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既来之,则安之

自从恢复了部分记忆后，身体也快速好起来了。

他原本就是一个乐天派，跟随刘景泓在外游历，经常跟老师斗嘴，每次都免不了被狠狠收拾，可他却乐在其中。自他开始懂事起，一老一小，相依为命，既为师，亦是父。刘景泓素来喜清静，他一向爱热闹。刘景泓擅教，他聪明肯学。一开一阖，相得益彰。两人相处这么多年，其乐融融。

这些天，他逐渐想起了与老师相处的部分美好时光，想起了老师叫刘景泓，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叫何名，慢慢地也淡然了。在这个小渔村里，村民纯朴憨厚，民风自然，对他这个外来的小子没有丝毫地排斥，反倒是可怜同情他，接纳包容他。村里孩子们，很快就与他混成一片了。毕竟，他才8-9岁，一个半大小子，孤苦伶仃。

为了不辜负老师的期望，上官云雷身体基本恢复后，即使没有老师在身边严苛指导，依然能认真地按老师所教的方法练武煅身，重新背起包袱来。每天早上天未亮，他就背着包袱沿寻龙江上游岸边跑步5里，之后在无人小树林里练拳法一个时辰，基础剑法一个时辰。在太阳高悬头顶之际，下河洗澡，顺手抓一两条鱼，尽其所能为小豆子一家减轻负担。

张大生知道上官云雷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孩子，从来没主动问过他每天去做什么，但他知道，这孩子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午饭时分准时带一两条鱼回来。小豆子则不同，毕竟才3岁多，天天睡到自然醒，要不是闻到鱼香味，怎么赶都不下床。

“哇...爷爷，最近我们家怎么天天有鱼吃啊？这味道太香了。如果能吃上粟米，那就更好了。”

小豆子又开始入戏了。

“你这小子，这鱼可是雷哥哥下河抓回来的。哎...哎，你的筷子往哪儿夹呢？等你雷哥哥吃了再吃。”

“嘻嘻，爷爷，我就是想帮雷哥哥尝一下够不够味。”

“你这德性，爷爷还不知道？”

......

上官云雷微笑地看着爷俩斗嘴、你筷来我挡筷，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幸福。这样温馨的场面，心里暖洋洋的。自睁开眼懂事以来，他一直跟着刘景泓生活，两爷俩也经常拌嘴斗气，却似乎没有眼前这一幕让人觉得温暖，有一种家的感觉。

“好了，爷爷，您就让小豆子先吃吧。我吃不了这么多的。您和奶奶也要多吃点。这河里有的是鱼，待会儿我再去抓几条回来。”

他现在身体恢复了，武功也慢慢提升，闭气下河捉鱼，轻松至极。

“雷哥哥，这鱼真是你下河抓来的？”小豆子刚才还有点怀疑爷爷说的话，听了他讲后又追问起来？

上官云雷微笑地点点头。

这下子，小豆子可不高兴了。一放下筷子，直直站起来，满嘴的鱼都没吞进去，转过身背对他，不高兴地抗议道：“雷哥哥，你长本事了，不讲义气，为啥不叫上我？哼......”

“这小子，牛脾气，跟他爹一样，倔得像山里的黑牛怪。”张大生被他的话给逗乐了。

黑牛怪，是山里一种非常记仇的野兽。只要得罪过它的人或动物，它会一直追对方，直至杀死或被对方杀死。猎人进山打猎，遇上它，除非你有本事杀死它，否则都会远远避开它。

“哈哈，好了，好了，都是哥哥的错，明天去抓鱼，一定叫你。”

上官云雷只好过去搂着他的臂膀，好声好气认错安慰道。

张大生知道自己孙子的德性。上官云雷每天天未亮就出门了，自己孙子还在床上做梦呢。

上官云雷好像知道张大生知道自己出门的时候，回头跟他说：“爷爷，明天晌午前，劳烦您叫小豆子起床，前往寻龙江上游五里小山树林处，我在那里等他。过时不候哦。”

小豆子脸上一红，没等爷爷说话，马上应允道：“雷哥哥，你放心，我自己能起来，不会爽约的。”

“哈哈，好好，现在可以回来吃饭了吧？”

在笑声中，一家人午饭吃得春光明媚，情满一屋。

第二天凌晨5点，上官云雷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训练计划前往目的地。上午近十时，他裸着上身，正在小树林练习剑法，手中自制的粗糙木剑，围着一株碗口大的树木练习刺、劈、挑、撩、拨、挡等基础剑法。正当他满头大汗地苦练时，在十多米外的小矮树里，蹲着一个小黑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的乖乖，原来雷哥哥是个高人呖，他竟然会使武功。难怪，他能自己下河摸鱼。我看大牛哥哥都不如他。......”小黑影一边目瞪口呆地看，一边自言自语。

小黑影正是小豆子。他上午十时没到，早早爬起来了，胡乱拿起一个红薯，匆匆忙忙就跑向约定的地点。张大生都有点怀疑自己孙子是不是神经出毛病了，照理说，往时这个时候，他还在床上睡得正香，雷打都不醒。没想到，昨天上官云雷几句话，竟然能刺激他自觉起来了。

“这小子，天生猴精！唉，可怜的孩子！......”

