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梦中前尘之一
酒店里，韩惜羽一夜未眠。
他心中总觉不妙，于是一直观察着手机铃声，生怕错过任何一条消息。
但整整24小时，手机里除了垃圾彩铃短信，没有任何来自于自己号码的信息。
韩惜羽一个人待在屋内，还是没忍住打去了电话。
江城东城区分局。
愿安宁在小陈警官的帮忙下，把所有钱都汇集在了一张卡里。
沉甸甸的八万，让她坐立难安。
她已经好长时间没合眼了，但心中的惊惧让她完全没有困意。
最后在警局的文件上签完字后，愿安宁一个人跑去卫生间的隔间里。
终于没忍住哭了起来。
眼泪如珠一般不停落下，她轻声哽咽，不敢放肆大哭。
自从她碰到韩惜羽那天之后，她再没哭过。
她坚强了很久，甚至以为自己失去了眼泪。
但愿安宁现在撑不住了。
“嘟嘟...嘟嘟...嘟嘟...”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愿安宁慌忙拿出，来电显示的备注是张可凡。
一定是韩惜羽打来的电话。
她陷入了短暂的犹豫，内心翻腾纠结。
她怕自己接了，如果伪装的不好，韩惜羽一定会发现。
可是...如果不接，韩惜羽会很担心的。
愿安宁盯着手机屏幕，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掌抹掉了自己的眼泪。
“喂？小羽吗？”
她的声音有些哑，但在电流的变声下听不出什么怪异。
韩惜羽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关切问她：“阿姨怎么样了？”
“现在没什么事了。”
愿安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轻快一些：“我在陪着，暂时不用担心。”
“那就好。”韩惜羽长舒一口气，“你一直没打电话，我有些担心你，但又怕你在忙...所以就擅作主张打过来了。”
韩惜羽还是如此为别人着想。
愿安宁鼻头一酸，差点又想哭出来。
“是我不好，我忘记和你报平安了。”愿安宁努力扯出一个笑，自己骗自己，“等你回来我再见你。”
虽然她还没想好接下来如何面对这个社会、更没想好如何面对韩惜羽...
但现在的话，她不想让韩惜羽牵连进自己的情绪当中。
实在是太痛苦了。
听到她的话，韩惜羽也不知再说什么，他道：“...有事情，一定要打给我。”
“你可以依靠我的。”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回复说：“就剩两天啦，小羽，你要玩得开心。”
“好...”
愿安宁与他说了再见，挂断了电话。
韩惜羽躺在床上，心想，
他怎么可能会玩得开心啊，真是个笨蛋。
眼皮莫名在跳，心中也有一种奇异的不安。
韩惜羽回想起上一世愿安宁辍学的事情，陷入了深深忧虑之中。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应该擅自做主回去看她。
警局的卫生间内，突然传来女孩的大哭声。
声嘶力竭。
但所有的警员都默默离开，没去打扰。
...
“老太太脑子不太好，一直说不认识她。”
小陈警官放下电话，无奈地向徐队摇摇头。
现在愿安宁唯一的亲人就是尚在人世的姥姥，但老太太年纪大，脑子也糊涂，之前与刘媛的关系也并不亲近。因此当警方联系她时，她一口否认自己认识愿安宁。
她说：“媛丫头生的是个男孩，我不识得女娃...”
警局的人望向门外睡在长椅上的少女，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可怜。
愿安宁睡得很深，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在高二学期结束的时候，和韩惜羽依旧没有交集。
韩惜羽依然做着顾雅茗的“挚友”，但身上总散发着一股忧郁的气息。
夏日炎炎，她推着冰沙车度过了半个暑假，在快要开学的时候，发现了母亲的秘密。
那是一张银行卡。
母亲藏在自己衣服的口袋里，用卫生纸包了一层又一层，永远贴身拿着。
那天她帮忙洗衣服，不小心发现了这张银行卡。
刘媛正巧在午睡，愿安宁不想打扰她，于是悄悄把银行卡塞进了刘媛的枕下。
可当晚，刘媛就和男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愿安宁在睡梦中被吵醒，发现母亲手中拿着匕首，正对着男人威胁道，
“还给我！”
“你个贱女人，居然敢背着我藏钱，说，是不是偷我的！！”
男人恼羞成怒，但却不敢近身，只能拿起桌上的盘子扔向她。
“还给我！”
愿安宁被吓到了，她没见过这样的母亲，更不敢出声说一句话。
可愿长峰看到了她。
“死丫头！”
他拎着愿安宁的头发，将她从杂物间拽出来，然后对刘媛说：“你是不是给她存的钱！？”
愿安宁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她低头发现，愿长峰手中拿着那张银行卡。
于是，她发疯了一般去咬愿长峰，愿长峰吃痛一声，狠狠把她摔在墙上。
很用力，脑后有黏糊糊的液体。
“宁宁！”
她看到刘媛冲了过来，又看到愿长峰伸手去夺她的匕首。
再后来，她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社区的卫生所里。
额头被包了一层又一层，手上还打着点滴。
与她“熟络”的大夫阿姨无奈叹了口气，递上一杯水给她。
“喝点水吧。”
眼中，全是无尽的怜悯。
发生什么事了？
愿安宁想问，却发现自己声音哑得说不出口。
她在卫生所简陋的床铺上躺了两天，才听大夫阿姨说清了所有事。
母亲刺死了愿长峰。
她背着愿安宁来到卫生院，然后将银行卡塞进了她的口袋里。
接着，她爬上六楼，一跃而下。
愿安宁昏迷了两天，这期间，愿长峰的小三带着儿子现身，拿走了所有遗产。
那女人听到有人议论银行卡的事情，于是强行带人闯进卫生院，粗鲁地抢走了刘媛留给愿安宁的钱。
连安葬费都没给她留。
大夫阿姨嫌她可怜，不要她的医药费，还让她住在卫生所，掏钱让她给刘媛安葬。
愿安宁心中气急，去小三那里讨理，却被她的家人扔鸡蛋，泼脏水，连打带骂把她赶走。
她浑身狼狈地坐在街边，望着漫无边际的黑夜，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看清了，看明白了自己的软弱。
连为母亲报仇都做不到，连把母亲留给她的东西讨回来都做不到...
甚至，是她导致母亲走上了绝路...
是她，逼死了刘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