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一场好戏

“前线捷报频传，我军士气高涨啊！”

“蔡大将军宝刀未老，就连裕王也骁勇善战，柯已经怕得撤兵了！”

都城的气氛仿佛过节，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悦。本来萧条的大街小巷一下子热闹起来，仿佛可见那时的平安盛世。

洛亦北看着街上的景象，眉宇间却拧着一股愁色。金昌人民的反应不是不能理解，但如此大起大落，就如同一个人经历大喜大悲，总会扛不住的。但如果要想控制人们的思想去理性看待，却又是异想天开了。

“各位客官老爷，如此喜讯，怎能不点一首小曲儿助兴呢？”如灵鸟啼鸣般清亮的声音在吵嚷着的茶楼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茶客们纷纷投去目光，看向那个打扮娇俏的小姑娘。

“这不是小苗姑娘嘛，今儿的怎有空回醉仙阁了？”

“是绡缈，绡、缈！”绡缈气呼呼地纠正道，“我想回来就回来，不欢迎我？”

“怎么敢呐，谁人不知道绡缈姑娘如今可是名声大噪，仅次于蓉德姑娘呢！”

“蓉德姑娘可是我先生。”绡缈极为得意地一哼。

“有一说一，绡缈姑娘虽学到两嗓子，可这气质……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啊。”

“我、本姑娘不喜欢那一套！”绡缈一双大眼瞪着，“要听曲就闭嘴，不听结了茶钱赶紧走人！”

“瞧这小脾气！蓉德姑娘一曲太贵，大爷我就屈尊在这里换个口味吧！”

客人们哄笑着，而绡缈被这般消遣，早就习惯了。白了众茶客一眼，绡缈站上了特意为她搭好的戏台，开嗓唱起来。绡缈的嗓音还稚嫩，听着有一种一尘不染的空灵味道。客人们逐渐安静下来，静静欣赏绡缈的歌声。

洛亦北在雅间里自然听到外面的动静，他没有出面，知道绡缈自会应付。这才几个月，绡缈已经出落成能独当一面角儿了。

一曲结束，绡缈又跟客人们怼了几句，才进了雅间找洛亦北。洛亦北见她也开玩笑：“你这性格，跟皎皎姑娘倒是越来越像了。”

“徒弟像师父不是应该的嘛。”绡缈嘟嘴，突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坏笑着打量洛亦北，“哎哟，你居然直呼师父的名字？”

“都是朋友，哪来那么些忌讳。”洛亦北站起身，走到绡缈面前弹了一下她的小脑门，“小丫头不好好学艺，别给蓉德姑娘丢人。”

“我才没有，蓉德先生都夸我是千古奇才呢！”绡缈不服气地反驳。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洛亦北哼着绡缈方才唱的曲调，走出门去，留绡缈一人气呼呼地瞪眼。

“晴川公子。”洛亦北才出门，撞见带着面纱的巫皎皎正站在走廊里。

“这丫头，我说怎么想着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洛亦北嘟囔了一句，连忙招呼巫皎皎，“皎皎姑娘快请，我令小厮给你看茶。”

“不了，我说句话就走。”巫皎皎婉言拒绝道。比起与景岚出征那日，巫皎皎看起来沉稳了不少。

洛亦北听着，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我行医多年，习惯了居无定所，此次特来辞行的。”巫皎皎拎着包袱，看来去意已决。

洛亦北有些遗憾，景岚一走本就少了些乐子，如今巫皎皎也来这一出，他以后岂不是只能跟绡缈那小妮子相依为命了？

“那我就祝皎皎姑娘一帆风顺了。你可决定好去哪里了吗，我也好送一程。”

巫皎皎双手抱肘，看向窗外，“一路向南，没什么好送的。”

向南啊。洛亦北猜到巫皎皎的心思，却并未点破：“何时启程，我送你出城？”

“那你怕是没这个空闲了。”巫皎皎从包袱里抽出一叠黄纸，递给洛亦北。洛亦北打开一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敕书？”洛亦北脱口而出，意识到不对连忙掩住嘴看了看四周，“这是……？”

