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被困龙岗

大清早，凡三就告别郑继海等人，从长安镇坐车前往龙岗。

赶到爱华电子厂时，还不到10点。工厂门口张贴的招聘广告还在，确实招收了一大批人，从线长、仓管到车间主任、总经理助理，林林总总，几十个岗位。不知道的人，估计肯定认为是新厂开张。

凡三去到门卫室，递上简历，说自己是来应聘的。

对方是个中年人，穿着厂子里的蓝灰色制服。他对简历扫了一眼，又递给凡三：“你的籍贯不合适。”

凡三一脸懵逼，对方指了指大门另一侧的一个红纸黑字的告示。

凡三走过去一看，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告示上，红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徽州、中州的不招”。

这不是赤裸裸的地域歧视吗？但这就是现实，不知这两地的人，招谁惹谁了。

凡三充满失望地离开这家厂子，往龙华主街走去，想看看那里有没有招聘。

刚到街头，就见一群巡逻队员押送十几个人，上了一辆巡逻车。人上满后，这辆车迅速开走。

凡三不明所以，问旁边的人，才知道这是在抓盲流。凡是没有暂住证的，都要被送到樟木头去筛沙子。劳务费够车票钱以后，就会被遣送回老家。

这让凡三大吃一惊，这边除了身份证外，还要暂住证，进入特区要边境通行证。看来，得尽快找到工作，这样瞎碰乱撞，很有可能被当做盲流抓走。

在街上一家小店，吃了一碗面条，凡三发现，对面有个人才中介公司。

走过去看了看，墙上告示有不少有诱惑力的工作岗位。不少人在这里交钱，录入简历。中介费是50元，凡三身上钱已不多，想了想，他还是咬牙交了中介费。

交完钱，凡三刚走出门口，路边树下一个三十出头，穿着黑灰色中山装的男子，微笑着对他说：“兄弟，你这钱基本上白交了。”

凡三有些诧异，他接着说：“我没事就到这边溜达，这些告示上的职位，都是从周边厂子招聘广告上抄来的，大多数早就过期了。”

“你怎么不早说呀？”凡三有些气恼。

“你兴冲冲地往里跑，我还没说话呢，你就交钱出来啦！”这哥们还是微笑，一点也不气恼。

果然，有几个因为交钱而没有找到工作的人，与中介公司的人吵了起来。不一会，中介公司老板打电话叫过来几个流氓，把那些人连打带骂赶跑了。

“这种中介，其实就是骗子，专门骗你们这些外地过来，进不了厂，又急于找工作的人。”

这哥们一语点破这家中介公司的勾当。凡三感觉这哥们比较和善，问起来，才知道对方姓梁，鄂省黄石人。

此前，梁老板在龙岗搞建筑，生意做得挺大。前两年做一个工程时上当受骗，甲方卷了业主一批钱跑了，他垫资进场做工程，被深度套牢。

现在项目成了烂尾楼，地方政府也不愿积极出头，他只好借住在朋友的工地上，期盼有新开发商来接手。

两人聊了一阵，颇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听说凡三上午刚到，还没有住处，老梁就邀请他去自己所住的工地。

这个建筑工地，离龙岗主街不远，建筑主体还没起来，也看不出是厂房还是商品房。工地上人，多数都说白话，老板好像是桂省那边的。

晚上，凡三跟着老梁，就着油炸的小黄鱼，吃了一碗白米饭后，就走进简陋的工棚，躺在木板搭的床上，枕着帆布包，和衣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凡三发现，工棚里已空无一人。他心中一惊，发现帆布包与东西都在，才稍微放心。

出去一看，工人们都在吃早饭。他简单洗漱后，也过去喝了一碗白粥。

与老梁打声招呼后，凡三去龙华街上坐车。昨晚回来路上，他在一张报纸上，看到坪山一个塑胶厂招文员的广告。因此，他想到那里试试。

龙岗到坪山的车不是很多，等了差不多1小时才过来一辆。凡三上车后，晃荡了差不多2个小时才到坪山。等寻找到那个厂子，人家已经下班，让下午上班再过来。

凡三身上钱不多了，不敢乱花，就到附近小卖部买了一袋饼干，就着矿泉水对付一顿。在旁边树荫下，垫着报纸，靠在树上眯了1小时。

2点半，那家塑胶厂上班后，凡三又过去询问。门卫将简历送了进去，一会儿，一个牵着一只大狼狗，身材高大，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遛着狗过来对门卫说：“文员只招女生，男生的简历，以后就不要往里面递了。”

凡三这才明白，所谓的文员，虽然没有标明只招女性，但这边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只有他这种北方佬，才二二乎乎地以为男生也有希望。

下午，坪山回龙华的车很少。时间还早，凡三决定步行回去。

上初中时，走个一二十里地是家常便饭，因此，凡三觉得问题不大。这里的山看上去不大，但起起伏伏特别多。他在阳光下走了一阵，大半瓶矿泉水就已喝光。

又走了一阵，凡三发现山崖下有一条小溪，水非常清澈，于是，赶紧跑过去，捧起来一顿猛喝。

喝饱后，凡三吃了几块饼干，感觉身上力气恢复后，又接着上路。

这时，有一辆空着的手扶拖拉机路过。凡三摆手叫停后，师傅答应载他一程。大约走了七八里地，师傅要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凡三跳下车，与这位善良的师傅道别，继续往龙岗方向走。

回到龙岗街上时，天已经黑下来。回到那个工地，晚饭已经开过了。

走了几十里山路，凡三非常疲乏，简单擦洗一下就和衣而睡。

第二天醒来，吃过一碗白粥后，凡三发现，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就是想回去，也没有路费了。

凡三琢磨一下，现在没办法，看来只能找那个何菊子，借一点钱了。

这一刻，他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感慨，想起秦琼长街卖马的悲凉：“曾几何时，我凡三也是个开大奔拿大砖的牛人，没想如今沦落到四处乞讨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