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疫病

“……医师？”

景岚怔住片刻立刻上前查看。蔡云轻声咳着从地上爬起来，身形还有些摇晃：“无碍，你出去。”

景岚蹙着眉，强硬地把蔡云的身子扳向他，赫然发现两股鲜血从蔡云鼻腔内涌出，一滴滴地砸在他深绿色的褂子上。

“怎么回事儿？”景岚严肃地问蔡云。

“累了。”蔡云冷静地抹掉鼻血，“出去，我要休息。”

是他时常打扰让蔡云没有休息好吗？景岚低垂下脑袋：“……抱歉。那我午饭时帮你打饭吗？”

“不必。”蔡云说罢便不再看景岚，到一旁的架子上用水盆里的水洗脸。

景岚默默走出帐子，再回头看时，蔡云甚至将帐门闭上，一副谢绝打扰的疏远模样。景岚不可避免地感到些心凉，但他也必须承认因为事情告一段落，他这几日睡觉时的神经都不如之前那般紧绷，没有意识到蔡云因为他的频繁造访而睡眠质量低下。

当午，景岚离开自己的帐子去吃饭，途中遇见任轻鸿，打了个招呼后忍不住开口询问：“轻鸿，蔡医师这几日状态不佳吗？”

“这几日找他去看风寒的人有些多，大抵是累了吧。”任轻鸿挠挠脑袋，“不过今日他似是将所有寻他的人都拒之门外了。”

也就是说，自早上景岚被赶出来后，蔡云就一直闭门不出了。

“这个时期会风寒频发吗？”景岚有些在意。

“往年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也许是最近训练强度不如从前，懈怠了吧。”任轻鸿没太在意，他自己的身体一向很好。

景岚总觉得不妥，又追问道：“那你可知这次的风寒有哪些症状？”

“还能有哪些症状，”任轻鸿对景岚这么刨根问底有些纳闷，“不就是头晕发热吗……似乎还有人晨练的时候吐了。”

听起来并不像普通的流感，景岚更加在意了：“那些身体不适的人都找过蔡医师了？他们如今状况如何？”

“虽说就那么几个人，我也不能一直盯着他们呀。”任轻鸿表现得很为难，“不如你自己去看看？说到底，你为何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没什么。”景岚还是选择暂时不将恐慌扩散，“饭我不吃了，那些士兵的军帐在何处？”

在任轻鸿的指引下，景岚来到了一处军帐。还未靠太近，景岚就止住了步伐，也顺势拦下了任轻鸿。

“轻鸿，你快去吃饭吧。”景岚突然开口道。

“啊？”任轻鸿一脸诧异地看向景岚，却对上他不容拒绝的目光，“……好吧，那我等下再来寻你。”

支走了任轻鸿，景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这个味道，分明是他先前在那死城里所闻到的异味。

景岚走近后小心地掀开帐帘，那浓郁的腐臭气味翻涌而出，让景岚险些呕出来。帐内躺着的八个人已进入半昏迷状态，地上残留着几摊呕吐物也无人清理，几只蝇虫在其上盘旋。感受到帐内过高的温度，景岚判断他们都应该是在发烧，由腹部起伏来看呼吸都很急促。景岚遮掩着口鼻从帐内退出来，直接从09内取出一只半人高的恒温箱，将衣物脱下后扔进去，扛着箱子绕开在外活动的士兵回到自己帐内后，设定好温度自己也钻了进去。

十分钟之后景岚从箱子里钻出来，通体呈粉红色，还冒着丝丝热气。被他改造过的恒温箱最高可达200摄氏度，在这个温度下基本没有细菌病毒可以存活。严格来说，这都不该叫恒温箱，改叫烤箱都不为过。

景岚又将自己和衣物，连同恒温箱都消毒后才归为原样。等有士兵路过那只疑似被瘟疫侵袭的帐篷时，看见景岚正一边系腰带一边朝这里赶来。

“啊……裕王殿下！”见到景岚的士兵在短暂的吃惊后立刻行礼，向景岚投来敬畏的目光。先前那一战让所有战士都看到了景岚的实力，没有人再敢说他的不是。

“嗯。”景岚面无表情地点头，“你来干什么的？”

“小人来喊韩易吃饭的。”

“你说的韩易是这个帐子里的人？”景岚指了指那个他刚查看过的军帐。

“对、对！”士兵连连点头，“小人今早来喊他时没应，小人就自己走了。这不担心他可能一直睡着没吃午饭，就……”