“皇……咳，托我转交给你的，”巫皎皎想起与夏子遇告别时的场景不禁露出微笑，“因为人手不够，你将就一下吧。”

大理少卿……也是，也就一个四品“小官”，哪能让皇帝大动干戈啊。洛亦北自嘲一笑，将敕书合上：“真是好算盘，你在的时候让我当保镖，你一走立刻赶我上任。说起来，你独自一人，路上可有照应？”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巫皎皎扮了个鬼脸，“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瞎操心。”

洛亦北也不再废话，将敕书塞入怀中：“那洛某便谢过贵人赏识了。”

送走巫皎皎，洛亦北回到醉仙阁准备收拾一下就走，却见绡缈还坐在屋里，一双眼睛跟着他转，似在打什么鬼主意。

“醉仙阁这些日子大抵要歇业了，你快回蓉德姑娘那里吧。”洛亦北还是跟绡缈交代了一声。

“哎，你慌什么，我帮你看着啊。”绡缈连忙站起来，双手夸张地比划道，“这么大一间茶楼，好不容易有那么些熟客，关了可惜！我勤快些两头跑，顺道向许苑主取个经，就能在你忙时照顾生意了！”

这丫头也是敢想。洛亦北思考了片刻，很轻易松了口：“也行，我让二坤带几个人帮衬你。不求你折腾出什么名堂，要是赔钱了你就去街上卖艺给我补上。”

绡缈哼了一声，并不把洛亦北说的话当回事：“你等着瞧吧，交给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城外马车上，巫皎皎掀开车帘子一角，看了看车外满眼黄沙，一只手指上套着一只荷包，百无聊赖地甩着圈儿。

“姑娘，不是我不愿跑，你看看，除了我谁还敢接？虽说战事不吃紧，我也不好凑那么近不是？要我说啊，一个姑娘家的就不要一个人乱跑，找个好男人舒舒服服过日子……”

“啪”地一声，荷包砸在那车夫的脊梁骨上。车夫吃痛地哎哟了一声，转头却看见屁股底下一只鼓鼓囊囊的钱包，手还没敢去拿，嘴上已经咧开了花：“我说姑娘，姑奶奶，您这是什么意思？”

“拿去然后闭嘴，真聒噪。”巫皎皎森然道。

车夫对巫皎皎的冷意仿佛毫无察觉，麻溜利索地把荷包揣进衣里：“姑奶奶别生气，小的这就闭嘴、闭嘴。”

巫皎皎厌恶地皱起小鼻子，被俗人扰了看风景的兴致，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姑奶奶您真是活佛降世，仙女下凡啊，小的本来近来赶车又燥又困，载您居然神清气爽，连蚊虫都不见……”

“鞭子给我，我自己赶。”

“别！小的错了、错啦！”

这时候，远在军营的景岚正在水里玩的快活。

“若……裕王，这几天都不见你人，跑哪野去了？”任轻鸿从河水中央游到岸边，手抓住岸边一块大石头，问景岚道。

景岚坐在岸边较浅的地方，头枕着河岸的石头，锁骨以下浸在水里，闭着眼看起来还挺惬意：“别提了，被你们老将军抓去‘急训’，我可得好好歇歇。”

“噗哈。”水花声响起，蔡铎偃突然从水里钻出来。在能够到地的地方站住，他用手将头发向后一梳，湿润的长发一缕缕地搭在露出水面的肩膀上。因为剧烈运动，还没喘匀气的他面色还有发红，注意到景岚他们便慢慢靠近：“轻鸿，还有裕王，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去放水，刚好看见这小子溜出来，顺手拉来的。”任轻鸿做出邀功般的姿态。

蔡铎偃看了看景岚，又看看任轻鸿：“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

“你问他。”任轻鸿向瘫着的景岚努努嘴，“他说想一个人呆着，清静。”

“谎话。”又一个声音插进他们的谈话，“若是要清净，第一个得把你赶跑。”

景岚睁开一只眼睛，见蔡允正穿戴整齐地站在岸上，弯着眼睛瞅着任轻鸿。

“哪能啊，我跟我们裕王可是好兄弟！”任轻鸿猛地一揽，景岚没有防备地把脑袋磕在一块石头上。咔啦一声，石头裂开一个口子，像是被榔头敲掉的一样。

“……”

