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端点
正如赞甘与少年所说的那样，在与两人沟通完毕确认了意向之后，灰发男人便没有在尼布尔海姆多留——即使是艾琳娜提出的晚餐招待也被婉拒，似乎是真的有什么非常紧要的事件正在或者即将发生，因为挂念新收的弟子才特地前来看了一眼，传下第五卷后便匆匆离去。
第五卷中除了大受赞甘本人推崇以至于用加粗笔迹书写的常规格斗技法例如什么“蹴击”和“拳击”的各种路数，交错迈步，突袭发力的技巧以外
还有着他本人在旅行途中突发奇想设计出来的动作，只是这一部分基本上都是一些只言片语，和“欲知后事如何”的说法类似，大致都只有一个简单的招式名称，例如什么“虎之形·xxxx”的，一眼就能看出是向那些自然界中的“老师”们请教有感而发的创造。
“看来赞甘其实也已经走上了宗师之路，可能连属于自己的奥义都已经触及到了。”
拉斯特看到这里的时候这么自言自语着。
“拉斯特刚刚说什么？”蒂法拿起放在一边竹篮中的毛巾擦拭了一番面部和脖颈上的汗珠，听到少年闷闷的声音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再次感叹一下我之前大概在做的一件多余的事。”
拉斯特哈哈一笑，然后快速带过这个话题，对着蒂法摆了摆套在手臂上的护具
“离晚饭还有一个小时——继续吗？”
“当然！”蒂法干劲满满。
“那好，刚刚是拳击，那现在练习的就是上段踢击的动作——准备好了说一声。”
“嗯！”
阳光微敛，虫鸣渐熄，山门边的树林沙沙作响。
赞甘走后，少男少女至此每天又多了一项活动，或是村边的小山上，或是瀑布边，或是在山门附近，许多平日少人经过的地方都成为了两人对战训练的道场。
拉斯特并没有将格斗术用于实战的想法，所以他一直只是穿着护具小心地格挡蒂法的攻击，一招一式，记下了第五卷中所有的标准动作，在蒂法施展后细心的矫正，不断地挥洒汗水——
尼布尔海姆，没有天灾也没有人祸，神罗势力逐渐撤离带来的负面影响在冯德的主持下和村民们密切的配合下安然消弭，大多数村民们甚至没有感觉到如今的生活与过去有什么不同。
——这之后，是世界的另一端
2001年8月，东大陆某处——
氤氲的夜空中，铁灰色的金属游鱼转动着旋翼以游弋的姿态划破黑暗，金属色漆面上，神罗的logo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但是与其外在看来的丝滑姿态不同，这架飞机设计的目标并不是舒适——而是足够的速度。
所以此时的座舱内——
“这一代...咯咯咯...的运直体验真是..咯咯..糟透了——要不是...咯咯咯...任务紧急...”
