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先行告退
宋宁求情道:“殿下,沙氏固然有错,但此次能平定沙益、澹台寺之乱,迅速稳定山南,山南王和沙氏也是立了大功的。还请殿下看在山南王一直以来对朝廷、对殿下忠心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宋宁愿以此次所立之功劳,为沙氏减轻罪责。”
沙宸听后,对宋宁大为感激,心道,不愧是自己的小舅子,够义气。他当即跪下,向长公主哀求道:“还请殿下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长公主冷哼一声道:“以沙氏所犯之罪行,就算是抄家灭族也不为过。看在山南王昔日所立功勋的份上,沙氏虽犯下弥天大罪,本宫也未予以重处。只是将山南王削去王爵,贬为南宣侯,抄没沙氏同宗三十六房所有家产土地,罪大恶极者斩首示众,其余罪责较轻者流放百越而已。”
“不过,今日既然东南牧再次为你们沙氏求情,本宫就给东南牧一个面子,对沙氏再次从轻处罚。山南王作为沙氏族长,御下不严,降爵一等,贬为东陵公;沙氏同宗三十六房罪大恶极者免除死罪,改为流放百越,其余罪责较轻者一律贬为庶民。”
宋宁连忙谢过:“多谢殿下。”
说了半天,只不过是将斩首示众改为流放百越而已,沙氏同宗三十六房的家产土地还是被长公主抄没了。其余人全部贬为庶民,以后便再也享受不到任何特权和优待,严格说起来,这处罚和之前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但沙宸已经很满意了。至少可以回去给其他族人一个交待了。之前沙氏同宗三十六房不少人可是要人头落地的,现在都不用死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哪知道,一旦流放百越,等待他这些同宗族人的会是多么悲惨的命运。沙宸唯一有些心疼的是他的王爵到底没有恢复过来,最后还是降成了东陵公。不过,他也不敢再说什么。谢恩出来后,又拉住宋宁不住的道谢。
宋宁心中暗笑。刚刚他看似求情,实则之前建议向沙氏下手的就是他。至于长公主,那是多聪明的人,见宋宁带着沙宸过来求情,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才看似网开一面,从轻处罚,实际上却仍是下狠手一举解决了沙氏。
可惜,沙宸才智平庸,却是丝毫没有看出来。过后还对宋宁感激涕零。可以预见,要不了多久,沙氏便将在沙宸中手中彻底没落。当然,沙氏有百合郡主在,沙宸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肯定是不缺的,只不过,再也不能和昔日沙木在时相比了。
宋宁走后不久,却又被长公主派人叫了回来。
重新回到大殿,长公主华装盛服,正背对着他站在阶下。
穿上华美衮服的长公主显得愈发雍容大气,加上她那冷傲慑人的气势,睥睨威严的眼神,一时间还真有几分大帝的风范。此时她虽然是背对着宋宁,但柳腰纤细,曲线完美,有如九天玄女一般静静伫立,与周边大气庄严的大殿融为一体,宋宁仿佛看到一副古代绝美的皇宫仕女图,恍惚间有种看到一代女皇的错觉。
长公主还是和往日一样光彩夺目。宋宁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有些肆无忌惮。到如今,也只有他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打量对方了。换作其他人,早已经诚惶诚恐地跪下,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长公主显然也发现了身后毫不掩饰的目光,转身看见宋宁,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羞恼。若是其他人敢这样,她找叫侍卫拖出去打死了,不过是宋宁的话,她却只会当做没看到而已。
刚刚沙宸在,她很多话不好和宋宁说。所以等沙宸走后,她又特意命人把宋宁叫了回来。宋宁这一去就是三四个月,虽然两人时有联络,但看到他回来,长公主心中还是十分欢喜的。只是她和百合郡主不同,即使心里再高兴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有眼角眉梢微微透着一丝喜意。你若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长公主道。
宋宁道:“一个时辰之前。”
“接百合郡主回东南?”
宋宁点头:“恩。”
长公主沉默,心中的喜悦一下消失。她深吸了口气,随后冷冷道:“在南海城会呆多久?”
