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赤脚穿过半个城去偷情
酸花帮申式南换下衣服,又给浴盆的清水掺入淡淡清香药味的热水。
申式南道:“酸花,你不用做这些事,让小乙来就行。”
酸花微微一笑,道:“公子,我跟嬢嬢和夫人说过了,今晚我伺候你沐浴。”
申式南听了,心里微微一叹。平时没外人的话,酸花叫他式南哥,这会儿却喊他公子。
按大明朝的习惯,一家之主通常被称为老爷,可申式南年纪轻轻,上头还有老娘在,所以称老爷和少爷都不妥,索性大家就依着以前的习惯,要么喊官职,要么喊公子。
累了一天,申式南也想泡个澡舒缓一下。他喜欢躺浴,不喜欢坐浴,家里的浴盆做成了人体形状的长条形,不像其他家那样是圆的。
临安府初秋的白天跟夏天一样热,夜晚微凉。酸花准备的浴水温热刚好。烛火摇曳,申式南闭目斜躺,酸花坐在一个高凳子上给他按头。
“说吧,今晚有什么事?”半晌之后,申式南缓缓开口。
酸花抿了下嘴,轻声道:“我想求你放杨建翎一马。”
申式南睁眼,不解问道:“他那么对你,你还帮他求情?”
酸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人毕竟是我亲生母亲,我不想看到她孤苦无依。”
“他们一家求到你头上了?”申式南问。
酸花轻轻摇头,没说话。杨建翎续弦娶了酸花的母亲,是酸花的嗣父,如果他被抄家问斩,酸花的生母将失去依靠。
申式南拿下他,当然不是因为他骂了自己,而是一来杨建翎罪大恶极,二来他想借机取缔赌场。至于《大明律》规定的辱骂他人,其亲连坐,申式南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他那些狗仗人势的亲戚。
王用发出的公文可能还没到云南布政司,杨建翎案发,他的亲人,包括酸花的母亲,都还不知情,当然不会找到酸花求情。申式南是明知故问。
申式南半坐起来,拍了拍右侧浴盆,道:“过来这边,换个矮凳子。”
酸花移身过去,申式南轻轻掐了下她的小脸,笑道:“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妹子酸花,我永远是你的式南哥哥。谁也不能欺负你,除了我。”
酸花小脸羞红,使劲连连点头。小时候几人在己岩村一起玩耍,申式南也是时不时会掐她小脸。曾经的式南哥,如今已是大人物,可他依然是自己的那个式南哥,会一直保护自己的式南哥。
申式南随后正色道:“杨建翎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杖二十,给他留点家产,回老家种地读书去吧,终生不得出村。”
酸花大喜:“知道了,谢谢式南哥。”说着站起身给申式南按肩。
酸花心灵手巧,她的按拿技术比小乙和回袖要好得多,很快他就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他被酸花拉起来,擦干身子送回钱樟落房间,申式南很快进入深度睡眠。
正在用早膳的时候,王用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申式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笑问:“王大人这是爱上了我家的早膳?”
王用擦了擦汗,拉开椅子坐下,自己倒了一杯红糖姜茶,道:“我在家里吃过了。”
申式南知他定有急事,加快用餐速度,三两下吃好,放下筷子问:“何事?”
“临安府同知殷亮带人捉奸,指名道姓要你去。”王用额头还在冒汗。
申式南不解:“他捉他的奸,难道《大明律》管不了,为何非要我去?”