倒竖的发型露出光洁平坦的额头，锐利的眉角配上刀锋一样的眉毛和眼睛——那是一个第一眼就能让人直观的联想到“狼”的少年，
他坐在不断颤抖的座舱中，在震耳欲聋的隆隆杂音下勉强地说着话，上下牙关在外力的作用下不住的相互撞击，让他感觉有种奇异的升华感。
“别...咯咯咯...说话..就行了。”坐在他对面的人听声音也是一个少年，只是此时他戴着一个有着红色涂装的神罗制式“三眼头盔”，除了光洁无毛的下巴昭示着他的年龄并不大以外，根本看不到面容。
“以前..咯咯..以为..运输车..咯咯..的体感就足够..糟糕..咯咯..了。”
牙齿不断碰撞让少年的能感觉到到口腔的麻木，但是他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一定..咯咯..是兵器开发部门..咯咯..设计的，完全没有..咯咯..把乘坐者的体验..咯咯..考虑进去，回去..咯咯..我一定要好好..咯咯..投诉。”
然而坐在对面的少年本没有搭话的意思，保持着冷淡的态度，但是狼一般少年的抱怨似乎戳中了他的吐槽欲望，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张嘴说道：
“扎克斯——你..咯咯..还是安分一点吧。”奋力控制着下颌，总算是完整的说出来一句话。
“哈..咯咯咯..克劳..咯咯..德..”少年爽朗的笑了起来，叫出了红装少年的名字。
竟然是克劳德——红色的武装作战服，那是神罗特种兵的标志性外装。
毫无疑问，克劳德少年已经完成，或者说至少完成了一半属于他的梦想。
“这可是...你第一次作为..咯咯..‘特种兵’出任务——不该..咯咯..开心一点吗？”
扎克斯也开始努力克制自己的下颌，声音逐渐恢复平稳。
“我也以为我会很高兴——毕竟这么长的时间都只能..咯咯..做模拟训练，这是第一次实战。”
“可是..一想到安吉尔...”下意识的道出了自己内心忧虑的那个人的名字，机舱内的氛围一滞。
名为扎克斯的少年也随之收敛起了笑容，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便仿佛一块千钧巨石压迫在他的心上，即使是一直被称为“小狗”一样欢脱的他也难以在此时晃起尾巴。
克劳德口中提及的安吉尔，他与杰内西斯、萨菲罗斯两人是曾经唯三十数年的1st级别特种兵，按照特种兵机构内部编制实际上并没有党派之分，但是安吉尔因为个人性格偏向的原因，在三人中尤其相对地喜欢提携后辈，也会私下里与众多2nd和3rd的特种兵一起训练，传授自己琢磨出来的技法和经验——虽然他不太愿意提及自己的私人事情，但那种毫无保留的态度着实让他在队伍中拥有了更多的拥簇。
克劳德倚仗着过人的剑术技艺和长久锻炼磨练出的意志，入伍的一个月内顺利通过了特种兵的特招考核，经过入门级别的“魔晄改造手术”后，如今已经是一名正式的3rd神罗特种兵了，而他在00年中旬进入队伍后第一个遇到的教官，便是安吉尔——这个不论是外在形象还是内在本质都凛然正气的男人。
克劳德并不在意这个世界正义与否——但是不可否认站在光明中那个男人的身影是如此具有魅力。
而作为安吉尔所认可的2nd首席，如今已经正式成为1st，且自诩为安吉尔好友的扎克斯·菲尔——便是这位狼一般的少年，也顺理成章地与克劳德结识，两人在安吉尔的主持下进行过多次交流切磋，彼此之间关系也相当不错。
然而在去年年底的一次突袭行动中，与扎克斯一同出发的安吉尔却没有归来。
神罗封锁了消息，在今年年初时甚至对外宣扬了安吉尔的殉职——和那个带着大量同僚叛逃的杰内西斯一起..
