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好消息

“近日以来，凡是有发热、咳嗽、流涕、头晕乏力、呕吐、腹泻、咳血等异常症状者，皆到本王帐前登记并接受隔离治疗。一旦发现瞒报漏报，直接军法处置。

凡有与出现明显症状的患者进行过肢体接触和面对面交流的，或是身体有轻微不适感的，也必须上报后接受隔离观察。

各军帐在晴朗白日必须通风两小时以上，被褥及衣服等应尽可能在太阳下暴晒；晴日下每人在卯时到巳时、申时到酉时两个时段内必保证一个时辰左右的日晒。及时补充水分和盐糖以防中暑和脱水，一有不适立即到阴凉处避暑。

不是同一帐的人应避免接触，严禁串门，必要沟通由巡逻队转达。

避免在外接触除农田外的植物和鸟禽，一旦发现鸟兽尸体应及时焚毁。”

景岚将整理好的指令写好递给屠九：“特别是最后一条，我记得甲子门是以鸟禽传信，叫他们全都停下来，这段时间禁止鸟类靠近，你们门主那边我会去说。”

屠九拿着指令仔细阅读，而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个‘隔离’可是指将病人集中，场地该如何选择？”

“临时支几个帐子吧。”景岚揉了揉眉心，拿出叠成一摞的防护服，“患者住过的帐子直接烧了，注意控制火势。今晚统计第一遍，你带着我挑出来的那九人一起，与人接触时必须穿着这套服装。”

屠九领命后立刻执行，当晚就将全部病患初步筛查完一遍。这不查不知道，居然在仅剩的四万人里，已有近四百人身体上出现了明显的不适。才刚发现就有百分之一，这是很可怕的概念。

翌日一大早，景岚自己穿好防护服后，先去看了一下蔡云的情况。服用抗生素后的蔡云状况没有明显加重，如果再观察几日能有好转，说明此次疫病的病原体应是一种病菌。

随后景岚便带人逐个军帐内询问与患者的接触情况，一整天下来增加了三十多个病患，筛查出需要观察的对象一千多例。看着这个数字，屠九内心满是震惊：“这……也太多了……”

景岚待众人依次通过紫外线照射，再喷上酒精和抑菌剂后，拿起名录逐页翻看：“少了。”

“您还嫌少……”屠九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景岚，怎么连这种事他都要追求大格局啊？

“我是说，上报的少了。”景岚抱着双臂沉思，“一定有瞒报，数量还不小。”

“殿下，下官斗胆多嘴一句，此事传出大家本就恐慌，不愿承认自己患病实属常态。您如若无法证实‘隔离’对病情的减轻有效，恐怕难以让人信服。”

“这我知道。”景岚烦躁地摆摆手，让他们几个人脱掉防护服之后下去。这几日他也独自到病人身上取过样，正在分析当中，眼下并拿不出特效药来。别说如何治疗，就是传播途径他都还不清楚。

景岚又来到蔡云的军帐，坐在机器前研究数据去了。蔡云喝着粥看着景岚忙，最近厨师没心思下厨，大家都凑合着吃。

“用过饭了吗？”蔡云突然问。

“没有，不饿。”景岚已有一天一夜没吃过什么东西了，除了喝水连面罩都不拿下来。

蔡云听了景岚的答复也不再说什么，两人静静地待着，只有机器偶尔响起嘀嗒的提示音。

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景岚眼神骤然锐利，大声喝道：“不准靠近！”

帐外响起鞋底在沙石上摩擦的刹车声，然后是屠九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殿、殿下，有人找，他说他姓巫，能替我们解燃眉之急！”

景岚倏地站起身，向帐子外跑去，路过屠九还不忘再次警告他：“不准靠近蔡医师的帐子！”

屠九一愣，见景岚冲的方向不对，连忙挥舞着手臂给景岚指路：“那边，那边！”

景岚飞速地跑着，视野中出现一个药童打扮的少年人，挎着小布包站在马车旁，那熟悉的脸庞竟让景岚有一瞬的鼻酸。

然而看见景岚的那人却被穿着防护服的景岚吓得后退了一小步，戒备地盯着这个奇装异服的家伙。景岚站住脚，用戴着手套的手比划着：“皎皎，是我，若樱。”

巫皎皎盯着戴着奇怪面具的景岚，抓紧了布包的背带：“你说你叫什么？”

“若……”景岚意识到巫皎皎在试探什么，无奈地改口，“我是若景岚，这是我用来与患者隔离的服装，你也别靠近我。”

巫皎皎张大了小嘴，上下打量着景岚，好一会儿才吃惊道：“这衣服竟有点意思，可是为了杜绝接触？给我也整一套。”

