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缘关系

“我讨厌你...”崔克茜对着挂在脖子上的桶——我挂上去的——大吐特吐的时候，还不忘抽空埋怨我。我走在她旁边，防止她因为看不见路而绊倒。她看上去好些了——至少精神上好些了——她体内的酒精一时半会儿还代谢不掉。

“嘿，不妨换个角度看问题，”我用兴奋的语气说，“万一你吐了，就把吐出来的再吃下去，这样就能假装冇事发生过了！”

崔克茜的头埋在桶里，她干呕着。“真是太有用了...”她晕乎乎地说。

我们来到屋子一侧。货车已经发动，货箱的门紧闭着，其他人——幻形灵和人类——都在车里。莉兹好像在和戴恩争执着些什么：她双臂抱在胸前，脸上的表情尽力维持着平静。我们走近货车，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我们身上。莉兹看着崔克茜脖子上的桶。“你卡住了吗？”她嬉笑道。

崔克茜艰难地把桶从脖子上摘下来，醉醺醺地瞪了莉兹一眼：“我只是...阿只是有感觉不太好...就没别的阿...”

戴恩把手插进口袋里：“你们要出发了吗？”

我点点头：“我们先去伯灵顿，去见崔克茜——雷的家人。我们没理由不去：崔克茜和其他小马一样有权和人类家人保持关系；然后，假如道路通畅的话，我们明天晚上应该能到达圣路易斯。”

“假如你不要每三十里都要停下来找麦当劳...”莉兹窃笑道。

“哈哈！反论！”我像是打了胜仗似地伸出手指指向莉兹，“我根本吃不了麦当劳了——”话未说完，我便停了下来，肩膀低垂，“呜呜呜，扎心了，老茧...”

“所以...”戴恩的脚在满是尘土的地上蹭着，“你们这就要走了？”

我看着戴恩，心中的情绪很复杂。他之前确实对我和莉兹做过很过分的事，但是，在被我的恶作剧害得进了监狱以后，他还是帮助我们对付本初；虽然他最开始可能只是想要救回他父亲，但在我们有难的时候，他也确实是救了我们一命。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管他最初的目的是什么，他毕竟帮了我们很多。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是的。谢了，戴恩。虽然我们过去有些‘过节’，但你...还是救了我们。我不会忘记你的帮助的。”

戴恩盯着我的手看了一会儿，终于与我握手。“没什么，伙计...那个，我知道我之前很过分，但我希望咱们能忘掉从前的不愉快。”

“或许我们可以。”我点点头，“我不确定我们是否还回来，这得看艾奎斯陲亚那边情况怎么样。”我看到卢卡斯来了，他特别难过地看着崔克茜，“也谢谢你让我们待在你这里，卢克。”

“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拜托。”他说，“我还想见见m6，你们帮我说两句好话行吗？”

我笑了，伸出一只手握拳，和卢卡斯来了个bro-hoof：“当然了，哥们。”

崔克茜凑上前来，人立而起，用前腿抱住卢卡斯的脖子。“谢谢你...”她说。卢克斯和她紧紧相拥片刻，然后他们俩便分开了。

“我们该赶路了。”我走到货车的驾驶座门旁。孩子们挤进后排座位，就像我预料的，他们叽叽喳喳地说着诸如“哎呦”“你挤到我了”之类的话。崔克茜从右边坐进后排，紧紧抱着她的呕吐桶。孩子们努力地挤作一团，想离她远一点。我坐进驾驶座，莉兹坐进副驾。

我关上门，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方向盘大得可怕。“开这么个大家伙真的没问题吗？”莉兹问。

“...这得看什么叫‘没问题’...”我咬着下嘴唇，握紧了方向盘，“这大概不会太难吧？只要把车的大小考虑在内就行...”我踩下油门，车缓缓发动。“没问题，我没问题的...”开出大约6米之后，我点点头。

“噼里啪啦！！”

我惊叫一声，猛往旁边打方向盘。冷静下来之后，我回头看着正窃笑的小季，尽可能地想要严肃一点：“再敢胡闹，你就负责变成桶，给崔克茜呕吐用。”

- - - - -

我用尚存的一只眼睛打量着四周的一片漆黑。我看不到他，但我知道他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涌出的愤怒。我想站起来，但我的四条腿都折断了...况且，就算我能站起来逃跑，在这里我也逃不到哪里去...

“求求你...求求你，陛下，我——”我的哀求被浑身上下的阵痛打断，变成一声惨叫。我抽搐着，邪茧在我身上留下的伤口像火烧似的疼。

“我对你的要求很简单，本初...”无序说。我的疼痛被压制了一些，虽然是暂时的...“阻止邪茧，然后阻止谐律的持有者。我给了你力量，可你连一个邪茧都对付不来，我怎么指望你做别的事？”

“求求你，那...”我喘息着，“那不是我的错，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痛觉又回来了。我瘫倒在地，断裂的腿在剧痛中抽动着。无序又停下我的痛觉。我躺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呜咽着，想要求得解脱，“求求你...”