“殉职。”
克劳德对扎克斯是有些怨气的，因为在自己再三询问之下，作为当事人的扎克斯一直用“保密条例”对自己进行搪塞，不过虽然语焉不详，克劳德却也能够确定到一点——安吉尔并没有如同对外公布的一样“殉职”，而扎克斯，可能确实不知道安吉尔的去向，但是心中一定有着对应的猜测，只是不和他说。
两人沉默了半晌，机舱内一时完全被气流激起的震荡音占据。
最后还是没扎克斯的少年打破了沉默——扶着舱壁，他上前拍了拍驾驶员的座位
“我们...还有多久抵达目的地？”
驾驶员带着沉重的隔音耳机，注意到特种兵的呼唤忙不迭的摘下，听完诉求之后大声喊道
“根据友军的标点，应该差不多——马上就到了！”
说话时毫无勉强之意，显然早就适应了这种程度的颠簸，不愧是“王牌飞行员”。
这时，军用公共频道的电台突然响起有着不小电流杂音的通告
“绀-1103，任务编号A-407，神罗特遣部队遭遇大量敌对武装分子，确认为五台地区恐怖组织成员，初步判断是组织‘雪崩’——我方作战人员伤亡超出预期，支援还有多久到达？他们的火力太猛了！”
直升机驾驶员赶紧切换了电台，透过稀薄的夜雾看到了下方地形中的枪火和剑影，拿起操作台上的话筒大声汇报
“确认！运输机已抵达作战区域！”
“确认！接下来将派遣‘特种兵’对事态进行控制！”
接着他边上的副驾驶员快速的转身，按住身边舱门的开关，对着以及站起身支棱在舱门边的两个特种兵喊道：
“确认通讯设备！”
正事来了，克劳德和扎克斯同时按住耳麦，比出ok的手势
“ok！通讯设备无异常！”副驾驶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
“已经确认他们没有什么制空的手段，所以待会我们会直接在战场的中央投放！”
“你们注意安全！”
扎克斯沉着脸扭了扭手腕，对着副驾驶点了点头，示意没有问题。
安吉尔，你既然都不在了——那我做的过头点，也无所谓的吧？
克劳德这时也倚靠住了舱门，比划出手势表示自己也准备完毕。
主驾驶拿起话筒确认：
“投放程序准备完毕——作战内容不变，清除区域内所有威胁。”
“作战——校对时间 3，”
密闭的舱门开启，暴烈的气流沿着缝隙灌入座舱，两位普通人的驾驶员适时地戴起了护目镜。
“2，”
“1，”
“0，”
“开始投放。”
“跟紧我！”倒计时归零的同时，扎克斯低吼一声，没有降落伞没有速降绳，踩着舱门边缘就一跃而出——完全无视了几十米的落差。
然而克劳德却也没有对这堪称作死的一幕做出任何质疑，毫无保护措施地，头盔少年也沉默着一脚踩着边缘微张着双臂落下——真正的自由落体。
紧接着，带着穿梭在空气中的呼声，足踝承受了足以让普通人粉身碎骨的巨大冲击，硬实的泥土被踩出不浅的足坑——两人却如同没事人一样地落在了地面上，甚至不需要做出卸力的翻滚，这种程度的冲击对他们来说完全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落地后迎面而来的，是一支身着十分正规的武装力量——银蓝色涂装的作战服，统一配置的轻武器，毫无疑问，那区别与神罗士兵的制服就是作为“敌对势力”的，那群“火力很猛”的靶子。
对视一眼，两位加起来才堪堪三十的少年，各自拔出了背后形态相似的双手长剑，毫不犹豫的迎着敌人开始爆射的火舌而上——宽阔的场地是他们的舞台，辗转挪腾的身姿在那支小队的眼中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难以捕捉。
即使意识到了自己的对手是“那些人”，这支作战小队也毫不犹豫的送上了他们的回答——以更凶猛的火力覆盖来抗击！
无数钢芯弹在火药的推动下交织出死亡的轨迹，连续不断砸在泥土上激起米余的浪涛——毫无疑问，这是命中的瞬间就可以摧枯拉朽地将一个人肢解的血腥网格，
然而在此刻——就如同描述的那样，所有的子弹都砸在了泥土之上，
即使射手训练有素，即使目标近在咫尺，即使几十人的编制打出的火光细密如雨，血色的弹道仍就像被管制绕行的车流，在两位少年交替的步伐和挥舞的剑影下碰撞出叮叮哐哐的声音和绚丽的火花——也仅此而已了，这种程度的攻击甚至无法让他们冲刺的步伐稍有停顿。
冲锋的极速让两位少年少年如同无匹的战车，数秒时光就跨越了百米的火力空域，手持冷兵器的他们如同虎入羊群，不消片刻，这支在如此绞肉机般战场上存活到现在还有余力打出交叉火力的精锐小队便如同被砍伐的树木一样毫无反抗之力的成片倒下。
