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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美人掷金救俊男

谷雨过后,春雨越来越少,白日的天气也越来越明朗,同样的,温度也越来越高了。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郁玄妙的右手已经痊愈了一大半了。此刻,她正坐在云香苑的院子里摇着团扇边下棋,边喝茶。

“粉黛,你赶紧给我下来,不然的话,这菱粉糕你就别想吃了。”端着刚做好的菱粉糕进来的青栀看见粉黛那丫头就像个泼猴一样,上跳下窜,翻墙越瓦,忍不住大声娇斥。

“菱粉糕?不要,粉黛要吃。”一听到有糕点可吃,正在院子中那株香桂上面逮小鸟的粉黛立马从树上飘了下来,急吼吼地冲向她。

“吃吃吃,你眼里就只有吃的。下次再上跳下窜的,你就别想再吃我做的点心。”青栀轻戳她的小脑袋威胁道。

眼中只有菱粉糕的粉黛点头如捣蒜。

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郁玄妙失笑不语。

自从那天从钱管家嘴里知晓了粉黛那小丫头的来历,郁玄妙便有意想让她来自己云香苑呆着。在经过她自身的同意之后,她便问母亲要了她来院子。她的云香苑平日除了青栀,少有人来。一是她生性不爱热闹,二是这云香苑不在前院而在后院,距离也较远,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一般下人也很少来。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还是蛮正确的,因为那小丫头来到云香苑以后就更加自由自在了。不过她也有私心,因为粉黛的轻功非常高,所以有些事情也可以让她帮她去办。

“青栀,今天有信回来吗?”放下手中的团扇,郁玄妙想起几日前就已经传出去的信到现在还没有回复,白彦飞那家伙到底在干嘛?

烧个瓷品连信也不回了?

“还没有呢!”青栀回答道。

郁玄妙想了想,决定出城一趟。

瞪着眼前这个头发凌乱,满脸汗水和炭灰,衣物沾染着污迹的男子,郁玄妙半响都没做声,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怎么来了?”同样瞪着她看的男子开口问,眉间难掩疲倦,好看的琉璃眼下面全是浓重的青黑色,一向光洁的脸出现了密密的胡渣。

“烧瓷果真不容易啊!”听见男子开口,郁玄妙才敢确定眼前之人是自己要找的,她忍不住感慨。

“本公子也是这样想。”多日未见,甚至连信也不回的白彦飞也忍不住在高温的陶窑前席地而坐。

“本来我还以为不就是烧瓷吗,能有多难?没想到等到自己亲自试了以后,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有多无知!”白彦飞自嘲一笑,连日以来的挫败让他萎靡不振。

郁玄妙闻言就知道他定然是遇到了不少挫败了。

“你烧制的瓷呢?”郁玄妙环视了周围一圈,都没发现有烧制好的瓷。

“糯,就在那里。”白彦飞用下巴指了一下不远处一个差不多一人高的木架后面。

郁玄妙走过去一看,后面全是一堆烧制失败的瓷品。

她重新走了回来,静静地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有点担忧地问,“你有几天没休息了?”

“不知道,没留意。”白彦飞用力捏了一下鼻梁,无力地闭眼说道。

“为什么你要这样逼你自己?”郁玄妙不明白,烧瓷是个经验活,没有长年累月的经验哪里能烧制出精美的瓷器?

“本公子在他面前发过誓,如果不能烧出个跟他那个一模一样的紫口冰裂青莲碗,本公子就不出现在他面前。”白彦飞自嘲一笑。郁玄妙知道他口中的‘他’定然是他父亲。

“那你总得要先休息,你现在这个模样别说要烧出‘紫口冰裂青莲碗’了,再这样下去,你人都要废了。”郁玄妙不同意地看着他说道。

白彦飞摇了摇头,“不,我刚才刚将新胚配好了釉,等一下还要煅烧呢。”

郁玄妙没有接话,她转身就走。

白彦飞以为她也是对自己很失望,也没有开口再问。是啊,直到现在他终于认识到了其实他就一废物,除了与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天还能干什么?看看,连烧个瓷都烧不好,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白家的传人?白彦飞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给家族丢脸了。