我的头被一只鹰爪抓住，扭向一旁。“你的借口无法为你开脱，我亲爱的小虫虫。不过嘛，我早该料到的——你们幻形灵从来就不是有脑子的物种，一点用也没有。”我的头被摔回地上，一只蹄子踩在我的身侧，用力向下压着，“但这不代表你可以逃脱惩罚。你想重振幻形灵族不是吗？你想当女王不是吗？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一声响指。一阵暖意从我体内流过——那一刻，我体内的疼痛仿佛都消失殆尽了。我的腿复原了，我的眼睛也恢复如初。我颤抖着站起身，窥探着周围无边的黑暗。“陛下？”我喊道。

腹部的一阵疼痛让我猛地仄歪了一下。我趴在地上，喘息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搅动。

难道是...

我突然明白了正在发生的事，明白了我该干些什么。我汇集全身的力气，用力...推动。

疼痛的几分钟后，它从我体内奋力。我转过身，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的第一个虫卵...无序说的是真的！我感动地呜咽着，扑倒在虫卵旁，将它抱在怀里：“哦，我的小宝贝...我，我简直不敢相信...”

又一阵疼痛。这次我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同时也乐于承受它。我转过身，产下第二个虫卵。每一次产卵都会比上一次轻松——凭常识也能想到，幻形灵女王很快就能克服高频度产卵的不适，她们生来就能做到这一切。

几分钟之后，我已经产下了十枚美丽的虫卵。我将它们放在一起，在它们旁边躺下，幸福的泪水从我脸上滑落。

喀

我看向虫卵堆——是我产下的第一个虫卵。我惊喜地倒吸一口凉气，凑上前去。“好，好孩子！你是第一个...我们伟大纪元的第一个孩子！”

蛋壳顶端被顶开了，一只健康的、漂亮的小幻形灵探出头来，欢悦地向我啾啾叫着。我一边笑着，一边落泪，把她举起来，抱在怀中：“对，这就是你的名字！纪元（Era）！你是我们美好未来的开端！！”

纪元欢快地啾啾叫着，她用头蹭着我的身体，翅膀迅速地拍打着。我紧紧抱着她，轻抚她的头。

她的翅膀停下了。我低下头看她，她的眼睛惊慌地瞪大了，缓缓张开了嘴，发出低沉的咕噜声。

不...

纪元抽搐着，从她咽喉深处涌起的声音越来越大，她在我的怀里不住地抽动着。“不，纪元，不，不要！！”我尖叫着，想要扶起她，“不，求求你，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这样！！”

纪元最后抽搐了一次，紫色的黏液从她的口鼻中流出。她一动不动，只有细微的、粗糙的呻吟声。

我摇着头。“不！不要，不要，不！！！”我摇动着纪元毫无生气的身体，“快醒来！！醒来啊！！求求你，孩子！！”

喀 喀 喀 喀

其他的虫卵也开始孵化，更多小幻形灵探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可是他们，我的孩子，连一分钟也活不了。

他们同时开始抽搐，头都向后仰去，都喷出了紫色的黏液，然后，都死了。我放下纪元，摇晃着另外两个孩子的身体。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

又是一阵疼痛。我摔倒在地，更多的虫卵从我体内产出。我看着他们，他们是这么美，蕴含着如此美的未来...

几秒之后，他们都孵化了。第十秒的时候，小幻形灵们钻了出来，他们都看着我，眼里满是希望。

第三十秒的时候，他们都死了。我绝望地放声尖叫，用蹄子抱住头。就在不远的某处，有人在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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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沿着89号公路，即将抵达伯灵顿时，我已经昏昏欲睡。截至目前，这是我这辈子开车最久的一次，如果不是我们一直开着ipod在听小说——我们都快把整套《三体》【注1】听完了——我有可能就已经睡着了。我们途中停了几次，用来买吃的或者上厕所。我和孩子们没有“三急”问题——没有消化系统自然就不需要“输出”——但我们得帮崔克茜，她的情况有些麻烦，我们得专门找无人看管的休息站，还得确保这期间没人进来；与此同时，莉兹就负责给自己和崔克茜买些食物，而我只能在她们吃东西的时候眼巴巴地看着。我甚至有一种感觉，莉兹买来Swedish Fish的橡皮糖就是为了气我。我们还给崔克茜买了些止疼药，帮助她克服醉酒时睡着留下的宿醉。

出发大约三小时后，事情逐渐变得有趣起来——相对来说。崔克茜、幻形和轻语都睡着了，小季则望着窗外大作白日梦。“刘慈欣的着作确实厉害...”莉兹终于开口道，“但我们做些别的有用的事，好不好？”她调了调旋钮，把广播调到新闻频道。

“...上，一不明飞行物体，穿过美加边境...”收音机里传来声音。我提起了兴趣，调大了声音。

“该不明飞行物体被确认从西雅图（Seattle，美国华盛顿州城市）一座大厦中飞出，而该大厦正是本月3日发生书店爆破案的地点。袭击者因不明原因，以不明方式在该地造成爆炸，目前警方已经将相关人员拘留并展开调查。至于不明的飞行物，根据报道，其...”播音员停顿了一下，“...对不起，这是...？就是这样？好吧...根据报道，其拖着彩虹状的尾迹...”

