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死得其所
“他见到我并没有感到有多惊讶，救下了我，哪怕是见到我满身的血污，也只是询问了一句，可是有事？并没有问我做了什么事情。我虽然与佛陀相识，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对人处处是警惕小心，没有真正的把佛陀当做朋友。半夜时候的我因为伤口感染而发起了高烧，你们想，那个时候，周围的人都被瘟疫感染，唯一好的两个人只有一个重伤的人、一个法力消耗的差不多的佛陀，我们能做的事情实在是有限。
我每天看着佛陀一点一点尽心竭力的救人，每次都弄得自己体内的法力消散殆尽，回来盘坐一晚上恢复了一些实力，第二天又继续去救人，我就觉得他有些傻，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这般的耗费自己的力量，根本就不值得的。
可是他仍旧义无反顾，我养伤的那段时间与他几乎没有说过几次的话”，岳林渊说着有些沉默，猛然回想，当年的佛陀竟然成为了自己最羡慕的人，他有着众人敬仰的目光、和善的面容、慈悲的心肠，这样的人才更适合好好的活着，而不是自己这种已经烂到了骨子里的人
“为什么不说？你们当初不算是相识吗？还是说，他根本没有时间与你交谈？”，曾经的铭瑄泽是是最了解佛陀的人，如今的况天涯同样是，佛陀哪怕见到路边一个推车的小贩都会帮助一下，更何况是受了重伤的岳林渊。对于佛陀而言，众生皆平等，在他心中没有善恶之分，没有门派之分，于他而言，众生都是需要他去帮助的人
“他哪有时间呢，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救人了。他与我一共说过两次话，一次是再见到我的时候，问我可有事？第二次，就是让我帮助他……”，岳林渊有些不想说下去了，因为这次过后，世间再无佛陀了
“你做了什么？说！”，况天涯此刻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佛陀之死一直都是扎根在他心中的一根刺，谁也不愿意说，也不愿意告诉他，他当年到底是怎么陨落的
岳林渊叹了口气，“他让我亲手杀了他……”
“不可能！那种情况下，他不可能一心求死，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若非是谢子眇与何潇拦着况天涯，恐怕此刻一向稳重的况天涯就已经冲到了岳林渊的面前
“是，瘟疫大面积爆发，整个村庄，死伤过半，他纵然日日夜夜的施救，也根本比不过瘟疫横行的程度，就在瘟疫蔓延到了下一个村庄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决定”，岳林渊说到这，停了下来，看向了况天涯
“你既然与佛陀相识，那你可知道圣佛金身最大的作用，圣佛金身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益处，可对于宿主本身来说却并不是，你知道的一定会比我多的，对也不对？”，岳林渊突然觉得这里的几个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
当年的佛陀是什么人，般若寺的建立者，三界之巅的人物，能够与他相识，还有如此反应的人物，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岳林渊想，况天涯的前生，或许与那阴阳界有关，至少会是一方神君之一
况天涯愣神的点了点头，他似乎想起来了佛陀求死是为了什么，“圣佛金身可以治愈万物，而代价就是宿主死亡，但是前提是被杀的时候，宿主本身启动的防御机制，只为了留给三界苍生更多的希望……”，况天涯仿佛脱力了一般，有些站不稳，被何潇扶在了怀中，“阿天…”
接下来谢子眇几人就彻底明白了，云舒喃喃的说着，“所以，他让你与他对战，而后亲手杀了他……”
傲风韵也同样瞪大了龙目，满目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岳林渊，为了救助一方平民，甘愿求死，当年的般若寺建立者佛陀，如今的迦南，心中有苍生，甘愿为了苍生而死，这样的人，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的
岳林渊有些落寞，“是啊，我与佛陀一生一共见过两次，一次入世，彼此都是意气风发，一次成名，却就此阴阳两隔，却也因他的死教给了我什么是所谓的大爱，他陨落后，我再也没有轻易的杀人了，就像佛陀说的一样，杀人容易救人难。可是啊，你们要知道，这条路既然走了上去，又怎么可能轻易的退下呢，我早就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谢子眇看着岳林渊，眼中突然多了一丝悲悯，仿佛在看一个可怜人，岳林渊这一生不可怜吗，当然可怜，全族被灭、知己好友相继离开、爱人与他之间隔着门派善恶之分，而他如今这般，谁又说的清是对是错呢
看着谢子眇的眼神，岳林渊有些愣住了，那个眼神像极了当初的佛陀看自己的眼神，悲天悯人，可是唯一不同的是谢子眇有选择，明利弊，而佛陀一心只为了大爱的世人。岳林渊勾起嘴角轻笑，“万年了啊，除了佛陀以外，你是第二个露出这般神情的人，可是你与他终究还是有所不同的，我与他，也是不同的……”
“你们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还活着，而你，却要死了”，谢子眇的语气冰冷且淡漠，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纵然如此，又能怪得了谁呢，诗语萱难道没有度化过岳林渊吗、佛陀没有度化过岳林渊吗，可是最后的结果又是什么呢，诗语萱如今生死不明、佛陀转世重生成为了今日的迦南，唯独岳林渊，依旧未改分毫
岳林渊猛然站起身，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法想象的事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说的是，佛陀也转世重生了”，况天涯缓了一下，似乎已经缓了过来，扶着何潇的手臂，看着岳林渊，仿佛在看着一个可怜虫一样