数十米的高度一跃而下，枪林弹雨视若无物，刀光剑影之间，哪怕是久经战阵的士兵也无一合之敌，装备精良也难挡一剑，这就是“特种兵”——足以轻易改变局部战场走向的顶尖力量。
“神罗的走狗！”
然而就在击倒了视线中的所有敌人，扎克斯松了口气的同时，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右腿受到了外力的钳制——一个还有余力的敌对士兵死死的抱住了他的小腿，声嘶力竭的大喊道。
仿佛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甚至隐约可以看到猩红色胸骨的伤口并不存在一般。
而让扎克斯瞳孔紧缩的，是那一颗握在那人手上，已经被拔掉引信的手雷。
“一起死吧！”
“小心！”注意到这一幕的克劳德毫不犹豫地一剑斩在了扎克斯的两腿之间，一条握住手雷的手臂也随之飞出，少年同时用手一勾，拢住扎克斯的脖颈顺势卧倒。
剧烈的爆破声响起，碎石和散射的泥浆砸在了两人的背部，近距离的冲击波让扎克斯一时感觉到有些耳鸣。
余波散去，起先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男人已经死透，扎克斯掏了掏有些瘙痒的耳朵，复杂的看了那具身体一眼
踉跄的起身，狼一般的少年对着黄毛战友诚恳的道谢“多谢——克劳德，我欠你一条命。”
“即使被那种东西炸到，你也死不了，最多受点伤两个月下不来床罢了，没有一条命那么严重。”克劳德下意识拍了拍裤子上被溅射到的泥浆，淡淡的说道。“——下次注意点就是了。”
虽然对待安吉尔失踪的事情上，不论是主管还是知情者扎克斯都闭口不谈让克劳德有些怨气，但是军规森严，理智却是告诉他如果自己处于扎克斯的境地大概的选择会和他一样，甚至可能连理由都懒得找——所以这并没有影响两人的感情。
提醒扎克斯注意点的淡淡话语中带着关心，因为他知道扎克斯一直有一个老毛病
——他并不喜欢终结敌人，
简单的说就是“不忍心下杀手”，
即使是最恶劣的罪犯，他也总是会下意识的用上刀背降低致命的概率——哪怕后来安吉尔给他换成了双刃剑这样没有“刀背”的武器，也没有办法改变他下意识会留手的情况。
“善良，是战场上最不需要的品质。”即使每次都被这样说，扎克斯都只是哈哈一笑地敷衍过去。
“我只是觉得，每一条生命都有着属于它们的梦想——不值得在这种事情上潦草的终结。”
扎克斯总是这么说着，于是他也成为了“特种兵”中，模拟训练时间最长，参军三年才第一次出实战任务的“特种兵”。
不过现在看来，即使无数次的模拟战中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击杀敌人，在面对真正活生生的生命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忍心下手。
“你应该知道，哪怕是将一切苦难作为敌人的安吉尔，也不会像你一样抱着这种无谓的‘仁慈’。”克劳德·斯特莱夫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注意到自己说出了心里话之后，少年却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说话方式，好强的既视感。
“哈哈！”扎克斯没有持剑的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讪讪的开口“我只是觉得...”
“每一条生命都有着属于它们的梦想...不值得什么——巴拉巴拉的..对吧？”
克劳德有些不耐烦起来，和这个明明比自己大三岁，参军也比自己早三年的“前辈”说起来，怎么反而自己更像是前辈，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想起这家伙也不是第一次被自己和他的上司以及最好的朋友说教——结果还是毫无改变的意思。
这大概就是“天性”吧。
克劳德叹了口气：
“——算了，下次你如果不想补刀的话，我来就好了。”他并不介意为了自己和身边的人对敌人或者什么东西动手，这对他来说完全称不上“罪孽”，因为他很明白自己想要保护和能够保护的东西本就不多。
这么皱着眉说着，克劳德突然想起既视感的来源——
那是一个和自己一样永远是一张冷淡脸的黑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