十时左右，上官云雷已经练完了剑法，正在地上盘坐练气，顺便等候小豆子。半个时辰后，他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环顾四周，也没见到一个人影，除了远处几声清脆的鸟鸣，空荡荡的。

“时间到了，小豆了竟然没来。算了，不等他了，赶紧去抓鱼回去给奶奶做午饭。”他自言自语罢，慢慢起身，朝河边走去。

“不好，哥哥要去抓鱼了。雷哥哥，等等我。”情急之下，小豆子从对面小树林里窜出来，像只刚刚偷到农夫水果的小猴子一样敏捷。

上官云雷回头一看，见十几米外一个小身影正快速朝他跑过来，手舞足蹈的。

“小豆子，我以为你不来了，正要前往河边。”他眼力过人，一眼就看清对方来人是谁了，只好招了招手，驻足等待。

“雷...雷哥哥，我...我...来了。呼...呼.....”小豆子跑得太快，站到上官云雷身边时，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正在半俯着身子大口喘气。

“慢点，慢点，哥哥不是在等你吗？”上官云雷溺爱地在他后背轻轻抚摸，帮他捋顺气息。

等小豆子气息平稳后，哥俩儿一前一后跑向河边去了。

宛如巨龙出水浩荡??、杀气腾腾的寻龙江辗转腾挪几千里，在前面大山尽头转弯后，忽然转了性子，竟变成一名温柔贤慧、相夫教子的家妇，心平气和地平缓向东，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天幕下。

“雷哥哥，你真能自己下河捉鱼吗？”

看着这深不可测的河水，让人隐隐作怕。平静下，有大动静。小豆子时刻记住爷爷的叮嘱。河边生活的人，是不轻易下情况不明的河。这是古训。

“是我亲自捉的啊。不信，你在这坐等着哈。”说完，他一个帅气的入水动作，惊呆了小豆子。

“我的乖乖，原来我哥哥才是英雄呖！”

小豆子努力将要掉下地的下巴托了起来。

太阳渐渐把它笨重、圆滚滚地身躯挪到了河中央。河面金光闪闪，泛青色的河水，轻轻地抚摸两侧醉倒入怀的小山，喃喃轻语，哄得一旁等候的小豆子微微发困。

“雷哥哥都下河约半时辰了，都没有上来换过气。会...不会......不会的，哥哥是英雄，他会武功，没事的。加油....加油....”

小豆子双眼紧盯河面，既相信哥哥有本事，又害怕他出事。正所谓，关心则乱。又过了近半时辰，上官云雷还是没有上来。这下子，他可真的慌了，双膝着地，双手合什，连连磕头祈祷：“伟大的山神，仁慈的河母，请您帮助可怜的雷哥哥吧，请您饶恕他的冒犯！”

突然，河面中央飞过来一个大黑影，叭地一声，落在小豆子不远处的草丛里，稍后又响起一阵阵剧烈的挣扎，动静非常大。

“哇，好大的鱼啊！”小豆子被天降神物下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噫，不对，我祈祷的是雷哥哥能回来，河母怎么送一条大鱼回来。错了...错了。”

“什么神啊，母啊的。小豆子，你胡言乱语什么？”

上官云雷站在河边，甩了甩头上的水滴，看着神经兮兮地小豆子，好奇地问。

“雷哥哥，你...你没死？”

“去你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干嘛咒我死？”

小豆子将信将疑地摸了摸他的手和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暖的。哈，雷哥哥没死。谢天谢地！”

这下子他才真的相信下河一个时辰都没上来换过气的雷哥哥不是鬼。

上官云雷被他的神操作搞得哭笑不得，只好努力解释了一番为什么下水怎么久没上来的原因。今天河里特别奇怪，往常这个时候，他下河捉鱼，鱼群多如牛毛，一刻钟功夫，便能轻松抓到两条。可今天竟然一条小鱼都没有，他冒险潜到河底探个究竟，以为鱼全部潜到水底了，结果还是没发现鱼群。后来，他只好再往上游走近几十米，在左岸边陡峭的山崖壁下方，终于发现一个洞口，河水基本淹没了洞口。他仗着自己会武功，大胆潜了进去，行走近十丈，才发现一只大鱼精正在游动。经过一番搏斗，最终将其拿下。

两人用力将大鱼精抬出草丛。这才发现，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大，体重估计近50斤，体长近2米，全身黑中泛青，左右两条胡须近一米长，特别是红色的头，两侧微微凸起，好像要长出角来了。

“雷哥哥，这鱼...真要成精了。这可比山中的一大王、二大王漂亮多呖。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古怪的鱼。这下子，够我们家，不，够我们村吃一餐了。”

小豆子两眼冒光，似乎看到了这条鱼的下场，也看到了村里小伙伴羡慕的眼神。

“好了，别管了，你帮我拿好衣衫，我来扛鱼回家。爷爷奶奶正在等我们回去做饭呢。”说罢，上官云雷深吸一口气，下蹲，双手紧紧抱住大鱼的腹部，大喝一声：“起！走人！”

大鱼瞬间被他轻松扛上了肩膀。

站一旁的小豆子被他的神力给惊呆了，望着大步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我的乖乖，雷哥哥，真神人呖！”

身后，还远外的河面，一个漩涡正在快速形成。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从河底升起，一双斗大的眼睛，正悄悄盯着那道远去的身影，静静的观望，良久，又悄然消失在泛青的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