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坠马
听到这,林凝素开始觉得有些不对,上一世虽然林砚虽然对自己很好,但,好似没有问过她这个问题…
简而言之,便是如果她不要求,林砚也不会主动做什么。
难道是因为昨日帮了阮清,所以这人对自己的印象也变好了?
倒是说得通。
林凝素抬眸,认真地点点头,答道:“想要。”
下一刻,她看见林砚低声对身旁的小侍低声吩咐了几句。
“哥哥,你是要和我一起吗?”见那小侍从去了登册处,她将信将疑地问道。
“嗯。”林砚答道。
她只是稍微对阮清和颜悦色了一些,便有这样的待遇嘛….那日后这两人成功完婚,再将林砚身上的寒毒解了,林家肯定能安然无恙。
林凝素心思不多,总是将事情想得简单些。如此,她更是信心百倍。
大约一刻钟后,沈敬安带着一个人回来,此人是沈敬安昔日在国子学做监生时的同窗,名叫赵成,最是擅长马术和击鞠。
但林砚已经先道了要同他们一起。
“如此也好,文璞兄该是擅长的…”沈敬安没见过林砚参与过击鞠赛,但这人可是上都君子,定是精通。
上场之前,林凝素正检查着自己的短衫,以防止半途松散。无意间便瞥见阮清的目光投向他们这边,若有似无地落在了林砚身上。
她暗道一声不妙,连忙转身看着林砚:“….哥哥,要不你去帮着阮姑娘吧。”
论起马术,赵成和林砚大约不相上下,赵成可能还要略胜一筹。他们这一队,大概率是会赢的。
如此,还不若让这对鸳鸯多相处一些时候。
林砚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黯淡,问道:“为何?”
“你不希望协助阮姑娘吗?”林凝素眸色认真,满面的真诚,话语间还有几分独属于少女的娇憨。
话毕,空气片刻沉默。
而后,林砚浅笑,情绪不明:“自是希望的,下次吧。”
他拿起长杆,跨上马便进了赛场,只留下林凝素和沈敬安在原地有些发懵。
擂鼓号角齐向,场上烈风阵阵,宴廊叫好声一片。
孟国的老皇帝居于正中,满面慈祥地看着赛场上的年轻人们。林相掌内朝大权,深得老皇帝信任,二人时不时交谈着。
“那是…你家的林大公子,林砚?”老皇帝向林相举杯。
林业笙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云淡风轻,答道:“回陛下,正是犬子。”
林砚到底是谁,这位天子心知肚明,之前这人对林砚的态度便是放养,从不过问,也从不主动提起。
林砚也算命苦,自幼时来到家中,林业笙也不愿意苛待他。
如果不是后来太子殿下的命令,他也不愿让林砚喝下那寒毒。从他给林砚送第一碗汤药起,他们二人的父子缘分便尽了。
“好,是乃人中龙凤也。”老皇帝的目光追随着赛场上的身影,颇为欣赏。
林业笙没接话,他不敢附和,也不敢谦虚一句“谬赞”。因为他搞不懂这老皇帝是夸他林业笙的儿子,还是在夸自己的儿子。
从前他以为太子与皇帝同心,太子的意思,便是这位圣上的心意。
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吗?
林业笙朝堂纵横几十年,知道此时不该过问,便只是轻轻点头,没多话。
老皇帝身侧的貌美妇人忽道:“大人,那可是令爱林凝素?”
