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战起1

赵军军营，赵奢帅帐。赵奢拿起俎案上的酒壶，斟了满满一爵酒，然后转身走出帅帐，神情肃穆，眼神中满是回忆与深情，对着苍天深深地一躬后，把手里拿的这爵酒慢慢的倒到了眼前的台阶上，这第一爵酒是他敬赵国先王也就是赵武灵王的。

做完这些事，赵奢回到帅帐坐定，方才给自己也满了一爵酒，慢慢的喝起来。闷酒喝起来总是容易醉，他一杯接着一杯，不知不觉间，一坛赵酒即将见底，就在不胜酒力即将昏昏欲睡之时，突觉眼前一黑——原来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兵士闯进大帐，一时间挡住帐门光线所致。

“上将军，此人硬闯，我们没拦住，请上将军责罚！”紧跟此人进来的两名护卫亲兵快速把闯帐的兵士给按到了地上。

赵奢赶紧抬起头，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警觉地盯住已经被按得右脸着地的兵士，道：“大胆，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乱闯？！”

听到赵奢的质问，魁梧兵士奋力挣脱护卫亲兵的束缚，然后复又咚的一声拜倒在地，对着赵奢声如洪钟般说道：“小人斗胆，敢问上将军，意欲何时援救武安？”

看到魁梧兵士在统帅面前竟然挣脱他们的合力压制，两位护卫亲兵瞬间满脸涨红，这种瞬间打脸的行径，关键是上将一怒，军法无情，四肢不周全也是分分钟的事！二人大喝一声“鼠辈”，又把魁梧兵士的右脸给蹭到了地上摩擦起来。

赵奢摆了摆手，示意二人松手。然后开始仔细端详魁梧兵士，好一阵令人汗毛直立、后背发凉的可怕静寂时光后，方才沉声说道：“堂下所跪之人，是不是在前几天的武力比拼中力战全军一众勇士的猛士——李逵？”

魁梧兵士赶紧应答道：“禀报上将军，正是属下。”

听到此言，赵奢心中一痛，嘴角不由得抽搐了几下，然后才接着说道：“李逵啊，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是独子吗？”

魁梧兵士被问得不知所措，心想“他刚才明明是在说出兵的事，上将军怎么突然莫名其妙的查起户口来了！”

不过懵逼归懵逼，魁梧兵士也不敢问赵奢原因。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后，就赶紧回答问题：“小人是家中独子，父亲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在与秦国的作战中殉国了，那时候小人还尚在娘亲的腹中。不过上将军请放心，母亲从小教导小人，保家卫国不避生死。冲杀秦军，小人愿做头兵先锋！”

赵奢很感动，作为一军统帅，谁不想有这样的优秀兵士。语气温和道：“你真的愿意为了赵国浴血沙场，不避生死？”

“小人义不容辞。”士兵眼神刚毅，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那好吧！你的母亲本将自会妥善照顾！”赵奢双拳紧握眉头深锁，温和模样瞬间从身上人间蒸发，眼神闪过一抹狠辣，接着大声喝到：“来人——，拖出去，斩！”

“诺！”只见两个也是虎背熊腰并且更加身高马大的兵士大步走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这个前来请愿出兵的李逵给拖了出去。

由此可见，在古代，也是不管你犯错的人海拔几许，就是直入云霄也有苍穹之昂的人把你给办了，以震慑人心。

“传令兵，传令所有千夫长以上的军官前去观刑。告诉他们，此人违背将令，擅议出兵之事，着立即处斩，以儆效尤——这就是不听本将号令的下场！”

目送着壮士李逵被押赴刑场，在传令兵领命退出大帐后，方才由于气势所需而站立发令的赵奢跌坐在他的帅座上，眼中泪光闪烁。曾几何时，他也是爱兵如子的儒雅将军，当初三十里扎营之时，颁下“在本将面前任何和军事相关的话题都不能提”的严令，就是害怕出现今天的场景，可还是... ...