没想到郁玄妙离开没多久就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黑色短打护院装扮的健壮男子。

白彦飞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郁玄妙吩咐那护院,“阿城,替我将他捆起来,扛到本姑娘的马车里。”说完直接又走了。

被唤做阿城的护院也是手脚利落之人,三两下功夫便将他捆得像只粽子,然后直接扛了就走。

被扛到马车里面的白彦飞还没有从撞到车壁的疼痛中恢复过来,阿城一抽马屁股,马车立马就冲了出去。

“哎呀,哎呀,救命啊,慢点,慢点好吗?本公子的脸啊……”被撞得鼻青脸肿的白彦飞惨叫地试图保护自己那俊俏的脸蛋。

“闭嘴!”郁玄妙用左手狠狠地打了他一掌,让他闭嘴,免得让人家以为自己在抢夺民男呢!

被暴力对待的白彦飞委委屈屈地不敢再出声。

马车一路回城,很快便在醉霄楼前面停下了。

郁玄妙首先下车,然后是跟随出来的青栀和粉黛。青栀除了开始白彦飞被阿城扛上马车的时候吓了一跳,倒也不奇怪。而粉黛则全程好奇地看着他从开始像条毛毛虫一般扭来扭去到最后彷如死狗一样不再挣扎。

“扛上三楼六号间!”郁玄妙直接下命令。

阿城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直接将人扛上三楼。

酒楼的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下来了,可是郁玄妙不管也不顾。被一个男子扛上楼这种极为暧昧的事情让白彦飞极为没脸见人,他不吭不响,假装死人,幸亏他头发凌乱遮住了脸,旁人才认不出来那个像死狗一般的人就是平日自己尊称的‘白公子’,不然,他觉得他还是赏自己三尺白绫比较好些。

“本楼主的醉霄楼是酒楼,不是收留乞丐的地方。”就在此时,一个年约二十五岁的男人从酒楼的楼梯慢慢走了下来。那男人,有一双漂亮而且清澄的眼眸,眼尾微勾,像挑着眼觑人,偏偏却长了非常正直的眉、鼻、唇,中和掉勾勾眼尾给人的违和感,让人觉得温文儒雅,甚至可靠。这是一张生得很好的男性容貌。只可惜,好看的容貌不代表是好人,男子说出的话极为势利。

郁玄妙也不废话,霸气地将从青栀那里拿过来的一锭金子拍在桌上,看了一眼消失在三楼的人,有些嫌恶地道,“派人将他洗的干干净净,本姑娘见不得这样脏的人。”

在商言商,有钱好办事。

男子愉悦地让掌柜收起一锭金子,吩咐他去处理。

“既然二姑娘这么爽快,那么作为醉霄楼的楼主也不好不大方,今日赠送雅间一间,如何?当然了,如果要点些酒水饭菜的话,那就要另算了。”公孙止笑吟吟地说道。

真是无商不奸!郁玄妙鄙视了他一眼,直接上楼。不就是一家酒楼的老板吗?说什么楼主,楼主的?还真以为自己是混江湖的?

公孙止则是有钱万事足,也不在意这等小事,拂了一下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也跟了上去。

“怎么回事?从哪里将人挖出来的?”落座之后,公孙止吩咐小二沏壶新茶送上来,然后问道。

“炭堆里边。”郁玄妙不知道怎样的,一路上把手帕也弄脏了。

“青栀,我的手帕脏了,你替我下去洗洗再拿上来给我。那家伙,也不知道几天没洗澡了。”郁玄妙嫌弃地将手中的手帕递给青栀。

青栀接过来一看,果然雪白的手帕上印着点点污迹。

“好的。”青栀转身就离开下楼。

没过多久,小二便将茶水送了上来。

一路上走来,郁玄妙也有些渴了,随手便将送上来的茶喝了大半。

公孙止看着她一口气喝了好几杯茶,便道,“你不会一路赶来就只是为了喝我的一壶茶水吧?”

