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往日之影
第二天早晨
餐桌上的布莱恩按掉了正在喋喋不休的收音机，举起报纸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最近这段时间魔物好像安分了不少，没有听说前往魔晄炉的路段有新的损毁，男人也是闲了下来天天在家里当电灯泡。
蒂法刚刚张罗完早餐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看见沉浸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发生了的“新闻”里不可自拔的布莱恩，非常自觉地打开了门。
来者是少女大致只有几面之缘的女性，她将头发都梳往脑后用几根头绳紧紧的绑缚在一起，面部也随之被提拉紧绷，看起来十分严肃可怕——是村长冯德的阿姨，莫娜米。
“早安，蒂法，冯德说你已经答应了教体操的事情，我这次是来和你商量一下其他的事情——可以麻烦你单独对我进行教学吗，我并不是很喜欢那种广场练习的形式。”
“酬劳的话，按次数还是时间计费呢，如果是按照时间，一小时2GIL如何？”
“诶？”
单独教学蒂法并不觉得反感，但是昨天冯德没有提过酬劳的事。
见到少女愣了一下的样子，莫娜米摩挲了一下下巴
“果然这样的价格还不太够吧，毕竟13岁也不算孩子了——那么4GIL一小时如何？”
好像是被误会了意思，蒂法连忙双手摆了摆
“不是的，不用酬劳也没有关系。”
莫娜米闻言却皱了皱眉
“那可不行，酬劳是必须的，这样你才会有动力认真的教导，但是收取了酬劳的话，你也必须做到与之匹配的程度才行。”
赞甘的指名让蒂法起先将之当成了一个“考验”，但是无论是否做得好其实都不会太过影响，现在发现教导大家体操的事情竟然可以变成一份工作的时候，蒂法还是有些犹豫的，不过靠自己的能力赚取报酬，这样的体验对蒂法来说非常有吸引力。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宽广了起来。
于是少女稍作思考，沉默了一小段时间后还是开口道
“6GIL。”提高了价格。
莫娜米思考了一番，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那就6GIL，希望蒂法能让我觉得物超所值。”
两人约好在下午进行第一次练习之后，莫娜米就离开了。
中午拉斯特上门，和蒂法说了一下待会自己会离开尼布尔海姆一会儿，晚上就不一起共进晚餐的事情
“拉斯特要去做什么呀。”
“嗯...说起来，大概是实验一下新的魔法吧，不用担心我，我可是很强的。”拉斯特这么说着，然后也离开了。
下午时分，蒂法到了村长冯德阿姨，莫娜米婆婆的府上
蒂法先是引导着莫娜米升起手臂踮起脚尖，并帮助她保持平衡
“听说布莱恩那小子，不是很情愿让你出来工作呐。”在蒂法绕至她的正面时，莫娜米突然开口道。
大概是在说昨晚布莱恩讽刺冯德的事情。
“爸爸他，大概是担心我吧。”下意识的为父亲辩解了一句。
“果然，在尼布尔海姆待久了，无论以前是多么一个雄心壮志的男人，也难免会变得守旧啊。”然而莫娜米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蒂法的辩解，自顾自的说道，“女孩子就只要管好家里就行了，不能抛头露面什么的——”
“婆婆...知道爸爸以前的事情吗？”
“呵呵，那小子基本上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一边伸直手臂抬头挺胸，莫娜米一边笑道，只是动作在笑容带来的喘息下有些变形，蒂法赶紧配合的纠正。
“我记得他七八岁的时候还一直在喊着什么要当上‘有名’的科学家呢，要引领家乡的进步，成为朱农的第二个首都——结果最后还是为了独占蒂雅留在了村子，再也没有离开过。”
“是这样吗？”
蒂法伸出手调整了下莫娜米的手腕位置。不稍微往后伸展一些将胸腔扩展的话这动作就没有效果了。
“因为蒂雅那个孩子非常受欢迎呀。”莫娜米呵呵笑着，“就和你一样受欢迎呀。”
蒂法其实对父母的过去也有些好奇，但是她并不希望这些内容是从一个比较陌生的人口中得到听到，那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而且自己的母亲被叫做“那个孩子”，蒂法感觉不太开心。但是倾听老人家们谈以前的故事也是工作的一环。收取了报酬就要做好，这份责任感驱使蒂法很有耐心地继续听下去。
“你也离开村子比较好。”说道这里的时候，莫娜米话锋一转，语气有些惋惜
“蒂法已经是赞甘的弟子了吧，跟着他离开尼布尔海姆四处走走的话一定很不错。”
听到“离开”的话题，蒂法想到了拉斯特——他说过也许会离开，如果跟随他的脚步的话...
