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操纵

然而茉艾拉却没有离开。好奇的公主对传闻中疯狂卑劣的暴动者，却如此的正直和义气感到意外，主动留了下来。不知轻重地缠着达格兰，跟着他的队伍先后到了洛克莫丹、荒芜之地、灼热峡谷和黑石山；

一路上，不胜其扰的达格兰多次吓唬要杀了她，还把她丢在各种不易找到出路的地方。然而聪明且精通自然魔法的公主没那么容易被甩开，每次都会出现在队伍的前方。到最后，达格兰也放弃了，任由她跟着。

而对公主来说，她也看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她见到号称低智嗜血的兽人其实高度文明、谦和有礼，低种姓的黑铁和蛮锤矮人也并非听闻的那样庸俗下等、不可理喻；

各民族、各种姓的人民没有任何区别，完全不像王室和教会宣传的那样生来贵贱有别、血统天成。她对自己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和消息产生了深刻怀疑。

到了黑石山，见识过起义军根据地的平等、自由、军民亲如一家之后，茉艾拉被彻底地折服了。在看到铜须王室多年来，不断将家乡的矿产资源和同胞的血汗生命出卖给人类的种种证据时，她又为自己的身份深深感到羞愧。

茉艾拉经过一番思索，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她要以一个平民矮人的身份留在黑石山。

一开始，茉艾拉身为铜须王族并不被矿工和平民信任，但很快便以实际行动赢得了尊敬；

她聪明、热情，富有感染力，拥有出众的魔法和语言天赋。身为娇生惯养的王储，却很快改变和适应了平民的生活。并在之后一系列建设和救援任务中，出色地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最后连最顽固的老矿工都不得不承认，铜须不是好东西，但茉艾拉是一颗耀眼的钻石。

就像世人所熟知的那样，在朝夕相处和并肩作战中，放弃身份的公主与年轻的工会会长之间逐渐擦出了火花，出众的人格魅力使他们互相征服了对方。一年后的星门5年，两人宣布结为夫妻，茉艾拉也从此摆脱了铜须姓氏。

消息传出后，铁炉堡王室视之为奇耻大辱，愤怒地将茉艾拉从王族除名。然而麦格尼国王对唯一的女儿感情深厚，大哭一场后，拒绝下诏更改王位继承人，谁劝都不听；

由于麦格尼以矮人的标准正值壮年，且王族都长期浸染昂贵的源能药材，寿命奇长，再活上千年都不成问题。一时半会儿也涉及不了继承的问题，于是王储的事就被搁置了下来；不曾想后来出了此等意外。

在公主离开后，国王始终催眠自己女儿是被黑铁矮人绑架了，高价雇佣了多支冒险者队伍前去营救；结果也可想而知，这群盲流要么拿了钱财就作鸟兽散，要么连黑石山的门都摸不到。之后麦格尼多年不理朝政，也有因思成疾的因素。

此后达格兰与茉艾拉亲密无间，两人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共同领导矿工工会。在他们的治理下，东卡兹莫丹逐渐从多年的创伤中恢复，欣欣向荣。

然而美好总是那么短暂。一年后的黑门6年，在北方联盟的反扑下，兽人大起义最终失败了。

达格兰带领黑铁矮人宁死不屈，在蛮锤部族背叛投敌之后，独自接应奥格瑞姆率领的兽族残军，坚守黑石山到了最后一刻。

在联盟军不惜动用元素聚焦炸弹摧毁起义军依山搭建的堡垒时，达格兰·索瑞森和众多将士一同阵亡，尸骨无存。

当时联盟一度久攻黑石山不下，连总指挥、阿拉索第二王朝国王洛萨都在巡视阵地时，被一颗从上千码外飞来、未经任何校准的抛石直接砸中头颅，意外阵亡；

最后在军中一名神秘法师的建议下，联盟军从附近的奥达曼遗迹中挖出材料，花费数周制成一枚巨型魔法炸弹，用飞艇投放在了黑石山堡垒上方。

据说这种炸弹来自古代泰坦的绝密科技，泰坦曾用它对付过上古虫族。联盟指挥官原本不相信用废料拼成的东西能有多大威力，想着最好的情况，能在坚固的山壁堡垒上炸出一道口子，震慑起义军意志，方便己方部队突入就谢天谢地了；