我猛地向右打方向盘，如果我嘴里此时有茶，准会一滴不剩地喷出来。我连忙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听广播。“目前，联合国宣布加拿大已经关闭国境线。被问及飞行物细节时，空军方面表示不予置评...”

新闻的内容渐渐偏向政治方面。我看向莉兹，她的下巴都快碰到膝盖了：“彩虹状？”我目瞪口呆地说。

“西雅图？！”莉兹说。

“加拿大？！”小季故作夸张道，车里的其他人都看了她一眼。

“云宝黛西在做什么？？”莉兹问。

“她擅闯国境线，一定是非常要紧的事...”我思索道，“新闻里说的‘大厦’又是怎么回事？”

“等我们找到她们，直接问她们好了。”莉兹说。我点点头，但心中还是止不住地担心云宝...

也因此担心起m6的其他几个来。

＜我也很担心。＞邪茧说。

＜她们在婚礼上打败过我们——你——我...呃，不管谁和谁——＞我想，＜显然她们也能对付得了一些惹事的人类。＞

＜那如果，惹事的不是人类呢？＞邪茧问。

我无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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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四小时又三十分钟之后，大家的屁股都坐麻了之后，我们来到了伯灵顿。崔克茜靠在前排座位的靠背后，给我们指路，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尚普兰湖（Lake champlain）附近，崔克茜父母的住所——街角的一座精致的小房子。我们在比较远的超市停车场停下车，以免这辆巨大的货车引来过多视线，然后包围着崔克茜，走到她家附近。

“好吧，这里...”我指指面前的房子，“你家还不错，是不？”崔克茜沉默着。我看到她在犹豫，如果不是小季和幻形挡在她身后，她随时可能当场逃走。

崔克茜只是盯着眼前的房子，她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我是不知道我行不行啦...”她跌坐在地，“我有点...阿就是，如果他们...”

我拍拍她的肩膀：“嘿...不管发生什么，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会陪着你的，好吗？”崔克茜看上去不是很信服的样子。莉兹在她身旁单膝跪下。

“那这个计划怎么样？”她说，“我和克里斯先去见你父母，介绍一下自己，然后告诉他们你经历了一些...变化。我们会尽量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行吗？铺垫完以后，我们再让你进屋。这计划如何？”

崔克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好吧。好吧，我觉得应该是没问题了...”她深吸一口气，“最好是这样了。”

我转向孩子们，拿出手机：“拿着这个，等时机合适了我们会打电话来，好吗？”

小季立即从我手中夺过手机，开始翻找：“我来负责拿手机！”

幻形把手机抢了过去：“说是拿手机，你只会玩愤怒的小鸟。”

“才不是呢...”小季反驳道，“...我还会玩水果忍者。”

“幻形负责拿着手机。”我坚决地说，“接到电话就尽快过来，好吗？”孩子们点点头。我和莉兹转身走向房子大门。小幻形灵们包围着崔克茜，帮她躲进草丛里。

“我们怎么说？”莉兹说。

“就告诉他们雷经历了一些变化，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但他并没有消失，他还爱着她们。”我说，“这不一定能阻止崔克茜被抛弃，但至少能稍微减缓冲击。”

“那万一他的家人真的抛弃她怎么办？”我们来到门前时，莉兹问。

“...如果那样，崔克茜就更需要我们了，”我严肃地说，“我们绝不能抛弃她。”站在刷上了红漆的门前，我深吸一口气。“好吧，准备。”我敲了敲门。

几秒之后，门开了，门廊里站着一位中年男士，他带着眼睛，下巴上的胡子很多——并不是特别夸张的那种长胡须，但还是挺惊人的。“找哪位？”

“您是巴西特先生（mr. bassett）吗？”我问。他点点头。“我是克里斯，这位是莉兹，我们是...雷在奥古斯塔的朋友，有些事想...和你们谈谈。”

“他惹麻烦了吗？”他皱着眉说。

莉兹摇摇头：“没有，崔——雷只是...这件事最好能在屋里说，您能接受吗？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巴西特先生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好吧，请进。”他转过身，带我们进屋。房子的墙里有许多看上去很不简单的雕塑，整座屋子看上去也很宜居。我们跟着巴西特先生左转走进客厅，客厅里有一张沙发和三把配套的椅子。

“您的妻子在家吗，巴西特先生？”我问，“最好您二位能一起听这件事...我记得雷说过，他还有个妹妹？”

“别这么见外，叫我德里克（derek）就行。”他说着，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对，他妈妈和妹妹都在家。玛丽（mary）！贝琪（becky）！”他朝屋里喊道，“出来一下好吗？”

“这就来！”厨房里一个声音应道。

“来了！”楼上传来另一个声音。过了不久，一位长发扎成马尾，穿着短上衣的女士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大约十七岁的年轻女生，她穿着红色的t恤衫，留着褐色的短发。

“他们是谁啊？”看到我们，那位女士说。

“呃，我是克里斯·巴尔顿，”我说，“这是我女朋友，莉兹。我们是雷的朋友，来这儿是因为...有些事得告诉你们。”