王用愁眉苦脸道:“男方是洞天风月……子。”他故意咧嘴拖了一个音。
申式南闭眼深吸一口气,暗道:打脸来得真快。随即高声喊道:“回袖,南宫晨,芽芽,你三人陪我走一遭。”
邬啸铁要守家,薇儿要保护钱樟落和谢清溪。花醉和裴寒昨夜留在南大营,协助孙契和李务整顿宣化军。
裴寒和花醉昨天的出手,已经传遍南大营。尤其是裴寒,瞬息之间连斩六人,简直是神功莫测。那些士卒就服这样的猛人,所以申式南留他二人在南大营,以作震慑。
几人匆匆来到城东一处宅院,王用说,这座宅院是殷亮置办的别业,平时不住这里。
院内有五六人作仆役打扮,想必是殷亮家的下人。殷亮阴沉着脸,手提柴刀堵在一间内室门口,脚下是一堆衣物。
见申式南和王用一行来到,殷亮退开两步,道:“申大人,你可看仔细啰,万一百姓议论起来……哼哼……”
申式南迈步走到门口扫了一眼,宽大的卧室,宽大的木床,两个女子披头散发坐床上,两手紧抓鸳鸯绣被遮住上身。两人低头,看不清面容,也没看出害怕的样子。
洞天风月老道穿一件短衣,光腿坐在梳妆台前,手上把玩着女人的首饰,脸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事情与他无关。
申式南走近殷亮,脸带钦佩与感激之色,道:“殷大人,你偷学功法还真是别出心裁。不过,这法子不适合我。多承指教。改日再切磋。告辞!”
说罢拱了拱手,转身朝大门走去。
殷亮一愣,急忙拦住他:“不是,这……这什么意思?什么功法?”一旁的王用也莫名其妙。
申式南停步,笑道:“老殷啊,感谢你把老王和我当自己人,有好事还想着我俩。但今儿真忙。明晚,明晚咱哥仨好好切磋,顺便让兰仙人再给咱指导指导。放心,我做东,保你功法大进。老殷,留步。老王,走!”
说着伸手搂住王用肩膀,抬步就要走。
来不及计较这二十郎当岁毛头小孩跟自己称兄道弟,殷亮这回真急了:“申大人,什……什么好事?明晚切磋?切磋什么?”
说着求救似的看向王用。王用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必须装得高深莫测,眉毛抖动两下,示意他留下申式南好好谈。
之后便仰头目不转睛看着天花板,好似天花板比古董还好看。
申式南果真停足,一脸不解看向殷亮,又指指床上两人:“她俩……不是练那内丹阴阳双修功法,然后你再与她双修?女方先修,男人享受,你这方法可以啊!”
他指头朝着几人指来指去,最后左右食指相对移动。
殷亮也是进士出身,怎会不懂“内丹阴阳双修”的意思,这时终于明白了个大概。明明是自己小妾和人偷情,怎地变成自己安排偷功法双修了?
脸色一沉,殷亮冷冷道:“申大人莫要取笑。你当街礼拜之人,竟是偷鸡摸狗的淫邪之辈。今天这事,不给我一个交代,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告到京师。”
申式南皱眉,沉下脸道:“你拿我二人开涮呢?好心恭贺你习得长生不老之术,怎的不识好歹?此等功法,别人求还求不来呢!”
“长生不老?”殷亮也迷糊了:“内丹阴阳双修可长生不老?”
申式南不耐烦道:“玄素之道不但是房中御女术,更可祛病延年。你好歹也是进士,对道门仙法岂会不知?装傻充愣戏弄上官是何意图?”
殷亮满脑子飞的是“御女术”和“长生不老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两位可是自己的上司,看上去还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一拍脑门,殷亮恍然大悟道:“想起来了,兰仙人着有《性天风月通玄记》!传闻兰仙人早就功德圆满,飞升成仙。怪我,有眼不识泰山!兰仙人,申大人,王大人,快快里屋请。”
王用弯腰捡起地上的衣物,抛到大床上,小声嘀咕道:“乱七八糟,有碍观瞻。”
再一转身,对芽芽笑道:“芽芽妹子,相烦带殷大人两位家眷下去梳洗。”
殷亮的这座别业没有丫鬟,几个男仆不便服侍家眷。又知回袖是申式南的妹妹,不敢吩咐。尽管黄芽芽穿着丫鬟服饰,他还是客客气气称呼妹妹。
殷亮附和道:“对对对,乱七八糟,像什么话。老八,快去烧水泡茶。”
转头对回袖谄笑道:“随意,随意。就当是自己家。”
申式南趁机走近老道,顺手把床上剩下的衣裤扔到他手里,在他耳边低声道:“你都四十有八了,玩得挺花呀!”