可是得到的结果却与况天涯几人想象的不一样，岳林渊笑了，却是满足的笑、欣慰的笑，“真好啊，哈哈哈哈”
“为什么？”，云舒不解，岳林渊对待佛陀的态度并不明确，最开始听到几人是转世重生后，岳林渊的态度是气愤以及不公平的，可是现在，却有一丝不明的感觉
“佛陀与你们不同，他之死对于整个三界来说都是绝对的重创，他这样的人，就该好好的活着，活的比所有的人都好，他这一生才真的值得，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个人”，岳林渊虽然一生只见过佛陀两次，但是也足矣铭记终生，当年佛陀的陨落，岳林渊还在内心愧疚了多年，而如今知道佛陀能够转世重生还活着，心中的苦闷都在一瞬间消散殆尽，只是可惜没有机会再次相见了
“你对于佛陀倒是推崇至极，没想到你这般满手鲜血的人也会有这般推崇一个人的时候”，况天涯站直身体，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假象而已，那般气定神闲的样子，才是真正的逍遥派大师兄况天涯
岳林渊摇了摇头，“我是手段狠辣杀人如麻，可我也是一个普通人，有喜怒哀乐，他是我唯一承认的朋友，也是最后一个”
“我有一事不明”，谢子眇出声询问，眉头紧皱
“请讲”，岳林渊伸出手示意，仿佛此刻的谢子眇与他之间是坐而论道的朋友，无关生死
“为什么佛陀当年会选择你，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在那个村庄的除了你二人，还有当时恒阳派的先代掌门勋墨白、岐山阁的阁主瀚海无崖、魅影宗的梅九娘，佛陀却选择让你亲手杀了他，这于理不合”，谢子眇细数的人都曾经是万年前三界中的顶尖人物，其中几个更是仙门各派中的佼佼者，若论关系，哪一个不比岳林渊更好，为何最后一定要选择岳林渊，只是因为岳林渊的名声差吗，还是有其它的原因，谢子眇不敢想
“你说的很对，我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我却是他当时唯一的选择，他甚至都没有犹豫的便来寻了我，开口的话便是，‘岳林渊，帮我个忙，你我一战，杀了我’。我当时伤势还未痊愈，况且佛陀此刻民心正盛，若我伤害了他，只怕当时的那些人会把我千刀万剐了也说不定，所以我并未答应，不是怕，而是觉得这般人物不该这般陨落”，岳林渊回忆起往昔竟然觉得当年的自己是那般的简单，若是当初真的有个两全的法子，最后也不会落得那般的结果
“可你还是那么做了，不是吗？”，傲风韵曾经也有过两难的局面，而自己选择了当时最合适的一个结果，却也有了今日这般的结局，真不知道当初的选择是福是祸，可是今日身边有着这些人，则已经是傲风韵最满意的结果了
“人生在世两难的事情太多了，我这个人心硬，对任何人与事都冰冷，可是唯独有一样我无法拒绝……”
“执着”，况天涯知道，佛陀想要做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做不到的，当时的情况下，岳林渊是唯一的选择，也只有岳林渊才能够做到
“是啊，他在我的门外站了三天三夜，只为了能够让我答应他，而那三天中，又有一个村庄的人被感染，我可以拒绝这三界中的太多人，可是唯独佛陀，我还是答应了他，而他最后留给我的，只有一抹安心的笑容，这也是我一生的遗憾”，岳林渊伸出手，看着远处升起的天光，还记得那天佛陀陨落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光影，那是一抹最耀眼的色彩，天地间的唯一
况天涯攥紧了拳头，眉目中满是后悔与自责，“如果当初我在，他绝对不会是这般结果，佛陀与我不同，他一生大爱世人，为天下苍生而活，生死皆由他自己，如果不是为了那村庄的众人，他绝对不会就这般陨落的”
“是啊，悲天悯人、以苍生为主，这普天之下独他一人啊，所以啊，那一刻我才明白杀人容易救人难，所以后来因为佛陀我退隐前进，不再出世，其中与被人追杀重伤垂危有关，但是最多的则是佛陀”，岳林渊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与渐渐升起的朝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谢子眇等人站在最后的光明处，而岳林渊站在了还没有被光明照射的阴影处，一明一暗就是最后的结局
谢子眇看着升起的天光已然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你已经耽误了太久的时间了，如今你没有了人质，又被我们重伤至此，你没有机会了，再拖延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岳林渊轻笑，那半明半暗的面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不似凡俗之人，“是啊，我本就是一个该死之人，直到如今，本想要求一个两全，却依旧得不到，罢了，琉璃果与我而言也没什么重要的了，可是你们也杀不了我”
“你还有什么想要做的”，云舒看着岳林渊，他此刻的面容异常的苍白，皮肤有些透明，甚至仿佛能够看透皮肤下的血管一样，周身的气势萎靡，带着沉沉的死气，那是将死之人的征兆
“我还想要见一个人，我想，你们也一定想要见她一面的”，岳林渊看着几人，不知道为什么，谈论起说出的那个人的时候，语气温柔异常，又带着无尽的眷恋，面色上多上了一抹红润的光泽，仿佛因为口中这个人的存在他的生命中又有了新的生机
“诗语萱”，何潇的语气肯定，能够让岳林渊这般眷恋的，普天之下也就只剩下诗语萱一人了
“是啊，所以，去吗，不远，一日便能够到达”，岳林渊看着几人的眼神中竟然一抹希冀，他希望自己几人去，与其说想要让他们见到诗语萱，倒不如说是想要让他们见到自己的结局，像岳林渊这般的人物，哪怕死，也绝对不会就那样轻易的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而面前的几人，或许就是唯一能够传递消息的几人
虽然自己之死对三界来说是大喜，可是那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