郁玄妙缓解了口渴之后,才回他,“那家伙受刺激了,几天几夜不回家呆在陶窑,我看不过去,便将人直接捆了拎过来。”

“什么刺激?平日里瞧习惯了他富家郎君的行风做派,现在见了他这副模样,本楼主委实是有些不太适应。”公孙止一听,立时来了兴趣。

郁玄妙瞥了他一眼,于是便将事情简单地给他说了一遍。

“意思就是说他烧瓷失败了?”公孙止听出来重点了。

“可不是吗?他还以为自己是烧瓷天才,一出手就能惊艳众人啊,也不想想他父亲烧的‘紫口冰裂青莲碗’失败了多少次才能成功。”

“那你现在是只看他不顺眼才将他扔来我这里?”公孙止不觉得这是她的作风。

“不,当然不是了。”仿佛他问的话多么没水平一般,郁玄妙理所当然地否认。

“人呢,本姑娘就扔在这里了,至于后续嘛……”郁玄妙轻挑细眉,彷如逮到猎物一般看着公孙止。

公孙止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眼光,忽然有不祥预感。

“后续就是你的事了。反正酬金刚刚在楼下你也很愉快地收下了。”郁玄妙将烫手的山芋毫无愧疚感地扔给他。

公孙止眯起眼尾轻勾的眼眸,暗含危险地道,“你这是强买强卖?”

“不不不,这可是童叟无欺,你情我愿的好买卖呀!酬金,你不也是收得很愉快吗?”郁玄妙笑了。

公孙止此时才醒悟过来,难怪她今日出手如此大方,一给便是一锭金子。看到,自己是被算计了!

“行,既然二姑娘都这样说了,那么这笔买卖本楼主认了。”公孙止想了一下,忽然很爽快地就认下了这笔买卖。

这次轮到郁玄妙有些怀疑了,没有任何的讨价还价,唔,这不是他向来一贯的作风。

“当真?”郁玄妙怀疑道。

“自然是当真。”公孙止好整以暇地喝了完杯里的最后一口茶。唔,这新茶可是今年浙江的第一批顾渚紫笋,可不能浪费。

郁玄妙见他如此,定是心中有了算计,不过她也不在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既然如此,那本姑娘走了。”说完就准备离开。

公孙止顿了一下,喊住她,“就这样走了?”他还以为她会琢磨琢磨一下自己为何会答应。

“正事搞定,不走还等你给本姑娘上个高价酒菜?”已经走到门口的郁玄妙回首反问。

公孙止正想嘲笑一下她,忽然听到她继续说,“喂,那家伙似乎真的是很挫败,你也是男人,或者,你更适合跟他说说。”男人嘛,没有什么事是不能用一场买醉来解决问题的。

说完以后便带着粉黛下楼去了,只留公孙止一人在沉思。

月上柳梢头。

庐陵属于江南之地,处处水泽密布,青峦倒影。四月晚春,卢水河上凤桥花径,流萤轻泛。醉霄楼位于卢水河畔,河对面则是临河水阁和廊棚。夜已深,临河水阁除了寥寥几户人家依然燃着烛火与灯笼以外,大部分人家也已经入睡。

夜空明亮,月在云中行。月光下,高高的醉霄楼顶上,一青衣男子坐在楼脊上孑然独酌,对月当歌。没过多久,楼角边处忽然又出现了一手提青纱金瑞香宫灯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如履平地地走在楼脊上,夜风吹得他白衣猎猎,仿佛仙人下凡。

走到青衣男子旁边,白衣仙人开口道,“喝了本楼主两瓶极品金茎露,白公子,你准备付多少银钱?”

白彦飞笑了一下,道,“本公子的妙儿不是已经付过银钱了吗?”可别以为他今天没有看见那一锭黄澄澄的金子。

公孙止也笑了,“那可是本楼主伺候你白公子的酬劳,可不包括你这吃喝的银钱。”

“那你的酬劳可真够高的。”白彦飞不屑地轻笑。

“能得醉霄楼楼主亲自接待,区区一锭金子,还是已经打折优惠了。”他醉霄楼楼主身价可是不便宜的。

“切,来陪本公子喝一瓶吧!”说完便将脚边排放着还没开封的酒扔了一瓶过去。

公孙止轻易地接了过来,一掌拍开封泥,浓郁的酒香随风四溢。酒香入口,辛辣醇香。

两人不言不语地慢慢喝着,直到酒意微酣。

“公孙止,你说咱们认识多少年了?”白彦飞忽然开口问。

“多少年了?”公孙止目光有点迷离地慢慢重复他的问题,“约摸是从孩童五岁起,咱们就厮混在一起了吧?”