老道撇撇嘴:“夜御四女不是问题。”
众人堂屋落座,申式南率先开口:“老道,你不要吝啬,你那仙丹,给老殷留两粒。老殷,你别嫌少,老道那丹丸可不容易炼制,除了延年益寿,服用一粒,半年内,你那三房小妾全叫一起,你都可以夜夜熬战至天明。”
殷亮喜不自禁:“适才多有得罪,仙人大量,感激不尽。只是,这双修之法……”
申式南道:“天地之大,食色乃众生之源。放心,老道的功法讲究性命双修。不过,道不轻传,法不空授,内丹阴阳双修功法是道门秘术,非玄门正宗弟子不传,非心诚求学者不传。”
殷亮点头如捣蒜:“我这座宅院刚买来不到一个月,家伙什齐全。仙人既然与这座宅子有缘,明儿……不,等下我就让人把房契送来,万望仙人莫要嫌弃。”
老道正待答话,屋外传来吼闹声。众人侧耳听了一会儿,殷亮道:“是建水州判官庄众。”
王用问:“来此何事?”
殷亮脸色如常,道:“大概是寻人。适才与仙人双修者,一人是我三房妾室,另一人是庄判官夫人。”
申式南无语,狠狠瞪了一眼老道。他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轻轻吹开杯中茶叶。
顿了顿,殷亮又道:“先前不识仙人真面目,我派人告知了庄判官。待习得功法,愿与仙人同修。”
王用差点喷出一口茶,心下鄙夷:为了一个劳什子的阴阳功法,你居然连妻妾都要献出来跟人家双修,王朗在你面前都得甘拜下风。
王用也许学识不如进士,但他是一个坚守底线的文人。今天这一幕幕,让他感觉世间很不真实,恍如梦境。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知府衙门的。
申式南早发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过没有打扰他。
申式南初入官场没错,可他的出身,让他早早见识了士大夫阶层的幕后生活。
殷亮捉奸牵连到他头上,他想平和解决,必然要与殷亮交易。
殷亮的所求,无非升官、发财、长寿。升官他给不了,更不愿让德行有亏的人走上高位。发财倒是可以给,但不想过早地将自己底细见光。
剩下的便只有长寿。道门丹药和功法,有他故意添油加醋的吹嘘成分,但那些丹药和功法也确确实实功效强劲。
更重要的是,你架不住别人爱信啊!殷亮的小妾,庄众的夫人,可能还有更多的其他人,一个个奋不顾身地深深痴迷上这样的修炼。
通过拼凑各人的说辞,他才知道,为何老道这次会阴沟里翻船。
殷亮的小妾和庄众的夫人昨天就跟老道厮混在一起,晚饭前两女人各回各家。
苦熬了半夜,五更时分,两人各自草草穿戴,不约而同摸出门,直奔白天幽会的地方。
老道当晚就住在殷亮的这座别业,两女人一前一后摸到老道床上开始修炼。
两女人打算天亮前趁着夜色回家,哪料殷亮早起处置芦花沟土贼诸事,不放心自己藏在别业里的财物,带一个下人打着灯笼来到别业查看,好巧不巧把三人捉奸在床。
殷亮身为同知,是要脸面的人,不想闹得人尽皆知。想了想,打发下人先去喊人来堵住三人,又去报告知府,想要拿捏申式南。
猜到了前因后果的申式南,不得不感叹,都是一个“贪”字串起了整件事儿。
两女人贪色,其中一个怕鞋子走路响声惊动家人,不惜赤脚出门,赤脚穿过半个临安府城去偷情。老道贪功法,来者不拒。殷亮贪财,半夜偷查财物埋藏之地。
不管怎样,老道的屎屁股擦干净了,结局也算皆大欢喜。
更让他欣慰的,是王用的态度。王用也许能力不突出,但他恪守本分,也不拘泥不化,这就够了。这是可以放心的官场盟友。
回到府衙的王用,直到言婴和方绽找到他,才收摄住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