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受害者
沈应霖处理完手头的事便从警察厅赶了过来,听说耿严从手术室出来就一直呆在办公室,不吃不喝也不见人,不知道在搞什么,便趁着楚亦澜还没醒的功夫过去看了一眼。
敲了门,里面没有动静,沈应霖便径自开门走了进去,“耿严?”
耿严窝在沙发里睡的正香,沙发上、桌子上到处摆放的都是资料,多少天没整理,凌乱得很。
桌子上放着两个培养瓶,福尔马林味道刺鼻的很。
一个培养瓶里放着心脏,一个培养瓶放着的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人体组织。
沈应霖眉头皱了皱,边往办公桌走去,边捡起地上的资料翻了翻。
上面记录着很多人体实验的信息,有些纸张甚至已经发黄发霉,不知道耿严到底从哪里找来的乱七八糟的。
“不是这样的!”
做了噩梦的耿严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正巧看到沈应霖打开培养瓶盖子,惊道:“沈应霖,别动他。”
沈应霖身形顿了下,回头望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把这些东西搬到办公室,不怕晚上做噩梦?”
顾不得鞋子还掉了一只,耿严几乎一口气冲过来从沈应霖手里把瓶盖抢过去,又重新盖上,“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东西,我好不容易找到的。”
沈应霖危险的眯了眯眼:“这些,跟蕤雪族有关?”
耿严看着像好几天没睡觉,眼眶下面乌青一片,他侧过身靠在桌子上,故作神秘道:“你知道为什么白家一直在研究蕤雪族?知道蕤雪族这个族群到底有多么神秘么?”
沈应霖没什么时间跟他玩猜测游戏,板着脸,冰冰冷冷的吐出一个字:“说!”
见他如此无趣,耿严摆摆手‘切’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目光热切,一眨不眨的盯着瓶子里的东西。
“你就没发现楚亦澜的伤比旁人愈合的更快,更好?旁人需要两三个月甚至更久才能养好的伤,他不到一个月就能痊愈并且毫发无损?”
耿严换了个坐姿,手指弹钢琴似的轻点着桌面,“楚亦澜在阳光房里饿了那么多天,全靠死老鼠、玫瑰花,花枝之类的充饥,普通人吃完那些多多少少食道会被刮破,胃会穿孔,饥饿太久胃部消化能力根本撑不了那么长时间就会死,但楚亦澜还活着。”
“被你折磨的多少次死里求生,他都恢复的非常快,除了比常人更虚弱,留下了点后遗症外,外表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其他伤痕,这不是很奇怪吗?”
沈应霖闻言,眉尖拧了下,表情有点困惑:“他恢复的快, 不是你药的缘故?”
耿严摇头,“我的特效药有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跟他的体质有关。”
“你等等……”
耿严胡乱翻找了几下后将一份资料递到沈应霖面前,“你自己看,蕤雪族人有着极其强悍的自我愈合能力,每个人血液里的香味儿都不同,而且平均寿命高达一百八十岁。”
‘扣扣扣!’
耿严敲了敲左边的培养瓶,里面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震出一连串的波纹,里面泡着的那颗心脏极其引人注目。
耿严一脸严肃:“听说这是上上上任蕤雪族族长的心脏,他曾经活到186岁,可惜他的下场很惨很惨很惨,他被人关进实验室抽血扒皮,开膛破肚进行各种各样研究,听说他死后,骨头还被某些上流社会的人磨成粉,当成了延年益寿的大补之物,唯一剩下的只有这颗心脏。”
“这些肮脏龌龊事,他们做的还真不少。”冷哼一声,沈应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那颗心脏,“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耿严眼底闪过愧色,抿了抿嘴,叹口气道:“因为,做这项研究的人是我爷爷,他曾经也参与过蕤雪族人研究,后来耿家与白家暗地里达成了某种交易,两家共同研究蕤雪族人,直到我们父辈不知道因为什么反目,白家夺走了我家的医疗公司,表面研究新药,背地里却做着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沈家灭门,我父母下落不明,楚越惨死,一系列悲剧相继发生……”
这还是在爷爷一本手笔记中发现的,耿严怎么也没想到耿家也会参与到这种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中,而且实验对象还是楚亦澜的族人。
耿严拿起桌子上的烟,刚抽了一根,想到这里是医院办公室又将烟塞了回去。
“就像是一张网,所有人都在这张早已编织好的网上。”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冷意,沈应霖将资料放回桌子上,语气沉冷,“父辈发生的悲剧,一切源头,还在楚越。”
“我们这一辈的悲剧的确跟楚越脱不了干系,但……”
耿严抬头看他,重重叹息道:“你有没有想过,蕤雪族,楚家,楚越、楚亦澜很有可能才是这场阴谋里,真正的受害者?”
耿严捏了捏发干的喉咙,声音变了调,“虽然还有很多秘密没有解开,还有理论没有得到证实,可从你那里的名单编号来看,死在这些实验中的蕤雪族人预计过千,甚至可能更多。”
毕竟这只是他们目前能找到的数据资料,在爷爷之前,白家之前,还有没有更多有关于蕤雪族人的实验,他们不得而知。
沈应霖收回目光,走到窗口,望着外面发灰的天空,后背绷直的像是渐渐拉紧的弓弦,“楚亦澜,并不知道蕤雪族的事。”
耿严耷拉着眼皮,苦笑一声:“爱子心切,只能说楚越将他保护的很好,从未向他透露过蕤雪族的秘密,很可能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作为一个普通人,好好地活下去。”
“作为普通人,活下去么?”嘴唇抿出一道微紧的线条,沈应霖眸色变得深沉,“你说他会落下不少的后遗症,他的特殊血脉,不能让他的伤彻底愈合?”