“是吗?其实我也不记得了,总感觉认识你好久好久了。”白彦飞记忆也是很模糊。

白彦飞又喝了一口酒,自嘲地道,“不过,你比我聪明多了。”

公孙止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头去,没说话。

“你看,从小你就脑袋聪明灵活,爱读书,虽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缘故没有去参加科举,但是这么多年来,你能将醉霄楼从一家小小的饭馆经营到如今这个程度,这庐陵城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你?”白彦飞满脸寂寥,语气中全是对公孙止的羡慕。

看到他艳羡的目光,公孙止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不说话。

“而我,你看,从小就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玩乐,连上个书院都上得如今这么别扭。虽然我是不太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说实话,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本公子也烦腻了。”说完,白彦飞狠狠地灌了一大瓶酒,酒水顺着他的唇角,下巴,颈脖,一直流入他的衣裳中也无所觉。

“所以,你才执着地想要烧出‘紫口冰裂青莲碗’来向你父亲证明自己?”公孙止忽然道。

“没错!”白彦飞笑了,“本公子就是想告诉所有人,本公子堕落,不务正业也是有资本的。本公子想给所有人证明我不是废物,不是一无所用。不就是烧瓷吗?有多难?别人会的,本公子也一样会。”说到这里,白彦飞神情有些激动。

“看,当时我就是这么狂妄无知,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对我父亲说的!”白彦飞看着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现在想想那天,也难怪我父亲会那么生气。”

“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公孙止也喝了一口。

“打算如何?”白彦飞喃喃地重复这四个字,“不知道!”白彦飞又狠狠地灌了几口,很快,酒瓶又见底了。

公孙止没有阻止他。

喝着喝着,白彦飞忽然一把拉住公孙止的衣袖,神情严肃地看着他。

公孙止被拉住衣袖,刚准备喝酒的手又放下了,他疑惑地看着他。

白彦飞凑近他,连说话都有些大舌头,“公……公孙止,本公子还有件事想要问你,你得老……实回答,不许骗本公子!”

公孙止扯了扯被拉住的衣袖,发现那已经开始醉了的人死活不肯撒手,于是便随他去了。

“什么事?”说完公孙止换了左手拿起酒瓶斯文地又喝了一口。

“你……觉得妙儿,怎样?”公孙止没想到他竟然会问郁玄妙,眼尾微勾,他有所了悟。

“美丽狡猾,胆大心细有主见!”

“对对对,就是这个,漂亮得不像话却又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下起狠手来毫不心软。”说起她的不温柔,公孙止发现白彦飞一点也不含糊结巴。

“你说,哪里有人会将人直接捆了扔马车?又不是劫匪。”白彦飞对白天被对待的方式极为不满意。

“粗暴,直接,有效!我挺欣赏这种作风。”公孙止在这一点上反而是附和郁玄妙的,因为对待不合作的顽固分子,这种方式往往是最有效果的。

听到公孙止说欣赏郁玄妙,白彦飞像个被人觊觎心爱玩具的小男孩一样立刻不满意了,他单手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什么欣赏?你难道喜欢上我家妙儿了?是不是?是不是?”

公孙止仿佛听到什么天荒夜谈一样地笑着推开他的手,回答道,“你放心,那种有主见到超过一般男人的女人,我可是不敢肖想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哈哈……”

白彦飞才不管他后面说了什么,他只听到他的那句不敢肖想,便放下心来,自言自语地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不过,话说回来,白彦飞,郁玄妙三年前才来到庐陵城,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公孙止真的挺好奇一个长安城里戚国公的外孙女与江南青瓷第一大家的公子是如何结识的。

听到公孙止的话,白彦飞傻笑不已,也许是因为酒的作用,白彦飞将与郁玄妙的相识过程对公孙止娓娓道来。

夜渐深,楼脊尽头飞檐上的小兽慢慢蒙上了一层水珠,两人的背影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雄鸡报晓前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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