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蒙骜其人2
根据秦国的选人用人之现行规矩，相国开府领政，虽然秦王拥有直接任免官吏的最高特权，公族也有直达天听的荐才便利，但若要做到潜移默化，模糊边界的安插人才为己用，不让以魏冉为首的楚系势力有所警觉，进而有意针对之，走一下正常程序，让相国府任命蒙骜的职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于是乎，秦王、嬴乐和蒙骜三人经过仔细的商榷之后，助推蒙骜聘用公职人员，上位客卿的大戏开演。
秦国，作为当时的战国一哥，其统治者在专注于对外征伐的同时，对专供游猎玩赏的国有苑囿园池也是喜爱有加，其面积之大往往堪比一座城池。
那么到底有多大呢？这样说吧，这种包含着远近山岭的王室禁苑，在修缮之时其规模往往需要兴徭役予以实现，其面积之广大可见一斑。
而秦王巧遇蒙骜和赏识其才的戏码，就选定在王室禁苑上演。
说起秦国王室禁苑的由来，得从商朝商纣王宠信的大臣，以勇力而闻名的恶来说起。据说这个恶来是秦人的先祖，其人“有力”且能“手裂兕（si）虎（兕虎泛指猛兽）”，拥有极强横狩猎猛兽的水平。斗转星移，周灭商，恶来被周武王处死，嬴姓一族开始没落。其后人为了生存，不得已放弃了田地肥沃的中原腹地，辗转到了天水一带。所谓“上天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此时的天水气候宜人——拥有青青大草原，其优越的天然放牧条件，催生了当地畜牧业的快速发展。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秦人建国前的先祖，以青青草原为大本营苦练生存技能，或者以擅御着称、或者以养马闻名。而关于养马及其相关的畜牧产业，成为了秦立国的社会经济基础。
而为了不忘先祖创业筚路蓝缕之艰难，秦国即使在成为诸侯国之后，生活方式得以改变，不用过着以前那般四处放牧和打猎才能果腹的艰难生活，但还是将这种传统的方式保留了下来。嫡系公族特别是王室特别注重对子孙马上功夫的培养，春夏秋冬四季狩猎，所谓“春搜、夏苗、秋狝（xiǎn）、冬狩”。久而久之，由于活动的组织者为秦国君王，而参与活动的人员不是功臣勋贵，就是公族和王室成员，很自然的狩猎活动也不仅仅是起着警惕后人的作用那么简单了，更加是政治意图的体现。比如秦王在狩猎过程当中所射杀的猎物并非做简单处理，而是赏赐给那些有功大臣，以此宣扬恩泽，让这些立功大臣更加忠君爱国，达到巩固统治的目的。
这一天，又到狩猎季（因为秦王想狩猎了）。秦王嬴稷颁布诏命，让公族、勋贵、重臣以及王室公子到禁苑参加一年自己想几度就可以进行几度的狩猎活动，并且为了增加活动的趣味性，也就是人多热闹，特诏拥有入场资格的各人员可以带一名门客参与狩猎活动，门客如有斩获，可等同主人斩获一般记录到主人的成绩簿。
秦王特邀，没有人敢迟到，魏冉也是相当的重视，因为他注意到了这次的狩猎活动，门客也可参加的特别所在。多年的宦海沉浮，造就了他老而弥坚的政治嗅觉，只要是有重要人物，比如再重要不过了的秦王参与的活动，即使是一场游戏一场梦的秀场也不轻易放过。抱着“且陪尔等玩一玩”的心思姿态，实则坚定践行“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宦海沉浮不二法则！
秦王亲自举办的活动，没有人敢迟到早退，魏冉也不敢，所以大戏准时开唱。随着秦王“诸臣平身”的一声浑厚嗓音，众人起身坐定。让我们随着秦王的视线，看一下此次角逐秦国政治名利场的出场阵容。
