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苦战孙坚
孙坚说完之后突然脚跟一敲马腹，战马前进数步，而孙坚顺势一脚将公孙竹踹倒在地。
这一脚孙坚本想将公孙竹踹出去，结果错估了公孙竹的高度，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非但让公孙竹满脸污秽地倒在地上，更是让他彻底的颜面无存。
这一脚下去，孙坚也有些后悔了，毕竟虽然这是意外，但是毫无疑问这是真的折辱了。
不过此时的孙坚没有任何想要道歉的意思，反倒将古锭刀收回腰间，冷冷的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公孙竹，等待着他自己站起来。
鼻子已经闻到了血腥的味道，有股热流流到了嘴上，嘴角也有些腥气，公孙竹知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刚刚孙坚的这一脚将他口鼻都踹破了。
若是换做几年之前，这一脚过来，公孙竹想都不想扭头就跑，等找齐人马定要和这家伙死战一场不可。
不过那是几年前了。
缓缓地站了起来，伸出手将自己脸上的污秽抹去，不过那流出来的鼻血却是让他的脸上更加的难看了几分。
公孙竹不在意那仍然在流血的鼻孔，再次朝着孙坚躬身行礼。
“还请孙豫州罢战言和，请给这荆州的百姓一条活路，本府如今的身后全部都是豫州逃难而来的百姓，他们就是因为活不下去才跟着本府背井离乡。
将军身后，也是豫州子弟，这些人或许就是他们的亲人。
他们刚刚有了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将军为何还要将他们的希望击碎。
他们只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并无他意啊！”
就在公孙竹说完这些话的时候，公孙竹身后那不知道在心中演练了多少遍的老者立刻将话题给接了过来。
“将军，小老儿就是豫州阳人县人士，当初将军虎威小老儿也是亲眼见到的，小老儿敬佩将军的神勇，但是小老儿也得活下去，这仗打下去的话，我们一家就没活路了。”
“将军，求将军停手吧。”又一名难民站了出来，飞奔几步朝着孙坚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俺们母子都是从豫州逃难到荆州的，就是为了过下去，俺娘的病刚刚有些好转，在逃俺就没娘了。”
“俺家女儿已经被换出去了，俺家不能再换儿子了，求将军放过我们吧。”这一次是一个女人跑了出来。
随着这些人的站出来，越来越多的难民放下了心中的恐惧，他们不断地奔向孙坚，然后跪在地上求一条生路。
他们都只是知道这一次前来是为了给自己的家人求一个安稳，未曾想到竟然是在大军的面前。
可事到如今，只有求孙坚罢手，他们那在邓县的家人，才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越来越多的难民冲到了孙坚的面前，让孙坚胯下的战马不断地躁动，让孙坚也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生怕控制不住战马将他们踩踏了。
同时他身后的士卒，也从气势如虹，慢慢地变得有些于心不忍。
公孙竹之前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对。
他身后的这些豫州难民，又何尝不是孙坚身后的这些豫州士卒曾经的乡邻长者，甚至是他们的家眷亲朋。
城下的动静惊动了城墙上面的守军，刘表带着诸多将校幕僚来到了城墙上看着那远处的奇观，听着越来越响亮的哭嚎，一个个的面容古怪。
襄阳城中的刘表不知道城下发生了什么，而孙坚则是看着面前的无数难民，还有自己面前那个已经是满脸血污的曾经同袍，仍然决绝地摇了摇头。
“公孙竹，你说的很有道理，你身后的这些人也很可怜，但是你再不让开，你仍然得死。”
孙坚说话的功夫，手已经再次摸向了腰间的古锭刀刀柄，仿佛下一刻就要让公孙竹血溅三尺一般。
公孙竹看着那已经蓄势待发的孙坚，仍然没有选择退让，他只是咬着牙继续坚定着站在孙坚的面前硬撑着。
就在孙坚即将拔刀的那一刻，之前一直被公孙竹劝说着来这里的老者再一次的主动站了出来。
这一次是他挡在了公孙竹的面前。
“若是将军非要杀了这个小将军，那就请先杀了小老儿吧，小老儿是被数不清的难民看中带着他们来到邓县，带着他们跟着小将军的，若是眼睁睁地看着小将军死在这里，小老儿没办法和邓县的百姓们交代。”