“这石头不行！”瞧瞧任轻鸿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景岚虽然物理上没什么感觉，精神上却十分脑壳疼，十分应景地揉起脑袋来：“别说我了，你们怎么都跑来了？”

“我逆着水流游上来的。”蔡铎偃老老实实地解释道，“顺便锻炼一下。”

“是挺强身健体，你呢，小军师？”

“小的奉命巡视，裕王大人。听上面吵得跟炸开锅一样，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蔡允现在还跟景岚拧着呢。

“听你俩说话真别扭。”任轻鸿吐槽。

“那裕王究竟是为何不去我们那边？”蔡铎偃真是好样的，绕了一圈居然还能把话拉回来。

景岚思考了0.3秒：“我担心头发褪色，避免引起骚动。”

“无所谓啊，大家都知道你之前啥样。”任轻鸿反驳道。

蔡允看着景岚被反驳，表现得很开心：“正如轻鸿所言，裕王还不肯说实话？”

景岚斜眼看了眼在他伸手范围内站着、又看热闹煽风点火不嫌事大的蔡允，一把抓住他的衣摆，用力一扯。

“哎！”蔡允惊叫一声，身体挣扎着前后歪，脚下连退几步一个打滑，向后倒去。景岚暗叫不好，这家伙怎么不按他的设计乖乖掉水呢。无奈之下，离蔡允最近的景岚只好从水面站起，及时托住脑袋即将着地的蔡允。

“……”任轻鸿和蔡铎偃被眼前这迅速发生的一幕惊住，好一会儿任轻鸿才开口，“若樱，你赶紧喘几口，这么急起身不难受吗？”

不远处，奉蔡武之命来寻景岚的屠九刚好路过，看到这一画面更是震惊。不过比起水里的那几位，他的心情复杂多了。

自己推的cp被拆怎么办？不对他不该这样想，说好了再也不参与的。听到自己被人组一对儿cp都难受，裕王得有膈应啊！但是这一对儿感觉也不错……不对，他可是裕王的副官，还是旧“鸷鸟相与归”派的“站哥”，怎么能墙头草呢！

“你还说！”蔡允反应过来后直接瞪了任轻鸿一眼，再看向景岚的表情又羞又恼，“还不快放手？”

景岚见蔡允窘迫的样子，不顾他的挣扎，玩心大起：“诶，那我放了？”

景岚以“公主抱”的姿势一个转身，向河流中央走去。

“你做什么！”蔡允有些惊恐，一个手肘撞向景岚的胸口，却仿佛碰上了大理石。

“我要放手了——”

蔡允吓得对景岚使出了锁喉：“你敢！”

“哈哈哈，你别玩了，蔡允不会水！”任轻鸿没良心地大声笑道。

“任将军说的是，裕王殿下，请您不要玩了！”屠九突然出现在几人面前，义正严辞地开口。

这比起任轻鸿严厉不少的训斥让景岚突然想起蔡老爷子，手一抖就卸了力。蔡允吊在景岚脖子上乱叫，哪还有平日里军师的风度。

耳膜差点儿被震破的景岚赶紧抱住蔡允往回走：“不怕不怕，回来了回来了……”

这一闹腾，本在下游的士兵也有个别听到声的，三两成群跑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们眼前的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最引人注目的是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本儒雅风流的蔡允眼眶有些泛红，本铁血无情的裕王正用他们见所未见的温柔态度轻轻抚摸（？）着蔡允；任轻鸿在一旁抽搐得教人担心别笑晕过去；蔡铎偃一脸凝重，仿佛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贺副官看着裕王和蔡允脸色铁青，好像老婆被人抢了一样……

围观的士兵里，一个人露出了然的笑容：“啧啧，真是一场好戏。贺副官，叫你不抢占先机，后悔了吧。据我观察，这又要有新派系出现咯……”

听到嘟囔声的蔡家兵转头：“你是谁，不是我们蔡家的吧？”

“我就路过、路过！”小厢兵连忙开溜。

被围观的蔡铎偃依旧纠结：“若樱究竟是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