那位女士点点头，年轻女生则在她父亲身旁坐下。“好、好吧，我是玛丽，这位是贝琪。”

莉兹和善地微笑着看着贝琪，她则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们。玛丽坐在德里克身旁：“那么，雷出什么事了？他有什么麻烦吗？”

“不...”我连忙说，“呃，确切地说，算是吧...我的意思是，总的来说，他现在没有危险。就是...”莉兹把一只手放在我腿上。我从来不是一个擅长传达坏消息的人。“好吧，”我深吸一口气，“大约两个星期前，在雷的生日那天，他经历了一些变化，您明白吗？他，呃...在自己的侧臀上发现了奇怪的印记，两侧都有，而第二天他的头发又变成了浅蓝色的。”

巴西特一家的脸上出现了忧虑。“他是生病了吗？”德里克凑近了一些，问道。

“不，准确来说不是病...”我拨弄着手指，“其实，他是...唉，成百上千的变成...受到影响的人之一。”我差点说出了“小马”这个词，“你们最近可能听说过一些事，比如说，呃...”我打了个响指，“边境事件，就是早上新闻里说过的那个？加拿大边境和西雅图？”

德雷克点点头：“是，我们听说了此事。”

“其实，这也是这件事的一部分，”我说，“那是其中一个...受影响的人。全国——甚至全球的许多人正在经历...转变。几天之内变化就...结束了，但是，就是，据我们目前所知的，这变化...不可逆转。”

玛丽缓缓抬起一只手捂住嘴。“会疼吗？”她问。

我连忙摇摇头。“不，不！雷没什么大碍，就是...”我深吸一口气，“你瞧，这变化不止是身体上的，雷的人格也有些变化，但总的来说，他还是雷。”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德里克问道。

最关键的问题来了，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我叹了口气。“...你瞧，问题就在这儿，”我咬着下嘴唇。怎么才能把这事说清楚，还能让他们相信我不是在说胡话呢？

最终，我决定放手一搏。“您的儿子是...某种意义上...另一个世界的居民的转世。所有受到影响的人都在变...变得不一样，他们...失去了人类的外表。”

他们脸上的表情——困惑、诧异与不信任——告诉我我的解释根本没有帮助，尽管我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如果要解释清楚，最好把雷叫来。”我看看莉兹，她拿出手机，给我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你在干什么？”玛丽问。

“雷这就来。”我轻声说，尴尬地拨弄着手指。紧张的气氛与沉默很快被门铃的声音打破了。德里克准备站起身，但我先站了起来：“不，不，我去开门。”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门前，在确认了巴西特一家的人没有跟上来之后，打开了门。崔克茜一动不动地站在台阶最顶一级，孩子们站在她身后。我站到一旁，让崔克茜进屋，但她一动不动，她的眼里满是绝望与恐惧。我皱皱眉，单膝跪下，拍拍他的肩膀。“嘿...”我耳语道，“没关系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会帮助你，我保证。”

崔克茜缓缓点点头，摇摇晃晃地迈出了第一步，走进她小时候的家。我从幻形手中拿过手机，示意他们先待在门外，然后慢慢跟着崔克茜穿过走廊，走进客厅。

崔克茜走进客厅的一刻，德里克立即站了起来。“这是...”德里克开口想要说话，但我立即用一个手势阻止了他。我低下头，崔克茜紧闭着双眼，泪水从她的眼中流出。

“等等...”贝琪说，她缓缓站了起来，仔细端详着崔克茜，头歪向一旁，“你有点眼熟...”

这或许是个突破口，我想。我点点头：“是的，你...或许在电视上见过她，你有印象吗？”

崔克茜缓缓睁开了眼，看着她的家人：“...爸，妈...”

德里克稍微放松了一点点，退开了。“我不明白...”他说。

贝琪也坐下了。我帮崔克茜坐在沙发上莉兹旁边，然后坐在沙发另外一边：“就像我说的，她经历了很大的...变化。”

“崔克茜！”贝琪突然指着崔克茜说，“你叫做崔克茜！”

崔克茜弱弱地点点头：“是...”

我看看巴西特一家。玛丽一脸震悚，随时要晕倒的样子；贝琪有些困惑，但更多的是好奇；德里克看上去则像是准备要把崔克茜扫地出门的样子。

“你真的...”玛丽的声音很小，小得几乎是耳语，“你真的是我们的雷吗？”

崔克茜点点头：“是。”

“你们不妨问他些问题？”莉兹突然说，“让崔克——让他证明他真的是雷？”

德里克缓缓点了点头：“好吧，你说...的有道理。”他把手放在下巴上，思索了片刻，“...那么，你的第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和谁约会？在哪里？”

崔克茜的耳朵垂了下去。“是我上初中的时候，和戴娜·莫斯利（dana mosely），我们去看了电影...呃，是《超能失控（chronicle）》。看过电影后，我们去了佩利鱼屋（perry's Fish house）。”她看着德里克，“是你开车带我们去的。”说完，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德里克的眼睑瞪的滚圆。玛丽凑近前来：“你三岁的时候，特别爱玩一个游戏，老缠着我陪你玩。那个游戏是什么？”

