚？”

“……将军不曾觉得裕王此举不妥？”

“他玩他的，与老夫何干。”蔡武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就出去吧。”

蔡武这是想偏袒景岚，任他胡作非为吗？屠九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蔡武的态度，那可是严厉如斯的蔡大将军啊！

“嘿，你哪位，我怎么没见过？”正郁闷着，屠九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抬头看去，是一位少年人，微卷的发丝高高束起，戎装上还沾着沙土，似是刚训练结束。

“在下贺大郎，乃裕王的副官。阁下是？”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屠九还是礼貌地打着招呼。

“裕王？”少年人的神色变了又变，“我叫任轻鸿，你来蔡家军营干什么？”

“原来是任小将，失敬。”屠九抱拳，“在下是来与蔡大将军确认一些事宜的，这就回。”

“确认什么？”任轻鸿咬住不放。

“这……有关柩河旁的稻田修整。”

任轻鸿觉得奇怪：“修那个干嘛，不是挺好的吗？”

“在下既以告之，先告辞了。”忍住抱怨的冲动，屠九跟任轻鸿告别。

谁知道这并不能甩掉任轻鸿这块牛皮糖：“我与你们裕王算是旧识，我与你同去。”

屠九想不到话回绝，也就硬着头皮把任轻鸿带着走了。

“裕王殿下。”屠九也不想让任轻鸿惹事，直接就带着他到景岚的军帐。景岚刚吃罢，收起碗筷就看见屠九进来。

“贺副官又有何事？”景岚转头，看见任轻鸿，有些意外，“轻鸿，你怎么来了？”

“看看裕王大人新上任，做的怎么样。”任轻鸿那随意的模样着实吓了屠九一跳，而景岚那不打算追究的笑容更是让屠九摸不着头脑。

任轻鸿跟景岚聊天那是没什么顾忌的：“听闻你在稻田上大动干戈的，是要做什么？”

“碰巧有了些主意，付诸实践看看成效罢了。”

“没必要吧，去年收成就很不错。”

听到任轻鸿如此直言，屠九激动地在心里给任轻鸿大大加分：干得漂亮！

“嗯，你说的也有理。”景岚居然听进去了，“那我这就去跟士卒们说一声吧。”

此时此刻，景岚的声音在屠九耳中仿佛天籁，而任轻鸿的形象则高大神圣了起来。

“下官这就去吩咐。”屠九连忙道。

“不麻烦贺副官，本王亲自去。”景岚站起身，向帐子外走去。任轻鸿也跟着景岚，没有回去的意思。

路上，任轻鸿跟景岚聊了些见闻，对景岚在都城的生活很是羡慕。到了稻田，士兵们早早得知景岚前来的消息，在景岚来的那一刻都显得十分卖力。

“诸位壮士辛苦，本王再三斟酌，觉得此举实在有些强人所难。若想彻底竣工，得费上大半载，彼时我们早就还乡了，谁还稀罕这破地儿！”

景岚的一席话让众士兵忍不住哄笑起来，心中的不满仿佛消散不少。

“只是这已扩出来的河道也不好再填，涨水期在即，还得辛苦诸位加筑下堤坝了。”

要不是景岚先前乱搞，哪有还用得着多此一举。屠九腹诽，却没敢说出口。

“若不是你，他们大可不必如此劳神，你这做裕王的是不是不太厚道啊？”任轻鸿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的确是本王思虑不周，在这里给各位赔个不是。”景岚干脆地道歉，让在场的众人惊异不已。

这一刻，任轻鸿在屠九的心里上升为神。

“殿下哪的话，本来这堤坝就不太牢靠，早该修修了。”士兵中突然冒出一个小个子，苏九故作憨厚地挠头，悄悄对着景岚眨眼。

“对啊，裕王您太客气了，我们那帮兵蛋子本来就闲的发毛，草民这就让他们来帮忙！”陆黎生仿佛被点醒，赶忙说道。

有了带头，在场的士兵都表示不介意，内心里也改善了对裕王不近人情的初印象。

然而，另一种声音却在军中悄然蔓延。

军营某处。

“你说什么？”一个士兵将另一个推倒在地，被旁人拉住的他额角暴起青筋，怒不可遏。

倒在地上的那位并没打算就此屈服，向沙地上啐了一口，冷哼道：“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关你屁事。”

“你……你这个叛徒！”被拉住的士兵怒吼道，马上就要挣脱旁人的束缚了。

“都住手！”一声厉喝止住又欲动手的二人，屠九黑着脸走来，围观的人纷纷让路，“怎么回事？”

“副官大人，他是个叛徒！”士兵挣脱开拉着他的人，手一指地上那位。

地上的人也起来，拍拍衣服：“认清事实吧，人本应随大流所趋。”

“你！”又想动手的那个被屠九一脚踹飞出去，倒在地上仍狠狠地瞪着另一人。

“贺副官，怎么了？”这一清冷的声音令在场人呼吸一滞，皆转头看去。一身戎装打扮的景岚英姿飒爽，从风沙中走来依旧一尘不染，一身铁皮却穿出了仙姿神韵。

那两个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的家伙也跪了下来：“裕王殿下！”

“起来。说清楚是何事，若事出有因可酌情量罚。”

两人对视一眼，居然同时毅然决然地再次跪下：“请您责罚！”

稀奇，刚刚还打架的，现在都达成共识了？景岚打量他们半晌，一转头看见屠九已叫出围观的人单独问话，便到旁边喊他过来：“你打听到什么了？”

屠九面露为难：“这……您还是不知为好。”

景岚眯起眼睛盯着屠九，屠九坚定了两秒就退缩了：“据下官所知，军中暗地里兴起两大派系，分别为‘醉酒观晴雨’和‘鸷鸟相与归’。方才这两人则是因派别不同而大打出手。”

“派系”是个什么东西，听名字居然还挺文艺的？只是在军队里拉帮结派的建立小团体，并不利于管理。景岚挑眉，进一步问道：“这两派因何而起？”

“呃……”屠九偷瞄了景岚好几眼，见景岚稍显不耐烦之色终于松口，“‘醉酒观晴雨’一派是为殿下您……和洛小侯爷声援之众，而‘鸷鸟相与归’则是您和……”

“和任轻鸿？”景岚气笑了，这帮子人是真会玩，果然是太闲了，居然还推起cp来了？

见景岚面露森冷的笑意走来，以及他身后屠九难看的脸色，众人内心响起了钟声。

“你们说的对，是该罚。”景岚的笑容宛如冷色调的LEd灯，“你二人明日起跟着蔡家军训练一周，听清楚了吗？”

这些厢兵哪里受得了那种强度的训练，霎时面如土色。

看着景岚冷酷的背影，屠九悄悄松了口气，殊不知，他可是这“鸷鸟相与归”的地下中坚干部啊。

“副官，”一人悄悄拉住屠九，“小人听说最近又新起一支流派，您可知道？”

不管出什么，他的立场都不会动摇。抱着这样的信念，屠九淡然开口：“你说。”

“是叫‘鹤唳龙吟啸九天‘，专推您和裕王的。”

屠九的心被狠狠地动摇了。或者说，他裂开了。

见屠九一时间没什么表示，那人极力讨好似的开口：“虽然您还没有那么多支持者，但是没关系，小人可是很看好您的！你看，单凭名讳长度其余二者就远不及，还有这气势，谁与争锋啊！依小人之见，您只要带头加入，那追随者定会络绎不绝……”

屠九拳头捏的咔咔直响，终于忍无可忍：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