然而，最终爆炸的巨大威力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想，甚至超过他们所有人做过的最荒唐的梦境。

突破万丈云层的巨型光团过后，半个赤脊山脉都被融化。冲击波遮天蔽日，一直推到了上千里外的地方。此地的动植物完全灭绝，也彻底改变了卡兹莫丹东部地区的生态环境。这片被夷平的山脉，从此被称作燃烧平原。

包括那艘倒霉的飞艇在内，甚至还有多支来不及撤退的联盟军队被冲击波吞没，剩下的也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视力和皮肤灼伤。

事后那名神秘法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名字和身份也都被证明是伪造的。联盟高层为了推卸如此灾难性的恶果，和成建制的官兵被蒸发的责任，只得反咬一口，污蔑是黑铁起义军为负隅顽抗，冒险召唤火焰元素之王纳格萨罗斯，招致了这场灾难。

实际上稍微想想就知道，如果起义军真有这种武器，即使不扔在铁炉堡，距离更近的暴风城何德何能安然耸立至今？

后世关于元素聚焦炸弹和神秘法师的传闻很多，大多没有确切证据，属于推测。有人称泰坦神王提尔殒命的那片林地，也发现过上万年前类似的爆炸痕迹。

黑石山的灾难过去数日后，远在纳格兰执行任务的茉艾拉才得知丈夫和战士们的死讯。她沉默了足足一刻钟，然后抹干眼泪，继续领导残余的反抗力量转入地下活动。并在之后，多次严辞拒绝了铁炉堡的劝降；

地下工会花了十几年将反抗力量集结起来，在艾尔文法师工人起义时终于等到了机会，再度揭竿而起。再往后就是为了避免祖国四分五裂，茉艾拉冒险前往铁炉堡谈判，却不想遭遇事变，身陷囹圄。

暴风城和铁炉堡都深知这位合法王储是块烫手山芋，难以处理，一年之内频繁更换囚禁地点。以两国王室的无耻程度，即便是哪天突然传出公主“意外”身亡的消息也不奇怪。群龙无首的矿工工会焦急万分，正在多方试图营救。

另外，之前被炸成碎片的麦格尼国王实际上也未彻底死去；

赖于他生前长期研究古代晶钻魔法，并对自己做了不少实验；在遭受致命打击时，身体组织被改变为了一种魔法晶簇。所以难以说清国王到底是死于爆炸，还是死于自己的魔法。

铜须宫廷法师们花费数月，将麦格尼化为晶体的身体部件一一找到，拼凑起来，依靠昂贵的晶化魔法续命。并对外宣称，躺在棺材里不死不活的麦格尼仍为卡兹莫丹统治者。

在监狱中的茉艾拉一直要求见父王一面。虽然不是个合格的国王，但他至少是个好父亲，是她多年来在铁炉堡唯一的牵挂。但王室唯恐她趁机逃脱，每次都予以回绝。

这场暴风王国粗暴了干涉别国内政的行动，及其引发的连锁反应，到目前仍未终结。事变后，暴风城依靠地铁和空运，陆续又投入了数个兵团到铁炉堡设防，保障熔炉供应线安全。至此，铜须王室彻底沦为暴风王国的傀儡。

但局势已经不可挽回，随着卡兹莫丹停火协定全面作废，各部族和地方州郡纷纷宣布独立，内战全面爆发。莫迪亚斯等就是因战乱被迫离乡，辗转到西部荒野讨生活的卡兹莫丹难民。

奥斯特询问马戏团的矮人，对本国的政变有何看法。他们大多回答，“普通人，只是活着，就已经很难了。对政治不关心，也不了解。”

只有莫迪亚斯沉思了半晌，说道，“来到人类的国度之前，我曾以为这里是个自由的地方。但到了之后总是隐隐感觉到，这儿跟我的家乡一样，正被某种境外的、或者说高等级的力量操纵着；

看似不正常的事件都不是孤立的，而是有条隐藏的线将它们穿了起来。我敢说，如果暴风王国的状况持续下去，它就是下一个卡兹莫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