崔克茜笑了：“我们模仿《哔哔鸟与歪心狼》...我总想让你来抓我，你每次都费很大劲，又要和我玩，又要防止我把东西打坏...”她止不住地吸着鼻子，偶尔轻声啜泣一次。玛丽盯着崔克茜，她脸上的不信任消失殆尽。

贝琪是最后一个。她站了起来，蹿到崔克茜面前，单膝跪下，伸出一只手摸着她的蹄子。“我还很小的时候...”她说，“你总陪着我，每次我哭了，你都会唱一首歌给我听，听完之后，我总会镇定下来。”

“我唱的歌不好听...”崔克茜羞涩地说。

“那首歌是什么？”贝琪问。

崔克茜盯着贝琪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不必再言黑暗...

忘却那恐惧的扰乱...

我在这里，没有什么能够伤害你...

愿我的歌声给你温暖...”【注2】

崔克茜的声音很好听，至少比我预期的要好，说实话。我一直很喜欢音乐，这首歌当做摇篮曲很不错——柔和又流畅{至少开头几句是这样}，而且，最主要的是，歌词很适合用来安慰受惊的小妹妹。

贝琪的眼睛渐渐被泪水盈满，她伸出一只手无驻足。见到贝琪的反应，崔克茜停了下来。“...贝琪？”

贝琪张开双臂搂住崔克茜的脖子。“真的是你！”她的肩膀颤抖着。

崔克茜有些尴尬地用前腿搂住贝琪。“是我！”她终于支撑不住了，“是我，真的是我，是我啊...”他把头靠在贝琪的肩膀上放声哭泣。

德里克和玛丽也站了起来，试图理解眼前的情景——他们的女儿和一只自称是他们儿子的小马抱在一起。

终于，玛丽走向他们。见此情景，莉兹和我站到一旁，给这一家人留出足够的空间。德里克犹豫地靠近了崔克茜，玛丽则坐在之前莉兹站的地方，伸出一只胳膊搂住崔克茜德里克终于伸出一只手，放在崔克茜的肩膀上。莉兹和我坐在刚刚空出来的椅子上，耐心地等着。

崔克茜看看玛丽和德里克。在一个瞬间里，这对夫妻对视一眼，随后一起抱住已经面目全非的孩子，再没有一点怀疑。崔克茜无声地在自己妹妹的肩上哭泣，她的哭声中，既有悲伤，又有幸福和释怀。

眼前的情景让我感到一阵暖意——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家人永不会离你而去，只要你还是...你自己。

这使我心中对见到自己的家人的担忧缓和了一些。

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的抽噎和啜泣。德里克抬起头看着我们：“现在请解释吧...这是怎么回事？”

我点点头，看着贝琪：“贝琪，呃...你认出了崔克茜...你是不是看过小马的动画？”

贝琪的双臂从崔克茜的肩上滑落，她转过身看向我们：“没有，我只是...看过最早的几集，当时学校里很多人说这部动画酷毙了。我觉得还不错，但没有着迷。”

“没关系，”我点点头，“那么，是这样，动画的大结局中，一个叫无序的——他是邪恶的混沌之神——把所有的小马从他们的世界放逐了，然后占领了那个世界，”我叹了口气，“事实是，艾奎斯陲亚——小马们的国家——是真实存在的，动画里的一切都发生在二十五年前。无序把所有他能找到的小马都放逐了，并且，不知用什么手段，让他们以...人类的身份，重生。”我指指崔克茜，“而现在，而是我年之后，无序的诅咒失效了，我们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我连忙用手捂住嘴。说漏嘴了。

“你说‘你们’？”玛丽问道。

“这不是很重要，”我连忙说，“是这样，我的意思就是说...雷·巴西特...一定程度上只是一个囚笼，用来关押受诅咒的崔克茜·露拉之月。诅咒失效后几天的时间里，雷就渐渐失去了人类的样子。到了第四天，他就完全变成了一只小马。”

“有没有办法...”德里克问道，“让他变回人类？”

我耸耸肩：“除非让无序再对她用一次魔法，没有别的办法了。”

“所以...”玛丽缓缓地说，“我们的孩子，雷，已经不在了？”

崔克茜转向她的人类母亲。“不！不是的，我没有！！”她哭喊道，“爸，妈，贝琪，我现在或许是得到了从前的记忆，但这不代表过去的二十五年只是一个谎言——我现在想通了！！或许我和从前不一样了，或许，我根本不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但是这不代表我不在意你们。我...”她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我爱你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们...”她终于坚持不住，再次哭了起来，“我不想离开你们...”