“他们为什么要如此逼迫自己呢！”眼看着这样勇猛的兵士尚未上的战场就不得不斩首示众，而且命令还是自己亲自下达的，赵奢心如刀绞。

正在赵奢沉浸在自己悲凉的情绪小圈子里——愁绪满怀的时候，突然来人禀报，“有邯郸来的爱国商人前来军营慰问出征将士，还持有赵惠文王的专使符节”。

专使符节是古代君主专门为派出的钦使赐予的信物和标志。凡持有专使符节者，在外可以代表君主和国家，在内则有代表君主出征、镇守、督军和传宣诏令的特权。所以这类重要至极之物一般都只赐给国家重要官员，很少给非公家之人，更别说唯利是图的民间商人呢！

由此可见，此次持节所来商贾，必然是一个在赵国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重到连赵惠文王也要买他的面子。

作为一个立志于只为赵国开疆拓土，而厌于蝇营狗苟的赤胆军人，赵奢定然是十分不愿意接待这样的一个浑身散发铜臭味之人的，尤其是在大战时期这样你死我活的关键时刻！但是，前有赵惠文王先于此人之前到达的密诏；再者考虑到自己示与世人“懦弱将军”的定位，正是重要时刻经不起丝毫变故；再何况自大军邯郸出征以来，三十里扎营至今——寸功未立，而且一待就是二十五天！想来这些天赵王一定为自己承受了很多的压力，更不能再在这些小事情上让赵王为难了！重重考虑之下，也只好买面子应付一二。

既然已经决定见了，那就干脆把面子给到底：赵奢一边吩咐亲兵让仔细把帅帐收拾了一下，自己则出营亲自去迎接这位面比天大的爱国商家。

“您就是陶有金陶大会长吧？”见了面，赵奢抢先热情开口。

“是... ...是是... ...”陶有金搞不清楚来人的具体身份。

“这是我军统帅赵奢上将军。”随行的赵奢亲兵很有眼色的适时提醒。

“奥...是...是上将军...劳烦上将军亲自来迎，小人惶恐，真是罪过啊！”陶有金没有料到赵奢会亲自来迎接自己，老练的大商人说话一时也有点期期艾艾起来。

“大战在即，国难当头，有劳陶会长还能不避危险、不辞辛劳亲自来犒劳三军，本将十分感激，必然是要亲迎才是！”赵奢蒲扇大的大粗手捧着陶有金的纤纤细手——嘘寒问暖、有说有笑。

为什么说“老实人从来不骗人，那是骗起人来真是骗死人啊”。

一个好的开始是顺利交流的基础，在一番热情的寒暄之后，赵奢就像见着老朋友、熟人重逢一般，热情的手拉手把陶有金迎进大帐，并且亲自扶到左手上座。

“来人啦......赶紧上茶，上好茶！”

陶有金没想到赵奢会如此热情，顿时也受到感染，欢欣鼓舞、兴奋非常地说道：“小人陶有金，多谢上将军盛情，这次专程而来，专为劳军一事。”

说完摆手示意随从奉上礼单，“特有劳军物资礼单送上，请将军笑纳。”

陶有金说完，随侍在侧的一名精干黑色布衣侍从走上前来，手拿一个金边大红礼单簿，未及打开就弓身行礼说道：“主人奉上牛二十头，猪五十口，羊一百只，犒劳我大赵国三军将士。愿我大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刀锋所指所向披靡。”

赵奢让随侍亲兵拿了礼单来看，发现礼单簿上记载的物品和黑衣侍从说的一样，但是却并没有记载黑衣侍从最后说的这几句铿锵有力的话，看来是黑衣侍从时应气氛不经意间自行加的了。

“一个随身侍从竟有此应变和学识，咄咄怪事。”

此时侍从早已经回归到陶有金身后，因为和主人是一个方向，赵奢抬头装作很自然的向他望去：此人身材修长，双眉像两把利剑斜插在高凸的眉骨之上，眼神深邃的看不到底，鼻梁高隆，双唇紧闭，虽然头部微垂，但是一股不俗之气却是跃然眼前。

回想黑衣侍从的言行举止，有礼有节、落落大方，赵奢心中一时也来了兴趣，正待要问个究竟，却不想被陶有金抢先说道：“敢问上将军，如此盯着小人，我的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对吗？如果是嫌礼单不够丰厚，上将军列个清单出来，小人回去后马上差人送过来！”

听到陶有金的话，赵奢很快就回过神来。陶有金一定是误会了——有谁会想到一位位高权重的上将军会盯着一个粗鄙下人揣摩呢？！

黑衣侍从站在陶有金的身后，赵奢盯着侍从的脸上看，在陶有金的角度寻思，可不就是盯着他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