“这种时候你就别再凑热闹了……”景岚头疼极了，又突然意识到什么，紧紧盯住巫皎皎，“你方才……你是如何知道疫情的，如今消息都传到哪里了？”

“我在来这里的路上遇见一队商人，他们之中有好几人高烧不退，严重的整个人都没了意识。有些在意他们的情况，我就多耽搁了些时间帮他们诊断。听他们说曾与军队接触，我就猜想是不是你这里也出了问题。”

巫皎皎在这个方面的灵敏度从来都不让景岚失望。

“你接触了病人？”景岚有些担心巫皎皎。

“我给他们开了药，让他们遣返了。”巫皎皎原地转了个圈，“别担心，我很好。我用的丝诊把脉，靠近观察时也有蒙住口鼻，事后也做了清洗。”

景岚松了口气，喊来一个士兵：“他带你去我帐外等着，我换下衣服马上去找你。”

巫皎皎没有立即跟上，而是跑到车后面喊道：“别躲了，出来走吧。”

一个畏畏缩缩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一见景岚又被吓得后退好几步。

“这位是？”景岚问。

“带我来的车夫。他与我一起遇见了那队商人，不能放他回去。”巫皎皎叉着腰，瞪视着车夫，“本公主命令你，不准再躲了，马上跟过来！”

车夫吓得一哆嗦，直接跪下蜷缩成一团：“公主……五公主您放了小的吧，小的一定什么都不说出去！”

“不是你说不说出去的问题，闭嘴跟我来！”巫皎皎美目含威，展现出她身为皇族的威压来。

景岚惊诧于巫皎皎竟已暴露自己身份，但眼下也不好多问，于是直接给士兵下令：“把他一起带过去。”

目送着巫皎皎进入军营，景岚心中的隐忧虽有增加，却也燃起了希望。巫皎皎在医学上的造诣远胜于自己，古人虽没有未来的技术支撑，却自成体系。更何况巫皎皎能开出药方抑制病情，这已经是很鼓舞人心的事情了。

景岚给防护服消过毒后脱下收好后去找巫皎皎。在进入帐内前，景岚拿着喷雾将两人全身上下喷了一遍，然后让屠九“押”着车夫去“工作人员休息区”待着，自己则跟巫皎皎单独聊起来。

“军爷，军爷您轻点……”车夫在屠九手下哀嚎。

屠九冷着脸：“老实点快走，别废话。”

“军爷我是真没有犯事儿啊……”车夫都挤出眼泪来了，“都怪小的眼拙嘴快，冲撞了五公主……”

“五公主？”屠九一个没忍住抬高了音量，“休要乱讲，你可知伪冒皇族该当何罪？”

“小的说的是真的呀军爷！”车夫急了，被反扣着的手拼命乱动，实在不敌屠九的握力只好扭过脖子对上屠九的眼睛以证自己的实言，“小的亲眼看见五公主把皇上的牌子都拿出来了，还有一份文书。那些商人看过后脸都白了，全都灰溜溜地跑了！”

屠九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这问题不能再谈下去了。

景岚与巫皎皎相对而坐，没有多余的寒暄，景岚神情严肃：“你遇见的那些商人都有什么病症？”

“发热，严重时意识恍惚且四肢抽搐；夜间盗汗，睡眠浅而多梦。有一人痰中带血，还有一人食欲不振、一进食就呕吐。”

景岚可以确认，这些临床表现与他所见极其相似，应当是同一病因。

“我给你看一下我统计的数据。”景岚把这几日筛查的信息递给巫皎皎，巫皎皎看着上面记载的文字，神情逐渐凝重。

巫皎皎还在看，景岚却已提出下一个问题：“那些商人你治好了吗？”

“我只能让他们的发热暂时没那么严重，稍微缓解症状以支持他们走出我们的国界。”巫皎皎翻着纸页，头都不抬一下。

“在你看来，他们还有救吗？”

巫皎皎沉默了片刻：“……目前来看，希望不大。”

“于是你就看着他们回去祸害自己的国家？”景岚话刚一出口就觉得自己真是精神衰弱了，什么时候了还去多管闲事关心别人。

“我首先是五公主，然后是医者。”巫皎皎的脸藏于纸后，景岚想象不到她是什么表情。从巫皎皎将自己的身份公开，或者是更早，在她从夏子遇手中接过那些能证实自己身份的东西时，她就已经有这个觉悟了。

“更何况，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到有人烟的地方都还是个谜。”巫皎皎补充道。

“当真这么严重？”

巫皎皎把看完的资料放到桌上：“你自己看着这些，就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

景岚扶着额头长叹一口气：“这么些天，一个好消息都没有，真让人绝望。”

“好消息倒是有一个。”

景岚瞬间来了精神：“什么？”

“我知道这疫病是如何传播的了。”巫皎皎冷静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