玛丽同情地看着眼前的小马——她的孩子，然后将她紧紧抱住。“...不，甜心...你不用离开我们...”贝琪从地上站起身来，挤到德里克和崔克茜之间，再次拥抱自己的“哥哥”。

德里克用双手捂头。“那...现在怎么办？他没有办法离开房子了...他以后得永远都待在家里，避人耳目吗？”

我摇摇头。“不会这样。要知道，现在全国有成千上万的人变回了小马，他们总有一天会被世人发现。”我有些不安，生硬地转移了话题，“而且，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我们——小马国的居民们们去做。”

巴西特一家抬头看着我，其中包括崔克茜。“崔克茜当然有权自己选择，”我解释道，“但会有很多得到了自己的记忆的小马，他们会想找到回家的方法，会想打败无序...拯救小马国。我们不会抛下作为人类时的一切，但我们还得重新夺回曾经的家园。”

“那雷是真的要离开了？他永远也不回来了吗？”贝琪问道。

我张开嘴，想告诉她我们会回来，但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假如我们找到了回去的方法，但却发现这是一张单程票怎么办？假如我们想要回到小马国，就必须放弃人类世界怎么办？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点？

“克里斯？”莉兹的声音让我从失神中恢复过来。

“没事，我...”我摇了摇头，看着贝琪，“我不知道她回不回得来。或许我们回不来，我也说不清楚。”我看向崔克茜，“但你可以选择，崔克茜。我们——莉兹和我，我们要去找到其他小马，找到回家的方法，但如果你不想来，我们不会强求。”

崔克茜盯着地板看了片刻。“...我想，我...我需要一些时间的样子，你懂的？我需要好好想看看。”

我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你可以想一想。”我朝莉兹点点头，她也站了起来。我拿出手机，放在沙发旁的桌上：“我们在车里一直等你。等你决定好了，给莉兹的手机打电话，行吗？”

崔克茜点点头，搂住她的家人。“谢谢你们...”她对我们说。

- - - - -

“你知道雄性生物的好处有什么吗？”一小时后，我以幻形灵的形态，趴在货车里的床上问道。腹部的疼痛又来了，但现在我都快习惯这堆破事了。莉兹坐在货箱的另一角，用手机打着光看书；孩子们则在驾驶室里睡着。

“什么？”莉兹问。

“雄性生物从来不用体会所谓‘生命的奇迹’——啊啊啊！！”

啪叽。我转过身数了数：“...四，五。加在一起一共是...三十五个。”

“那有没有办法让你少产些卵？”莉兹把视线移到书页上方，看着我问道。

“进食足量的情况下，我的产卵量会很大。”我说。

“那或许你应该...试一试节食，你觉得呢？”莉兹问道，“我是说，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或许我们可以试试不要总待在一起。”

我把新的虫卵和旧的放到一起，给了他们一点爱意——不够让他们孵化，但又不至于饿坏他们。“我也知道，但是...对幻形灵来说，爱不仅仅是食物...进食爱意是会上瘾的。在我用戴恩的车搞事，你离开之后的那几天，对我来说就像戒烟一样难熬。我变成了贝福德的猫，从她身上取食，直到遇到崔克茜才好一点。”

“也许，时间长了，你能戒掉爱意的瘾。”莉兹说着把书合上，站了起来，“那样你就能更好地控制幻形灵数量。”

“是的...”我点点头，“但已经出生的幻形灵还是会造成问题。我可以让他们独自生活，找到愿意接纳自己的小马，但如果控制不住，也许幻形灵会比小马还多。”

“...那么，人类呢？”莉兹问。

我呆滞了片刻。“你是说...”我说，“...让幻形灵们和小马，还有人类，一起生活？”

莉兹点点头：“就是这样。在两个世界同时发展，这样两个世界就都不会虫满为患。”

这办法应该有用：这样我就不完全是虫群的中心，而更像是其他的女王那样，用政治手段为我的人民谋取幸福。“假使我们能回得来的话。”我说。

“我们”。这个词在我的脑海中回荡，我看着莉兹：“...那你呢？”

“我？”莉兹问。

“我没有权利要你和我一起去小马国...”我说，“为了我，你已经牺牲了这么多...”

“不要再说了。”莉兹走了过来，捧着我的脸，“如果我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我早就会离开的。我爱你，茧茧，不管情况变得多么奇怪、多么复杂...我都会和你待在一起。”

我用前蹄抚摸她的手。“我也爱你...”除此以外，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莉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看看我：“是崔克茜。”她接通电话：“喂？...好的...我们马上就来。”她放下手机：“他们想让我们一起吃晚饭。”

- - - - -

几分钟后，孩子们仍在驾驶室里熟睡，我和莉兹一同回到巴西特一家。刚进门，就闻到了晚饭的新鲜香气。“在这边。”走廊那边的房间里传来崔克茜的声音。莉兹和我寻声找去，走进了巴西特家的餐室。崔克茜坐在贝琪旁边，玛丽坐在他们对面，德里克坐在餐桌一头。桌上的大盘子里盛着切好的肉，还有豌豆和玉米。

“我们在想，至少也要留你们吃顿饭，”玛丽说，“根据雷说的，你们帮了他很大的忙...”