继皇后年轻美貌,足足小了皇帝十几岁。
“是。”提起这个女儿,林业笙便放松许多,主动笑道,“不守规矩得很,我这个当爹的都管不了她。”
“我们孟国可不似前朝迂腐,姑娘家年轻时活泼些,又有什么错处呢。”皇后半是打趣地说,“尚未婚配的皇子可不少,不知大人愿不愿结陛下这门姻亲。”
林业笙连忙拱手,道:“小女顽劣,怎敢攀附。”
他这个女儿若是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不知道能惹出多少麻烦来。要不上说出去难听,他甚至想招个女婿进来,也省得自家姑娘去别家吃苦。
“皇后别急,且看比试吧。”老皇帝指着赛场道。
赛场上,比试正酣。
林凝素这边如今是五筹,而阮清那边则是四筹,可算是不相上下,胜负未分。
但她却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也许是许久未曾参与这击鞠赛,生疏了不说,还有一种心理上的抗拒,导致这比试对她来说格外疲累。
木球自前方滚来,身后的马蹄声愈来愈近,马鞍上的银铃声响略显沉闷。
是许融在她身后。
林凝素没回头,只是握紧了缰绳奋力向前,长杆挥起,直接向着木球击去。
“砰”得一声,木球去了沈敬安所在的地方。
她策马回首,看着许融冰冷的面色,笑道:“许将军便别让着我了。”
许融:….
此一句结束后,便拉开了差距,林凝素所在的一方势如破竹,眼看着便要取胜。
休憩的间隙内,她瞧见许融凑在阮清身旁,低声询问着什么,他目光放在阮清的手臂上,似乎是在关心这人的伤势。
林凝素正要重新鼓起力气准备下一场,便见许融举起手臂,向计筹的宫人示意着。
“我们认输。”许融话音刚落,阮清便打断道,“哎,融弟,我还可以继续的。”
阮清轻轻拽着自己左臂上的绷带,唇色因为细密的痛感略微有些发白。
许融不理解,问道:“这样的玉坠子,家中不是多的是吗?何必与林凝素…”他看向不远处那抹艳红的身影,此刻那少女正靠着白马,与沈敬安言笑晏晏。场面十分和谐,却无端有些刺眼。
“这枚玉坠子的意义不同,我应了人的,不可毁约。”阮清目光瞥向宴廊间的那个玄色身影。
许融向来对阮清有求必应,也只能应了下来。
“那先休息片刻吧。”
另一侧的林凝素接过沈敬安递过来的水囊,问道:“这是什么?”
“冰镇的梅子汤。”
接近正午,阳光刺得皮肤发烫,林凝素听到这几个字,瞬间觉得暑热都消了大半,立刻便想尝一口。
谁知还没等碰到唇边,水囊便被夺了去。
“恩?”林凝素转身,皱着眉看向抢走梅子汤的罪魁祸首。
沈敬安站在一旁,也被林砚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云里雾里,开口问道:“文璞兄也想尝尝吗?我这还有一些。”
怎么还抢妹妹的呢….
林砚肤色冷白,强光下,他的手指如瓷玉一般。水囊在这人手中转了一圈,随后便被搁置在一旁。在二人怪异而审视的目光下,他看向林凝素的眼睛,正色道:“不可饮冰。”
林凝素粗枝大叶惯了,最开始还没懂是什么意思。片刻后,才记起,自己若是在小日子之前吃了生冷之物,非得腹痛个死去活来不可….
她尴尬地扯起一抹笑,随后道:“好….”
她前世因生冷腹痛之时,多次缠着林砚,借口让这人陪在自己身旁,以多求一些相处时间。
后来,嫁给林砚之后,这人可能是嫌她烦扰,找来许多温养的药来,这症状便再没有过。当然,她也再不能以腹痛为借口缠着林砚。
沈敬安看着这兄妹俩,直接问道:“为何?”
“夏日食生冷易得风寒。”林砚面不改色地答道。
“原来如此,倒是我考虑不周。”
休憩过后,比试继续。
时间拖得越长,消耗越大,林凝素只想早些结束。
许融和她的想法相同,不过他是想让阮清早些去休息,所以这赛场几乎被这人当成了沙场,拼了命一般地争夺,很快追赶了上来。
到最后,双方所得之筹相持不下,稍微不慎便会被直追而上。
木球杯传递至阮清的方向,眼看着便要击中毬门。
她不能输!
林凝素脚踩马镫,一骑绝尘,飞速来到木球浅。哪知阮清手中的木杆不慎擦碰到座下的马腹,马儿吃痛,直接甩身。
阮清身子一斜,朝地面栽倒过去。
“阮清!”