这个时候的老人，似乎忘记了之前的窘迫和惊恐，虽然双腿仍然在瑟瑟发抖，虽然公孙竹很明显能够感受的到他浑身都在微微打颤，甚至说话都有颤抖。
但是他仍然站了出来，拦在了公孙竹的面前。
而在他的身后，一名又一名之前苦苦哀求孙坚的百姓站了出来。
一个接着一个的挡在了他的面前，挡在了公孙竹的面前，这一次没有什么哀求，没有什么群情激奋的诉说，就是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站起来，然后站在了公孙竹的面前。
孙坚看着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看着这些一冲就会溃败的难民，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孙坚抽出腰间的古锭刀，随意的架在了面前一名难民的脖子上。
“知不知道某家的手一动，你的脑袋就得从你的脖子上掉下来？”
“....”那名汉子或许是真的想要回话，但是浑身的颤抖，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咬着牙梗着脖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孙坚。
而孙坚看着这群难民却是笑容越来越明显了，而那笑容之中也带着浓浓的冷笑和嘲讽。
“公孙竹！你这无知小儿，妄你常常自诩汉室忠臣，就你这恶毒的心思，假仁假义之徒也配自称为汉室忠臣？
尔等这些愚昧之徒，当真以为那公孙竹小儿是为了你等的性命不成？
他将尔等哄骗出豫州，不过是为了能够让他在荆州立足。
他给尔等一口饭食，不过是因为他想要图一个仁义之名。
他今日将尔等带入这危险之地，为的是尔等家人乎？他为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
这小贼，不过就是一个假仁假义的虚伪之辈，小小年纪就精通这伪装之道，小小年纪就这般的假仁假义，日后定然是大汉的祸害。
尔等让开，某家今日定然要斩杀了这祸害不成。
日后尔等继续生活，某家保证，大军对邓县秋毫无犯！”
孙坚不愧是从南打到北的天下名将，江东猛虎，他只用了片刻时间就看到了公孙竹的目的，然后立刻怒斥公孙竹，将公孙竹也拉到了假仁假义的虚伪之徒的道路上。
这样一来，谁也别拿仁德大义说事儿，孙坚麾下的士卒听到了孙坚的话语之后，眼神也再次出现了些许的变化。
公孙竹听到孙坚说话，就想要反驳，但是他刚刚打算开口，就被孙坚大声的喝止了。
“公孙竹，你敢说你没有利用他们，你敢说你不是别有用心，此乃战场，为何你要带他们这群难民长途奔袭。
豫州平静，你为何不放任他们回转豫州之地？
这般事情，你如何解释，你敢说，你不是假仁假义之人！”
此时的孙坚不断的训斥，声音之大，有如虎豹，那威猛的气势，倒是真不愧他那江东猛虎的称号了，只是作为对立面的公孙竹，脸上是越发的难堪了起来。
这两件事，他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不能告诉别人，当初将他们带走是因为豫州即将发生战乱，他也想要护佑百姓一时平安。
因为当时没有发生，因为真的依靠这些难民得到了邓县。
他也不能告诉别人，若是被孙坚破了襄阳，让袁术得了荆州，袁术就会把荆州祸害成人间炼狱一般。
因为现在没有发生，因为他的确是想要用这些百姓坏了孙坚的士气。
他不知道如何反驳孙坚，但是他知道，自己真的是想要给这些人一份安宁，哪怕这个安宁的前提还有自己的目的也是一样。
孙坚看着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说话的公孙竹，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了起来，可就在他要冲杀过去斩杀公孙竹的时候。
那个之前挡在公孙竹面前的老人缓缓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小老儿就是一个百姓，这辈子没读过一卷竹简，没认过一个字，这几十年小老儿从来没有吃饱过一顿饭，睡过一个安稳觉。
但是小老儿不傻。
将军说的有没有道理小老儿不知道，我就知道，当初我们走投无路，我们吃不起饭的时候，是这个小将军给了我们一口饭吃。
是这个小将军四处奔波拉来了一车车的粮秣送到我们的面前。
我们不傻，我们不瞎，我们更不混，小将军从来没有欠我们什么，我们变成这个样子也和小将军没有任何关系。
小老儿听将军说过，他也有一个很厉害的爹，他没必要管我们这些命比草贱的贱民的。