我局促地笑了笑，在餐桌另一头坐下；莉兹则在玛丽旁边坐下。“其实，我们只是让她待在我们家里。”

“不仅仅是那么简单，”崔克茜真诚地说，“从来没人对我那么好过，而且我们才认识两个星期。”

“开动吧，各位！”玛丽说着，把一盘火腿肉递给德里克。德里克僵硬地接过了盘子，往自己的盘子里装了些肉，然后将公盘递给崔克茜，后者用魔法接过了盘子。突然出现的紫色光环让德里克身子一震，但崔克茜没有注意到，她立即把盘子传给贝琪。

贝琪皱着眉接过盘子。“你不想吃火腿吗？”她问。

崔克茜有些沮丧地摇摇头。“我再也吃不了肉了...小马，不能吃肉。”贝琪理解地点点头，盛好自己那份后，把盘子递给我，而我立即把盘子递给莉兹。巴西特一家都看着我。

“我和...崔克茜的情况一样，差不多。我不是小马，但是我...呃，什么也不能吃。”

德里克挑起一条眉毛。“你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他问道。

“我不大想说...”我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盘子。

“亲爱的，这不重要...”玛丽把手放在德里克肩上道。德里克缓缓点了点头，低头开始吃饭。莉兹把剩下的火腿肉传回给玛丽。

房间里鸦雀无声。我一直看着崔克茜，想知道她的决定，但她却一直忙着吃玉米和豌豆。她努力想要显得镇定，但她的眼底满是哀伤。

“那个，你们是做什么行业的啊？”莉兹打破了坚冰似的沉默。

“啊，我是做雕塑的，兼职做设计师。”玛丽回答道，“我设计了附近一些地方的装潢，但主要还是靠卖雕塑维持生计。”

我看向房间角落，那里有一盏漂亮的灯。大约三十厘米左右的底座上方，是弯曲的玻璃支架，像是一支长剑；支架顶端是灯泡，照亮了整个房间。“那是你做的吗？”我问道。

“我的早期作品之一。”玛丽自豪地说，“大家都很喜欢，我就做了一模一样的拿去卖，但这一盏是最初之作，我永远也不会卖的。”

“那你呢，德里克？”莉兹问道。我转回餐桌的方向。

“我在初中教书，”德里克头也不抬，“我教科学、化学什么的。”

我瞥向贝琪，微笑道：“你上初中的时候，在你爸的班上吧？”

贝琪点点头。“但我考砸了照样挨训...”她窃笑道。

“但是，如果功课有弄不明白的地方，你不用费力气找老师。”我点点头，说道，“那你呢，贝琪？你高中毕业准备做什么？”

“我明年毕业，”贝琪说，“然后我要到附近的大学去念书。我想当小说家，像罗琳或者亚当斯那种...”

“如果你接下来准备说‘迈耶’，我可就要发火了。”我假装严肃地说。贝琪笑了起来，崔克茜也没能忍住窃笑。

“那你呢，克里斯？”玛丽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我的喉咙开始发干，眼前的情况可不太妙。“呃，我本来在缅因州的奥古斯塔读大学，读的自由艺术，就快要拿到毕业证书了。我想在决定自己的未来之前多一些选择。”

“你‘本来’？”德里克没有抬头，只是冷静地问话，然后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食物。

“是的，呃，情况现在...变得有点复杂了。”我用手捏着大腿。

“那你呢，莉兹？”玛丽努力地转移话题。

“我本来在读心理学。”莉兹说，“我想帮助人们承受生活带来的压力，你明白吗？有些时候，人们想摆脱困境，但却找不到办法。”

我看向崔克茜：“崔克茜说她本来想参加田径队...”

“雷。”

众人的目光落到德里克身上，他终于抬起头。

哦糟了。

“‘雷说他本来想参加田径队’。”德里克用令人不安的语气纠正道。

我点点头。“是的，崔克茜和雷是同一个人，”我缓慢地说，“我们只是...只是习惯这么叫她了。”

“爸，没关系的...”崔克茜小心地说，“叫什么我都不在意的...”

“可是我在意！”德里克说，“我的儿子——我二十五岁的儿子——一天回到家里，不仅变成了...异界生物，还是个女的？！”

“你为这个不满吗？！”我惊骇地说。

“是！啊不，不是！！我只是——淦！！”德里克站了起来，“我儿子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每当你提到那个名字，就像是一把铁锤，把这个事实狠狠砸进我的脑子里！！我爱了他那么多年，我支持他的选择，尽力做好一个父亲——所有这一切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我也站起来，争辩道，“我的意思是，没错，崔克茜或许不能按照你原本以为的那样生活下去，但不代表你的一切都是白费！！”

崔克茜站了起来：“别吵了！拜托！！”

“本来有那么多事物在等着雷！！”德里克吼道，“他会毕业，会结婚，会有小孩...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毁了！！”

“我能理解！”我朝他吼道，“相信我，我能理解！！”

“怎么可能？！”德里克咆哮道，“你怎么可能理解？！你怎么可能理解他的境遇？！”

我怒视着他。

片刻之后，邪茧站在巴西特一家的面前。我把身后的椅子撞倒了。玛丽和贝琪放声尖叫；德里克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重重撞到墙上；莉兹和崔克茜惊慌地盯着我。