宋宁道:“呆不了多久,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能明天就走。”
长公主再次沉默了。这次她沉默的时间更长,许久之后才又道:“既如此,等下在宫中用饭吧——就当本宫为你践行了。”
“好。”
中午,宋宁在宫中用饭。只有他和长公主两个人,席间宋冰乔和兰儿伺候。宋冰乔是前不久前从春湖过来,当时正好宋宁调拨了一批东南的官吏和学院学子过来,宋冰乔便与他们一道来了。
上次长公主和宋宁一起来山南时,故意没有带宋冰乔,而是把后者留在了春湖。这次宋宁之所以再次让宋冰乔过来,主要是这段时间山南诸事繁杂,各种棘手复杂的问题不少。长公主一个人独撑大局十分辛苦,宋宁想让宋冰乔帮帮她。
虽然有龙诸、周重、宋大郎、宋四郎以及宋氏学院的学生辅佐长公主,但后者依然忙得不可开交,常常工作到深夜,很多时候每天都只睡两个时辰。
宋冰乔本就是宋宁送给长公主的贴身侍女,前者从小受宋宁培养,如今已经十五岁。这些年一直在春湖历练任事,能力手腕均十分不俗。有她在一旁帮衬的话,长公主也能轻松一些。
当然,宋宁这样做,也有监视之意。不过,长公主并没有介意。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事后便把宋冰乔留在了身边,和兰儿一样作为自己的心腹。就和之前宋宁让岳松当玄甲军首领,负责守卫南海城以及保护宫中安全一样——她给了宋宁绝对的信任。
兰儿则是当初和迎亲使团一起来的山南。宋宁平息南海城的动乱后,兰儿便回到了长公主的身边。相对宋冰乔来说,兰儿能力上差了许多,不过胜在忠心听话,这段时间一直照顾长公主的饮食起居。
两人静静地吃着午餐。宫中大厨做的都是平日里她喜欢的美味佳肴,但长公主吃着却没有一点味道。宋宁明天就要走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有心想要把他留下来,只是却不知如何开口。
或许,相见还不如不见吧。好不容易留他下来一起共进午餐,然而两人对坐,却俱皆沉默无言。关系仿佛一下就疏远了,还远不如从前。
本来长公主见他回来,心中还十分欢喜的,可她的欢喜却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说出来。更让她觉得郁闷的是,往日里总是逗她开心,变着法子接近她、撩拨她的宋宁,今日也变得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他们中间似乎突然之间就多了一种无形的隔膜,尽管此刻坐的很近,但心却离得很远。
长公主忽然特别怀念宋宁带着她从胶东乘船到东南的那段日子,还有后面她陪宋宁离开迎亲使团,从巫郡穿过南海郡最后到金越部的时光——那是她这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尤其是和宋宁一起从东鸣山到金越部那段日子,只有她和宋宁两个人。现在回想起来,那竟是她这一辈子中最开心的时候。
可惜,现在再也回不去了。想到这里,长公主心中不由生起无限惆怅。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若长公主也听过这首诗的话,必然会发出这样的感叹!
以前两人在一起时,每次都是宋宁主动找话题。如今宋宁沉默,长公主一时却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和他谈些政务上的事情。比如:山南这段时间建设得不错,龙诸、周重、宋大郎、宋四郎等人都十分干练得力,百姓安置、道路修建、农田耕种、荒地开垦等正有条不紊地进行,山南一天一个变化,发展得很快。
地方上也十分稳定,各士族豪强经过上次的梳理已经乖顺了许多,而且上次出海他们尝到了甜头,这次准备再过一个月便再次出海,许多世家大族已经在四处搜罗人手和货物,还有民间一些商户、豪侠、无业游民等也纷纷动心,希望这次能跟着一起出海。估计第二次出海人数、规模将是第一次的数倍。
宋宁听后十分高兴。事实上,社会一旦安定下来,有新生政府的全力支持、引导,地方会发展得极为迅速。历朝历代,建国之初,莫不如此。即便江山残破,人口锐减,百业凋敝,一穷二白,百姓也能从一片废墟中快速崛起。汉、唐、宋、明以,都是如此。
所以,宋宁决定潜心发展两年。两年后,东南和山南必然彻底稳固,各方面都得到质的飞跃。尤其是百越那边,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想要出海的人,不管是士族官员,还是平民百姓,殿下都要鼓励,不遗余力地给予支持。”宋宁道:“山南沿海想要真正繁荣,对外贸易想要完全发展起来,仅靠我们是不够的,必须发动山南大部分的民众都参与进来才行。殿下要多作宣传,让所有人都认为出海有利可图,这样才能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一个个争着抢着出海。”
长公主虽然聪明绝顶,但在对海洋的认识上受时代所限依然比不上宋宁。虽然现在还不是后世经济全球化、贸易国际化的时代,但海上贸易潜力巨大、利润惊人,当世之中,没有人比宋宁更清楚了。
早在一年之前,宋宁便让叶全、汤臣扫荡沿海周边海盗,打通东南与鸿海周边诸蕃国的通道。仙莱岛就是在此期间被消灭的。此次出海能够这般顺利,与他前期所做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鸿海周边蕃国虽然落后,许多地方甚至没有国家,只有部落,但粮食还是有的,贸易依然有利可图。且随着时间的推进,若宋宁能穿过鸿海,到达西方,海上贸易的前景将更加不可估量。
所以,宋宁是一百个支持出海的,甚至前期亏本需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他也在所不惜。
长公主暂时还不能理解,但出于对宋宁的信任,还是答应了下来。接着她又问起宋宁这段时间的近况,比如:东珠城和女王城现在建设得怎么样了?学院和分观建设进展如何等等。
宋宁一一作答。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正事聊完,两人便又陷入了沉默。长公主之所以将宋宁留下来,自然不是为了聊这些的。她是想和宋宁多相处一会儿,让后者陪陪他。毕竟,宋宁明天一走,两人又不知要多久才能相见了。
只是她本就感情内敛,性子偏冷,没有宋宁主动挑起话题、活跃气氛,桌上不免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一顿饭吃得寡淡无味,长公主心中烦闷得要死。可恨的是,平日里机智百出,风趣诙谐的宋宁仿佛变傻了一般,从头到尾都像个木头人似的,竟也不主动说话。这让长公主恨不得踢死他!
“殿下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终于,宋宁主动开口了。
长公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有,只是最近事情太多,心中有些烦闷罢了。”
宋宁关心道:“殿下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没事的时候不妨出去散散心,放松放松一下心情。”
长公主没好气地道:“宋大人将偌大一个山南交给本宫,如今诸事刚刚起步,必须时时盯着,不能出一丝差错。本宫哪有时间出去散心,放松心情?”
宋宁道:“时间就像乳……恩海绵,只要挤一挤总是会有的。”看了看长公主丰满的酥胸,宋宁急忙刹车,终于在最后一刻将后世的名言给纠正的过来,真是好险!
随后宋宁连忙站起身道:“多谢殿下款待,时间不早,宁还要回去准备收拾行礼,这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