“似乎是呢。”想着和莫娜米考虑到的完全不是一个人，蒂法点点头附和道，
“其实蒂法，你也长大了，不需要配合我的说法回答的，我说的这些你不用记得也没关系，但是一定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尼布尔海姆出身的女人确实要作出改变了。”
蒂法静静的点着头，不断的帮助莫娜米矫正姿势。
“改变啊——在我年轻的时候没有哪个女人会想着这些事情，可能也只有斯特莱夫家的那个女儿——”拉长了语调，也许是打开了话匣，莫娜米竟在小辈面前谈论起了他们长辈的事情。
也许是知道蒂法并不会擅自接话评价自己口中的长辈，莫娜米没有等少女回话，自顾自的说着：“那孩子也曾想要出去。大概是是讨厌这个地方？或者说对都市有所憧憬？”
莫娜米突然改变了动作，已经无法固定回原来的姿势了。
“抛弃尼布尔海姆的女人家传统幸福常识，就象是否定了我们这些人一样。但是大家——还有我——私底下虽然在批评她，但内心却是一直在为她加油。我们非常羡慕她，想要自己开拓自己的道路，多少让我觉得传统现状或许也会有所改变呢。”
蒂法将莫娜米的膝盖抬了起来。
“要抬到这个高度。”蒂法扶着莫娜米摇摇晃晃的身体，心里一直想着拉斯特说的不要太多的交流，也许聆听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在听莫娜米讲到这里的时候，仿佛与内心深处的某个观点吻合，蒂法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可是...克劳迪娅阿姨还是还是留在村子里了啊。”
“啊啊，那也是没办法啊，那孩子，爱上了一个从外界来的男性旅人，当时克劳迪娅她还在旅馆工作——那是一个拥有非常美丽面容的男人，外界的气息又那么新奇。你看克劳德就知道了吧，母亲的发色，父亲的脸，完美继承了双亲的血统。”
“嗯..”
“但是他是风一样的男人，即使克劳迪娅抓的再紧也只能让他从指缝间溜走——大概是克劳德刚刚会走路的那个时间，他只是说了一句‘想去山的那边看看’，就是尼布尔海姆自古以来的那个传说嘛——”
蒂法点了点头，因为她也曾经想去那边看一看，寻找母亲的身影——那是尼布尔海姆流传了许多年的说法，因为从没有人能够翻过尼布尔山脉所以那里一直被老人们认为是“归去之人所在的地方”。
只是也是在那个念头刚刚升起的时候，母亲的身影就真正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无论回想几次，都是如此神奇、不可思议，就好像...
就好像拉斯特在中午上门的时候似乎就预见到了母亲即将离世，对自己说了那么多宽慰的话一样。想到这里，蒂法轻轻皱了皱眉。
魔法..吗？
“然后呢？”想到这里，蒂法第一次主动问道，她突然很想知道山的后面的事情。
“然后...他许久没回来，克劳迪娅找上了当时的村长，搜救队最后只找到了他的部分随身物品——至于身体，大概是被魔物拖走了吧。”
“诶...”蒂法有些同情克劳德之余又有些庆幸，庆幸当时被母亲..阻止了。
“克劳德那孩子，大概也是完美继承了他父亲的性格吧——如今克劳迪娅又变成一个人了，所以我说啊，蒂法你离开这里比较好哦。”
似乎能看到少女内心的犹豫，莫娜米继续说着“不过虽然我一直说着‘风一样的男人’什么的，其实如果男人不去大城市打拼一番的话，很难给女孩子好的生活——”
蒂法没出声，因为她知道莫娜米在影射谁，沉默着抽开手没有继续扶着莫娜米，只见她的身体不断摇来晃去，最后无法保持姿势平衡，抬起的脚也来不及放下，整个人难看地跌坐到地上。
“那么我们来换另一只脚吧，请把膝盖抬高。”回复了沉静的表情，蒂法指挥着，
莫娜米却拒绝了少女的搀扶，自己站了起来
“有着这么可爱的脸，个性却很严格呢。”
“因为我收取了 6 Gil 的费用。”不知不觉间，蒂法的应对手段变得很优秀。
结束了莫娜米的教程之后，蒂法马不停蹄的去了广场上为老人们做集训，只是让蒂法有些难受的是事情的展开并不如同她预想的“仅仅只是体操教学”这样的发展，所有的老人都像莫娜米一样和蒂法说着这样那样的话，话题往往也不怎么友好，却又不得不聆听
因为只要主张方法不一样，或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说话，老人就会开始闹别扭。
聊天的话题有时让蒂法感到吃惊，有时会让蒂法受伤，青春期逐渐成长的身体也被揶揄调侃，蒂法对此非常反感。不过注意到蒂法的困惑以及气愤情绪的人也会适时改变话题，只是转变后的话题也只是说着谁和谁的交集，谁和谁最终在一起了之类的。
但他们都不会讲自己的事情，反而很自然地说着蒂法父亲的失恋故事跟与母亲结婚前的交往情形。在老人们的认知中，就连蒂法父亲那一代都是“村中的年轻人”。
那天晚上进入梦乡结束一天前，蒂法不禁想着，今天做了什么事情，从谁那听到什么新闻，想去跟谁说说什么八卦——这样的日子总有一天自己也会面临到吧。
总是在说着相同的话题，迎来一成不变的每一天，
然后...自己也终将成为这座村子历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