“我是有一些...优势...”我缓缓地说，努力想保持平静，“但这不代表我就能继续过我的人类生活。我没法否认现在的我，但我并没有失去从前的我——因为从前的我也在这里。诚然，据我所知，我们的人类生活，已经遥不可及，但我们不会放弃。或许我们不能按原本的企划生活下去，但我们会好好地活下去...我们会尽力让自己幸福。说真的，在人生的长河中，谁都是这样的。”

我变回克里斯，把椅子重新摆正，坐了下来。巴西特一家盯着我，让我备受煎熬。我不禁担心德里克会上楼找把枪什么的下来，但他没有。他只是迟缓地坐回座位，盯着我。他旁边座位上的崔克茜盯着面前的盘子。

房间里的五人一马沉默地僵持着。几分钟后，崔克茜打破了僵局：“各位？...我决定和他们一起走。”

德里克、玛丽和贝琪都看向她。“什么？！”德里克问道。

“我...我不能袖手旁观。我的家园——阿我真正的家园，被一个疯狂的神变得乱七八糟的...我不想只坐在一边，然后寄希望于别人去解决这一切。我得和他们一起去，我要帮他们。我不清楚我们能不能找到去那边的方法，但我想我至少也得要试一试阿。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得来——但是相信我，我希望我能回得来。但是，我的朋友们有在尽全力了，我也应该尽全力。”

德里克哀伤地盯着崔克茜：“可是...”

“我爱你们，胜过爱这世界上的一切...”崔克茜看着她的父母和妹妹，“可是...可是我有保卫艾奎斯陲亚的义务。不管事情最后如何，我一定要亲自参与这一切。”

贝琪站起身来，把手放在崔克茜的肩膀上：“那你就应该去。”

“贝琪！”德里克说。

“如果你相信自己应该这么做，那我们就不应该阻止你，”贝琪无视了德里克的抗议，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家的。”

崔克茜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她人立而起，用前腿搂住贝琪的肩膀：“我爱你，贝琪...我真的好爱你。”

玛丽站起来，绕过餐桌，在崔克茜身旁单膝跪下：“你永远是我的好儿子...”

不完全是“儿子”了。我心想，但没敢说出来。

“尽管我不能见证你像别人一样生活...但我知道这并不能改变一切。向我保证，雷...向妈妈保证，你会安全地回来。”

崔克茜立刻点点头，抱了抱她的母亲。“我保证。”她坚定地说。

我看向德里克，他慢慢站起身，双眼紧闭。

德里克走到崔克茜身旁，沉重地呼吸着。终于，他睁开眼睛，在崔克茜身旁膝盖及地，点了点头。“我...”他开口道，但余下的话却说不出口。

崔克茜抱了抱他：“我懂，爸。没关系，我也爱你。”

德里克也抱住崔克茜。“千万要小心...”他耳语道，“为了我们大家...”

- - - - -

我把货车开到巴西特家门前停下。现在是晚上七点，我计划明晚到达我父母在圣路易斯的家。我们并不急于赶路，况且我也想让崔克茜有更多时间和家人告别，但她似乎已经说不出什么了。莉兹从房子里走出来，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窗户上，崔克茜和家人的影子最后一次拥抱。

“情况真不错...”我说，“但愿我和我的家人也能这么顺利。”

“您觉得他们会怎么看我们？”幻形问道。

“说实话，我有点嫉妒崔克茜，她的情况虽然有些尴尬，但比起我还是要简单得多。”我说，“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有可能一切都顺利地解释清楚，也有可能我爸会抄起家伙追着我们打...我也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枪。总之，在见到他们之前，我们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先不说这事，她们来了。”莉兹和崔克茜走下台阶，崔克茜身上披着一件垂在地上的外套，尽管没有完全遮住崔克茜，但是天色已晚，街上也没有行人经过。

车门打开，孩子们挤到一边，让崔克茜费劲地爬进车里。莉兹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没出什么事吧？”我问道。

莉兹点点头：“没，我觉得还好...”

我回头看向崔克茜，她正凝望着窗外的房子。“...你还好吗？”我问道。

“...啊...”崔克茜迟缓地点点头，“啊，我觉得我还好吧。”她的双眼通红，但除此以外她看上去...没有大碍。

“嘿。”我说着向崔克茜伸出一只手，她抬起头看着我，“你还有我们呢，对不？”

崔克茜盯着我的手，许久，她伸出自己的蹄子放在我手上：“谢谢，茧茧...真的谢谢你。”

我笑了笑，转回正前方：“好的，今天还只是个开始。下一站，密苏里！”

---注 释---

注1（《三体》、刘慈欣）：原文为长篇小说《mogworld》和其作者ben \Yahtzee\ croshaw（英国幽默作家、游戏开发者）。鉴于本书及该作者似乎在国内并不非常有名【注3】，依文意做出调整。下附维基百科传送门：

注2（不必再言黑暗...）：出自着名音乐剧《歌剧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第一幕的《别无所求（All I Ask of You）》，歌词系本人翻译。下附原文。

No more talk of darkness...

Forget these wide-eyed fears...

I'm here, nothing can harm you...

my words will warm and calm you...

注3（并不非常有名）：可能是由于本人眼光短浅所致，倘若这是个重大失误，请务必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