“他这次伤的也不简单,发烧肺炎,一双膝盖骨错位,舌头虽然没有被咬断却也伤的不轻。”
从手术室出来又熬了几个通宵,耿严头疼欲裂,按住眉心,继续说道:“普通人留下这一身病骨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但他不同,他是蕤雪族人,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说比常人更轻一些,但若以后继续受伤我就不能保证他血脉能否继续给他带来健康的好处了。”
揉了许久,涨疼的额头得到些许缓解,耿严拿起桌子上的药瓶晃了晃,随即目光专注地瞥向另外一个装着人体组织的培养瓶。
“对了,蕤雪族人还有一个很大,很惊人,很不可思议的秘密……”
听着耿严一字一顿的将最后一个秘密说完,沈应霖没有回头,亦没有回答,只是身体明显怔了下,放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
躺在床上的人睫毛微微颤了下,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氧气罩上溢上了一层薄雾水汽。
脑海里回荡着一首空灵的英文歌,像是谁在轻轻的哼唱着。
男人的声音很清脆、很动听,比山涧里潺潺流淌的泉水声还要好听许多倍。
这首英文歌,小孩子听不懂歌词,但他好像听谁曾经唱过,他唱这首歌的时候很难过,神情悲伤,歌唱完了他的眼睛也哭的很肿很肿。
小小的孩童曾经问过他,这首歌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每次唱完他都会哭的很伤心,会抱着他哭到整个人都在发抖,他说这首歌叫做送魂曲,让他好好的记住,其他的便不在多言,只是抱着他哭,一直哭,一直哭……
楚亦澜睁开眼睛,头顶的灯光很刺眼,随着他睫毛的眨动,眼泪一滴一滴顺着眼角掉落在雪白的枕头上。
父亲?
父亲曾经唱过这首歌,他唱歌的时候会抱着他哭,跟他说很奇怪很奇怪的话。
比如他们明明就坐在栽满向日葵的院子里,父亲却说不想待在这么冷血恐怖的地方,他想回家,想回到属于他们的家。
比如父亲会跟他讲一些唯美感人的爱情故事,但每个爱情故事的结尾都是悲剧,他虽然听不懂,但从父亲的神情来看,那些故事就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比如父亲有时候会盯着手腕上的火焰图腾发呆,盯着盯着,眼泪毫无预兆的就掉了下来,然后哭着说自己没用,他救不了所有人,让他们原谅他……
一直都知道父亲心里藏着许多无法言说的秘密,但每次父亲对着他时,脸上总是挂着很温暖,很柔和的笑。
越是伤的厉害,好似对父亲的记忆就会变得越深刻,那些沉睡了许久的记忆也会随之涌入脑海,闪电般掠过几段残缺的画面,正当楚亦澜想要回忆更多,思考更多时一道人影出现在了病房里。
不用转头也知来人是谁,楚亦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重新闭上眼睛,内心里并不想看到他。
“什么时候醒的?”
沈应霖接触到他那冰冷的眼神,没说什么,走到床边,冰冷的手指擦掉了他眼角的泪水,语气比往常稍微柔和了一些:“还是很痛?”
疼到哭应该不至于,或者,想到了一些难过的事?
还在怪他把他丢下?
还以为,他已经习惯被当做弃子了。
楚亦澜一闭上眼睛就不知道沈应霖在说什么了,因为他的耳朵里还是嗡嗡嗡声更多,听力还没有恢复。
沈应霖问了几句哪里痛,但楚亦澜只是咬唇不语,他还以为是舌头很疼,疼到他不想说话。
“你的伤不算太重,好好配合医生治疗,不会留下太大后遗症。”
沈应霖拉过椅子坐在床边,看了眼放在被子上的手,这才两天,他手背上的划伤果然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楚亦澜,我会兑现承诺,找到白朔雁之后放你们离开,在此之前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别想着逃走,我不会限制你,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缺什么就告诉……告诉乔亦,他会帮你准备。”
认识这么久以来除了威胁的话,这应该算是沈应霖跟他说的最多,最温和的一次话。
很可惜,楚亦澜压根听不到这些,如果他能听到应该也会舒口气,至少不会这么冷漠。
等了半天,得不到楚亦澜的回应,气氛变得僵冷下来,沈应霖也不知要继续说些什么,两人在一起除了上|床也没什么可说的。
看着楚亦澜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沈应霖伸手轻轻略过落在他额头上遮住眼的凌乱黑发,将有些歪掉的氧气罩重新戴好,拇指在他削瘦白皙的下巴上轻轻捏了捏。
“舌头疼,不想说话也不勉强你,好了再说吧。”
病房里的气息压抑的难受,微凉薄唇抿成一条线,沈应霖松了松衣领,站起来,“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再来看你,你……先好好休息。”
沈应霖的视线又在楚亦澜露出的那一小截白而细瘦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
楚亦澜手腕上没有火焰图腾,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是族长的后代?
还是,需要什么契机手腕才会显出火焰图腾?
不管怎样,蕤雪族的秘密还是太多,还需要再进一步调查。
至于楚亦澜,暂时就先这样吧。
沈应霖收回目光,没多逗留,转身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