林凝素没想那么多,下意识捉住这人的腰身,将人带到自己的马匹上。但她的小身板哪能有气力承受那么大的惯力,二人一起跌下马去。
“啊….”
赛场上皆是软草,可并不厚重,自七八尺高的马背上摔下地去,身上还压着一个人。几乎是顷刻间,林凝素便觉得自己这腰背像是断了一般….
太疼了…
阮清反应过来后,连忙撑着地面起身,语气颇为焦急:“林姑娘!林姑娘!凝素…你怎么样了…”
林凝素痛得恼中发昏,只觉得自己一时片刻动不了。
“阿素,阿素!!”
“我没事….”她话还未完,意识便陷入黑暗。
- -
林凝素是被石器碰撞声响弄醒的,根据帐子中透露出的天光,她才知自己这一昏睡,竟是到了第二日晚间。
分明上一世这个时候还东奔西跑的四处撒野,现如今竟是这样脆弱。
“阮清,怎么是你….”
阮清正低着头,手上动作不断,仔细地研磨着她看不懂的草药。
苦涩涩的,就连味道也有些难闻。
“林姑娘,你醒了?”阮清的语气十分惊喜,她站起身走出帐外,没一会,一位太医令提着诊盒进来替她搭脉。
“林姑娘如何?”阮清目露忧色。
“无碍,注意修养几日便好。场上晕厥,也并非全是跌下马背之故,更有疲累过度,休憩不调等原因…”
阮清擅医术,故而拿出了自己的方子给太医令的老家伙观看,二人聊了足有好一会。
林凝素实在是听得耳朵起了茧子,才轻咳一声:“我没事,你先去下去罢。”
阮清面色一红,说道:“我这就让侍女拿药来给你。”
“等等。”许是林凝素昏睡了一整天,脑中还有些混沌,开口第一句竟是:“比赛是哪一方赢了?”
可不能让这人将玉坠子给孟桓。
阮清愣了片刻,随后有些失笑,略施粉黛的容貌因这一笑更添秀色。她自贴身荷包中取出一颗小巧的饰品,正是那作为彩头的玉坠子无疑。
“凝素,这是你的。”
阮清面上有犹豫,也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递了过去。
林凝素摩挲着手中的玉坠子,也没问这是怎么来的。而后,她偏过头看着阮清,说道:“别叫我凝素。”
阮清倒是没因林凝素而感到难堪,只是低声道:“好,林姑娘。”
在帐中将养的这些天里,沈敬安时不时陪她来说话,林砚亦来过许多次,可能是看着父亲的面子。
怪异的是阮清,有事没事也往她这里跑。
最开始她还不习惯,可这人每次过来却不多说些什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一方小塌上。
索性不吵人,林凝素也就没请这人出去。
“你不会是觉得我救了你吧?”林凝素终于忍不住了。
她要是知道自己会摔下马,绝对不会伸那一手。
阮清不语,只是笑了笑。
也罢,这人擅长医术,还会做许多清甜的糕点,林凝素被照顾着,竟是比云鸾还让她舒心些。
贵族人家的嫡姑娘,却这样体贴….
难怪这些人都会被阮清吸引。
总之,阮清在的这几日还算舒坦,除了一点。那就是阮清在这里,许融这个兵痞也有事没事蹿到她的帐子里来。
就比如现在,许融分明是想来亲近阮清,却还非要来和她寒暄几句。
“林姑娘,这是专治外伤的药。”许融语气没有带着刺,可能是觉得她这伤是为了救阮清受的。
他放下一个小瓶子在桌前,便没再多言。
行军打仗的,就是外伤药多的是。他受柱国将军重视,自是什么良药都能得到。林凝素也没和这人客气,她想早些痊愈。
“云鸾,收着吧。”
林凝素本想闭目养神,可两个人都立在不远处,目光还都放在她身上…
“阮姑娘,你快些回去吧,我的伤早就没了问题。”
“许将军肯定有话要对你说,再这样去下去,他非得把自己憋坏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