小老儿这些年见了好多好多的将军，将军身后的那些士卒，或许也跟随了好多好多的将军，他们也没有见过谁为了他们的家人想一口吃的。”
“闭嘴！”孙坚不等这老人继续说下去，立刻就是大吼一声，同时举起手中古锭刀就要将那老人斩杀。
刚刚他已经将局势挽救了回来，这个老东西的这些话再次让麾下的士卒有了变化，这是坏了他的大事。
就在孙坚抽出古锭刀要斩杀老者的时候，公孙竹猛地从众人的身后也窜了出来，伸手将别在后腰上的大锤举起，挡在了那老人的面前。
一声脆响，颇有几分痴胖的公孙竹直接被再次摔在了地上，大锤已经被打飞到了别处。
公孙竹的手上也是鲜血淋淋，甚至他感觉自己右手都肿了起来，那是一下将他的骨头打折了。
狼狈不堪的公孙竹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朝着孙坚大吼一声。
“孙文台，你要妄杀百姓不成么？”
公孙竹的大吼让再次举起古锭刀的孙坚动作一僵，不过紧跟着就冷哼一声。
“都是你这虚伪的家伙所想出来的诡计，这等刁民，乃是诡计！”
说完就要继续动手，不过这一次他再次被拦了下来，而这次拦住他的是孙坚的心腹大将黄盖。
“将军，不可冲动！”
黄盖此时冲到孙坚的面前死死的拉住孙坚的手臂，阻止他继续厮杀，同时不断的用眼神示意。
暴怒的孙坚顺着黄盖的眼神瞥了一眼身后，那些士卒的眼神已经不对了。
刚刚公孙竹没有完全说动他们，但是那老家伙却是说动了他们，说得他们心神晃动了起来。
孙坚看着身后的士卒，看着那再次将公孙竹团团围住的难民，脸色变得分外阴沉。
而这个时候，斥候飞奔而来，关羽出现了，最终这位公孙竹麾下的大将还是不放心，跟在了公孙竹的身后来到了这里。
关羽的到来，让公孙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此时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再继续挑衅孙坚，他真怕这头猛虎失去理智。
带着百姓们缓缓而退，而关羽冲杀过来之后看到这幅情景之后，二话不说就带着兵马挡在了公孙竹的面前，和孙坚遥遥相对。
直到看到关羽出现，公孙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而马超来到他的身边之后，他的心神才彻底的松弛下来。
此时那手掌上剧烈的疼痛让他额头不断地出现冷汗，脸色快速地变得苍白起来。
而马超看着公孙竹这幅模样之后，也是当真吓了一跳，此时的公孙竹满脸的血污，脖子上也是干涸的鲜血，衣襟上也是如此。
乍一看还以为这家伙被人抹了脖子。
他的右手手掌更是凄惨，虎口处的皮肉都已经烂掉了，手腕处有明显的肿胀，看得出来是骨头已经断裂了，若是不好好休养的话，公孙竹这辈子也别想再继续去战场上厮杀了。
“他娘的，孙坚好歹也是一方名将，这他娘的有种去和关羽厮杀啊啊，欺负叔父你算什么本事。
他又不是不知道，叔父这些年已经不以勇武见长了”
马超跟着公孙竹的时间久了，加上公孙竹对待他颇好，让这马超对公孙竹这个叔父，要比对待他的父亲马腾可能都要更好。
此时公孙竹听着马超的怒骂，公孙竹也是嘿嘿一笑，“去前面帮帮咱们的关将军，孙文台非一人可挡，此时我等已然拖住了他，尽量不要动手，给公则争取时间。”
公孙竹朝着马超吩咐了几句之后，一把拽住了同样赶过来的庞季。
“去找刘表...去告诉那个家伙，给我等准备粮秣辎重，某家还在外面扎营，在外牵制孙坚大军，和襄阳成为掎角之势。”
庞季此时看着那凄凄惨惨模样的公孙竹，也是颇为愧疚，不过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某家也想如此，可是...可是襄阳的辎重他出不来，某家也进不去啊！”
“出不来想办法出来，进不去想办法进去，我等死了，你以为襄阳能够保住么？”
在公孙竹的怒吼声中，那庞季最终还是离开了公孙竹的大营，回归襄阳。
至于那庞季怎么回去的襄阳城没人知道，就如同没人知道这家伙当初是怎么从襄阳城里出来的一样。
“粮秣辎重出不来，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某家看了军中粮秣足够士卒临时用度的，你们困难的是这些百姓的口粮和住处。
战场纷杂混乱，这些百姓现在并不利于在此停留，某家已经求了刘荆州，为他们找到了临时驻扎之地。
此去数十里，有小城枝江尚且在我等手中，城中县令属官已经逃窜不知所处，城中义士聚集数百人据守城池守护百姓。
刘荆州已经准备了信帛和对他们的任命，少将军所带百姓可先进入枝江修整，城中官衙府库之中的粮秣辎重你等随意取用！”