“你进过这帐子了？”景岚将士兵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没，小人早上走的急，没看。”

景岚松了一口气：“那这帐里是否在前几日出了个染风寒的？”

“啊……对，是有这回事！好像就在两日前，韩易与我讲过，说那人惨得很，夜里难受得哼哼，帐里几个弟兄轮流照顾他。”

也就是说，那个韩易和其他人在接触过症状出来的病人之后还出来活动过？景岚意识到事情的棘手，头疼起来。

见景岚不说话，士兵继续自顾自地讲道：“往常看过蔡云医师后就好了大半，这回不知怎的就不顶用。哎，也不是说蔡大人医术不好……”

“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接近帐子，你自己也是。”

听见景岚的命令，士兵抬头，只看见景岚如风一般地掠过他，向一个方向奔去了。

“医师！”景岚脸露焦急地闯入蔡云的军帐，正好撞见蔡云在铜盆里涮洗毛巾。那盆中的水早已不再清澈，而是一片殷红。

蔡云看向景岚的目光不带任何波动，平静得骇人：“我不吃午饭。”

“你还知道正午了？”景岚的怒火没来由地升起，“你这是藏了多久，还想再瞒多久？”

蔡云看见景岚气急败坏的模样，竟然笑出声，又牵出一连串的咳嗽。蔡云捂着嘴，血从指缝中渗出，沿着他的指骨蜿蜒而下。

“蔡云！”景岚冲上前去，用自己的衣服替蔡云擦去嘴角的血迹，“这些症状是何时出现的，不许诓我！”

“……昨日夜里。”

景岚自责地暗骂了一声，从一旁的桌子上拿来碗，倒上早已烧开、这时已有些温凉的水：“等下你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也不要问。”

将水碗交到蔡云手上，景岚退到一边摘下护腕形状的09。在景岚的指令下，09的配件开始重组，最终变成一台小型终端机。

“医师，按你的判断，你的病症跟前几日那些风寒患者有关吗？”

蔡云将视线从景岚面前的09上收回：“……有。”

景岚将沾有蔡云咳出的血迹的衣袖撕下，用机器检测血液里的成分。不属于人体环境内的正常微生物被检测出上千种，要确定病原体还有些难度。景岚先让09进行初步分析，随后起身查看蔡云。

“外衣脱了。”景岚将蔡云从座位上提起，搬到床铺上。

蔡云沉默地看着景岚，景岚同样直勾勾地盯着他。好一会儿，蔡云叹了口气：“我诊断过了，是肺部有病气。依我判断此应是疫病，你再待下去怕是也会染上。”

“你觉得我怕吗？”不再跟蔡云磨叽，景岚亲自上手，将蔡云的衣服扒下。只着单衣的蔡云全身上下被贴了数十个电极片后，又被塞进了被子里。

景岚回到屏幕前，研究着反馈回来的蔡云的身体情报。蔡云的肺部的确有阴影，但却不完全是近期感染造成，应该是新疾旧病一起爆发了。

针对蔡云肺部的感染，景岚用现有的材料勉强配制出抑制剂，能够稍微缓解症状。但对于这次疫病爆发的元凶，景岚还是一点办法没有。

想了想，景岚又去寻蔡云：“医师，我需要你的尿液和粪便。”

在这个条件下，景岚不敢在人身上创造伤口，以免促进感染。

只是这个要求在蔡云眼里已经足够奇怪了。蔡云脸色变了又变，还是妥协了：“……你出去等着。”

“若再咳血，留一滴在这个坑里面。”景岚递给一个盒子装的物件，这是便携版临时装片制作器，能将样品自己处理成装片并进行短时间的低温无菌储存。

蔡云接过小盒子，也不多问，摆手让景岚出去。景岚离开军医帐后，立刻向刚才他检查过的病患所处的帐子赶去。那士兵虽然不清楚情况，但还是老老实实守在原地不敢动。任轻鸿也早已到场，见景岚出现连忙走近。

“别过来。”景岚喝住任轻鸿，不让他靠近自己。

任轻鸿疑惑地站住脚跟：“怎么了？”

“我已向蔡医师求证过了，这次的风寒不是普通的伤风感冒，极可能是疫病。”景岚神情严肃，半点儿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你代我去喊贺大郎贺副官过来，我有命令让他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