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坦白
愿安宁坐在地上发呆。
她的头发被那群人剪得乱糟糟的，身上的伤也没人管。
“哥们。”韩惜羽递给她一个塑料袋，“擦擦伤，别感染了。”
她抬头，眼中全是疑问。
愿安宁在这里坐了十分钟，没有一个人理她，甚至还有对她指指点点的路人。
她下意识想赶他走，于是说：“我不会。”
韩惜羽心中纳闷，怎么擦药还不会呢？
哦，对，自己没买镜子，他看不着怎么擦？
行吧，今天就让他代劳给这位素不相识的小兄弟上药吧。
“我帮你，抬头。”
韩惜羽从塑料袋里拿出棉球，有些拙劣地帮他上药。
愿安宁不知为何，还真听了他的话。
“疼...”
“疼啊？”韩惜羽撇撇嘴，“受伤能不疼吗？要是你被打了记得报警，要是你打人了记得自首啊。”
愿安宁被他这话弄得无语了，问：“你不知道我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你帮我干什么？”
韩惜羽把药塞他手里：“这如果还站一个脸肿成猪头的人，我也一样会帮，确定你俩谁好谁坏之前，要保证先别死人对吧。”
“行了，回家对爸妈好点，少让他们担心哈。”
说完，韩惜羽就起身离开了。
马路对面的张可凡对他指指点点，却被他几句话劝得闭嘴了。
那时候的韩惜羽对世界有一种纯天然的信任，这种信任来自于他父母对他的教育。
在判定某件事情之前，他总会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个体。这个习惯却让他后来吃了大苦头，因为成人的世界有利益存在，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所以每天都在上演农夫与蛇的故事。
不过，他对待世界的态度，却给愿安宁带来了一丝希望。
愿安宁曾构想过一个完美的桃园，里面所有的人都像韩惜羽那样，不会有任何虚与委蛇与利益纷争。
她重新上学了，总是会在这个黑网吧‘偶遇’他，听到了他和张可凡约定要考去江城市高，于是她也为之努力。
“我从那天开始一直都在想，为什么同样是人，你和我看世界的视角就是不一样呢？”愿安宁长叹一口气，“后来我才明白，是因为环境。如果我摆脱不了我的环境，我可能会一直一直下坠，直到变成我最讨厌的人，再将这种讨厌传递给下一个人。”
“我不想这样，那时候我就给自己立了个底线，不能把自己受过的伤投射在他人身上。”
韩惜羽很心疼。
他下意识想点一根烟，但又想起愿安宁在身边。
“想抽就抽吧。”愿安宁冲他一笑。
“抱歉，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些事。”韩惜羽点起一根烟，在尼古丁的麻痹下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愿安宁和顾雅茗简直就是两极。
愿安宁哪怕自己受伤也不愿去伤害别人，而顾雅茗呢？
家中的大事小事，她都无一不把怨气撒在自己身上，好像嫁给他是个天大的错误。
甚至...结婚那么久，她都没让韩惜羽碰她。
韩惜羽在这样高强度的pua下，居然真的相信是自己的问题，自己不够好、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不够努力、不够有钱、不够有权...
可愿安宁却说——
“我觉得你这样好的人，不应该被那些坏人伤害。”
韩惜羽眼眶有些酸涩。
他好像早就变了，现在似乎才找回以前的模样。
“终于说出来了。”愿安宁长舒一口气，“一直憋着，真的很难受。”
看韩惜羽没说话，愿安宁心中慌乱，又解释道：“你别有负担，我说这些只是表达我浅薄的感谢...”
“不会，我很开心。”韩惜羽把烟掐掉，“饿不饿？我请你去吃好吃的？”
“诶？”愿安宁看向远处的夕阳，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说了这么久的话了。
妈妈那里怎么样了...
“以后有机会吧。”愿安宁谢绝了他的提议。
韩惜羽点头，“那，周一见？”
“嗯，这次一定周一见！”
...
愿安宁回到家，二话没说扑倒在床上。
脸超红。
心脏快跳出来了。
她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刚刚韩惜羽的反应。
“有点太不真实了吧...”
而韩惜羽那边也没好到哪去。
他在家楼下抽了半包烟...
一直抽到犯恶心，他才把剩下的半包扔进垃圾桶。
像是把什么枷锁扔了进去。
他脑子里全是愿安宁说话的样子，和上辈子的她一样。
现在的愿安宁比广告牌上的青涩，可已经有了落落大方的影子。
她好坚强啊...
...
“娇娇，我，是不是做错了？”
顾雅茗坐在书桌前，试卷一笔没动。
电话那头传来叶娇娇的声音：“做错什么了？”
“啊？你还在想通告的事啊？”叶娇娇的语气满不在乎，“又没人怪你，你都说了你是好心。”
她的话顾雅茗好像没听进去多少，她失魂落魄地问：“我真的很无理取闹吗？”
“...拜托。”叶娇娇有些不耐烦，“你怎么回事啊？”
“拿出你原来的样子来，就算你好心误会了那个什么愿安宁，那也是好心啊，再说了，她就没有一点错吗？”
“她要不是那么软弱，能被人欺负成那样吗？”
叶娇娇觉得顾雅茗怪怪的，她不喜欢顾雅茗这样。
电话那头的顾雅茗没吭声。
叶娇娇意识到自己语气急了，于是放缓了态度：“你别再想这件事了，人着急的时候都会好心办错事嘛，你也一样。”
“小雅，你可是顾家的掌上明珠，这些事情你都不该管的，可你为了韩惜羽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已经够好了。”
顾雅茗声音小了许多：“已经够好了吗？”
“对啊，咱就别做圣母普爱世人了好不？”
“好。”
叶娇娇又说：“那你答应我，周一去学校别看韩惜羽一眼。”
“我，我没看——”顾雅茗急了，然后又泄气一般答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