王室公族这边可谓浩荡。以太子嬴悼为首席，族长嬴乐紧跟其后，然后是秦王的两个弟弟泾阳君、高陵君，接下来是公子赢柱，以及二十多位秦国公子。公子异人以年岁居中，但生母地位卑微导致自己也是不受待见，被活动操持官吏小觑到了---居末席。在他们的身后各自站着一名随从，嬴乐身后站的就是蒙骜。审视诸位公子们的随从，几乎个个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状，一看就是奔着猎物和赏赐来的；反观嬴乐身后的蒙骜，一米八的大高个反而是略显清瘦了。
再看功臣勋贵这边就单薄了许多。理所当然以魏冉为首席，白起因为不喜好这种场合而以公务在身借口未出席，所以魏冉其弟华阳君居臣子席次位，紧跟其后的是炙手可热、深受宣太后及相国魏冉器重的客卿灶，也是惟一的一名六国来秦高官。这样两边一对比，魏冉的用人招才之道显露无疑了。
显然秦王也是看到了自己臣子席的精简状，他可不希望魏冉这样精简官僚机构，为自己省钱。不爽归不爽，只不过老谋深算的境界摆在那里，脸上的不悦一扫而过。
作为活动召集人，又是国家一把手，秦王顺理成章做了主持人：“我大秦先祖从为周王养马开始，筚路蓝缕、创业维艰，一代代后人接续努力、血染沙场，才一步步造就了秦国现在的强盛。为不忘先祖创业之艰难，我等子孙必须要练就上乘马上武功，精于骑射拼杀，以告慰先祖之英灵，以为国开疆拓土积攒强健之不败武力！”
秦王的开场白让一众热血男儿无不磨刀霍霍，激情澎湃，炙热的目光仿佛能把眼巴前的王室禁苑给点燃了。
秦王接着讲道：“今天的狩猎，为什么特别允许每人可以带一名门客帮忙？门客所得可以计入主家斩获单，这是什么意思呢？”
秦王意味深长的看向众人，“一个人，要想走得远，要想建立大功业，单靠自己是不够的，必须要懂得识人用人，特别是尔等权势威重之辈。今天，就让寡人看看你们是不是找到了堪用之才。”
“来人，把寡人的奔霄骢牵过来。”随着秦王的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多时的亲卫们前呼后拥的牵过来一匹毛色青白相间，身高四尺三寸，长七尺六分，身形矫健气质威悍，胸廓深长背腰平直，四肢强健外貌俊美异常的良驹。
也许像蒙骜这样的新人会不认识此马，但是魏冉他们却是再熟悉不过，它不正就是秦王最最珍爱的坐骑奔霄骢本尊吗！
“难道是... ...”震惊之余，识得此马的魏冉等人不由得心中开始推测，“难道王上要把他的心头肉作为奖品赏赐出去？！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的确是实实在在的割肉啊！”
其实也不用众人在那里瞎猜测，秦王很快就揭晓了答案——是的，这会秦王是真割肉了！那是真的舍得啊！
“想必大家都看到也猜到了，此次狩猎拔得头筹者，寡人就把这匹前些年林胡部族进贡来的奔霄骢赏赐与他！所谓好马配英雄嘛。”
“好...好好...”
秦王刚说完，众人的欢呼声就压制不住的沸腾起来。也不管什么王前失仪，臣子本分了。
也是难怪，秦人好武，此等宝马良驹，何况又是秦王亲赐，那是比娶了公主做的驸马更加让人愉悦的美事！
“看到大家这么高兴，寡人也高兴，索性就再追加一件奖品！”秦王朗声道。
此地此时，此情此景，众人的情绪算是彻彻底底地被秦王给调动起来了。大家纷纷伸长了脖子，静等秦王宣布下一件奖品。
可是，秦王这次却跟大家打了一个哑谜，道：“大家别愣着了，奖品虽好，也要等你先赢了比赛再说啊！狩猎赶紧开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哄笑声响彻云霄。
随着秦王一声令下，众公子及其门客纷纷催马疾驰，顿时“驾驾”声和马儿的“萧萧”嘶鸣声直上尘霄。搏名逐利的舞台已搭建完毕，想要建功立业不负韶华的健儿们披坚执锐，向着各自心目中的锦绣前程跃马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