庞季趁着夜色偷偷回到了襄阳城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了城中众人。
而蒯越在听到了庞季的诉说之后立刻明白了公孙竹的想法。
他可不管公孙竹到底是仁德还是虚伪，此时公孙竹明显打压了孙坚大军的士气。
这等机会堪称千载难逢，立刻进言刘表，将现在南郡为数不多的几支可掌控士卒全部送到公孙竹的手中，只有这样他妈才有生机。
在蒯越看来，能够想出这等计策之人，恐怕也不会是什么简单之人。
关羽亲自带兵挡在孙坚的面前，公孙竹则是趁着孙坚因为麾下士卒士气不足的情况立刻让人建造大营准备做好长久战的打算。
郭图已经赶往南阳郡面见袁术了，现在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在袁术做出决定之前，在襄阳城下拖住孙坚大军，保住襄阳城。
至于进城这种事情，公孙竹现在是不想的。
襄阳城城池高大坚固，但就如同当年他问关羽的问题一样，这时候进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之前说话的时候，公孙竹就看到了孙坚大营之中的那点攻城器械，一个个地看得公孙竹都脸皮直抽搐，临阵吕公车，云梯，井阑，这些东西压上去，他们在城里还不如在外面来得安全。
孙坚在整顿士气，公孙竹则是抓紧时间安排士卒撤离，周仓也被安排走了。
百姓最大的作用就是消磨孙坚大军士气，如今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再继续在这里待着的话，那就只能成为他们的拖累了。
如今庞季既然给了他们地方，那就赶紧的离开，他们也能安全，自己也能放开手脚。
枝江城距离这里数十里，庞季先行前去宣令，同时派人前来接应百姓入城，最后大军前来和他们汇合。
一同驻守大营就是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公孙竹也赶紧抓紧时间眯了一会儿，抓住了最后的宁静。
他是被震天的擂鼓声吵醒的，防守大营，指挥作战是关羽的事情，这几年他可没有休息，和历史上不同。
他没有当什么马弓手步弓手，也不是什么这个县尉那个都尉。
四年的时间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雍凉大地上和那些羌胡，匈奴，叛军打了多少场生死恶战。
守城，野战，守营也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孙坚经过一晚上的修整，的确是让士气有了不少的恢复，但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看似疯狂的豫州军实则已经变得不是那么的搏命了。
孙坚也发现了这一点，立刻做出了调整，麾下的士卒对那公孙竹关羽下不了死手。
关羽也一直被动防御不肯反击，将这场战斗都变了模样。
孙坚干脆将这方面的战场改成了自己的侄儿孙贲统领，同样是牵制为主，而他则是亲自带着主力强攻襄阳。
因为这孙坚也很清楚，如今只要这襄阳城破，那公孙竹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他也无力回天了。
北地郡守公孙竹，在一连串的手段之下也终于是让孙坚对他彻底记在了心中，同时...也很在了心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公孙竹也见到了真真正正属于中原大地，属于大汉正统的攻城战。
之前他们的对手要么是刚刚搭上暴民边儿的黄巾贼寇，要么是雍凉的羌胡匈奴，要么是董仲颖的大军。
前者什么都不是，后者都是以骑兵野战进攻为主，他们不善于防守，所以也尽可能的会合他们选择野战，攻城反倒是很少。
孙坚却是不同，这个家伙是一个城池一个城池打过去的，生生的一路攻伐打通了大汉京师的城门。
所以相比较于其他，孙坚的兵马更加善于攻城战，而这种攻城战也算是让如今荆州的所有人都开了眼界。
在这一刻，当孙坚真正开始发力的时候，这荆州，这襄阳的所有人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孙坚最终能够攻破曾经的大汉京师！
荆州这些年并未经历什么真正的大战，就算是当年席卷天下的黄巾之乱，当初也不过就是一群乱民冲击城池罢了。
真正说是规规矩矩的攻城战，他们还真是许久没见到了。
毕竟，这也不是边疆。
而孙坚，则是直接带着荆州的所有人，重新回想起来了那兵书之中的所言到底是一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