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梨花娘娘庙

路过的村民说了许多事，萧璟发现大家对沈明渊的评价，皆是赞扬，说他聪明勤快，心地善良，平日里谁家有什么难处，他要帮，待谁都十分大方，不管别人是要什么，只要不给他要了小儿子念一，他都会慷慨解囊。

萧璟也感受到了，行善之举虽是可嘉，但心底不禁为沈明渊担心，这样继续下去，是迟早会吃亏的。

萧璟听着他们说沈明渊的事正值兴头，可天公不作美，一时天有乌云遮掩，凉风渐渐袭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空中的河许是溢满，不久便淅淅沥沥的往下落。

村民见下了雨，便和萧璟道别说了句改日再聊后就赶忙回家。

萧璟忍着伤疼，把东西全都挪到屋里，他坐在堂前，朝外面看去，屋檐上随着啪嗒啪嗒的声音溅起了一层雨雾，风也跟着凶狠，一起逼的院子里的鸡鸭赶忙跑到青石垒起的窝内，那小黄狗站在门口，好似对这天气有些激动，狂吠出声。

下那么大的雨…

萧璟被狗叫声吵得心烦，凶它道：“闭嘴！”

小黄狗圆溜溜的眼睛满是水光的看向萧璟，那尾巴也不摇了，呜呜几声跑到桌子下面趴着，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萧璟一直一直瞧着竹门，以为下一刻便会有人推门而入，但他等了许久，可不见有人回来。

沈明渊怎么还不回来？

如今山上岂不危险？

山上可有能避雨的地方？

时间久了，萧璟便有些坐立不安，可外头的雨偏就是不减反增，此刻便宛如一盆水直接泻下天际。

萧璟站起身来，在门口徘徊，又坐下，又起身徘徊，再次坐下，没多久又站起了身，来回踱步。

怎的还不回来？

萧璟有些等不下了，在屋内寻伞，可并未寻到，便又冒着雨去了其他的房屋，还是不见有伞。

穷归穷，没有伞也就罢了，连蓑衣都不见得有！

雨天不应行涧，何况这么大的雨，是十分危险的。

方才听村里的人说，南边破神庙旁边的那片林子，那里捡来的树枝当柴火是极好用的，一般捡柴，都是在那里。

沈明渊去的地方，也是南边。

萧璟决定，去寻他一寻。

秋风瑟瑟，分外萧索，阴雨连绵，几度冷寒，因为受伤体力也跟着差劲了许多，萧璟走到山脚下时，已经气喘吁吁，伤口也疼痛的厉害。

但他暂时顾不得这些，只怕沈明渊是遇到了危险才迟迟未归，便继续扶着树木快步沿坡地而上。

他左右环视，怎么还不见神庙呢？

难不成走错了？

萧璟怀疑，打算重新寻路，可不经意间，瞥到了绑在树上的红飘带。

他记得沈明渊走的时候，拿着一把红飘带。

这是他绑上去的？

他心问着：为何系上了飘带呢？是永宁村里不成文的规定？还是遇到了危险的标记？

萧璟担忧后者，不多思虑，便沿着系上飘带的树走，饶过一处山坡，一个破旧的神庙在林中出现，上提：梨花娘娘庙。

萧璟扶着树，不住的喘息着，显得有些狼狈，此刻他双腿软的厉害，实在虚浮难行，再加上越发疼痛的伤口，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还没等着好好喘口气，萧璟就急忙走向了神庙大门。

神庙中央，沈明渊只着一件亵衣而坐，美滋滋的吃着野果他身边生着暖洋洋的旺火，而衣服在旁边烤着。

这正是萧璟在神庙门前看到的景象。

“沈明…沈兄…”

沈明渊闻声看过去，只见萧璟脸色发白，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浑身湿透了，身上嘀嗒嘀嗒的不断有水滴落而下。

“王景？”

沈明渊缓缓起身，言语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意味，显然对萧璟的到来万分意外。

意外之余，沈明渊是有些不悦，他这身上有伤还不知轻重的走来这里，心里喃喃骂了一句：真是个蠢货。

萧璟见沈明渊好端端的，方才慢慢凝住脚步，一时察觉自己实在多心，可他并未觉得不该来此，见到沈明渊安然无恙，是松了口气的。

可萧璟眼里，沈明渊这也太放肆了些，在家中露天浴身也就罢了，在外面竟也如此放肆，只穿一件亵裤就敢堂而皇之的坐在这神庙正殿！

萧璟言语带有质问之意：“为何不回！”

沈明渊迈步走近，向他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问道：“你是来寻我的？”

萧璟觉得他明知故问，说道：“来淋雨的！”

“我就是在这儿避避雨…”沈明渊看出萧璟真的对他担心，不由展颜而笑：“看你沉默寡言，没想到是个热心肠，竟还会跑来寻我。”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萧璟不悦道：“雨间山上危险，不如早些回家，万一下上两日三日的，你还不回去了？”

沈明渊愣了愣，听出见萧璟生气，心道：凶什么！明是自己更了解这里！

沈明渊淡笑，道：“莫生气，这不没事吗？”

萧璟刚想反驳什么，可突然理智过来，生气？他刚才生气了？萧璟轻咳一声，平复自己心绪，轻声道：“抱歉，失态了。”

“何来抱歉，我知公子担心，多谢…”沈明渊轻笑，善变是善变，倒一时竟觉得萧璟有些可爱，走扶他走到火堆旁边，温和道：“倒是你，身上有伤，这一淋雨就不怕更重么？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暂时是回不去，你把衣服脱了，在这里烘一会儿。”

萧璟听此，突然沉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看向外面，以此来表示他的拒绝。

沈明渊看他不情愿，劝他道：“你身上有伤，衣服都湿透了…”

外面的雨，滴滴答答，比起刚才，雨势见小不少，萧璟轻声说道：“我们回去。”

“轰——”

就在萧璟说话的同时一阵惊雷声在萧璟话落时突然传来，瞬息之间，外面的风雨竟变得万分狂猛起来。

萧璟一脸黑线，这天莫不是是非要与他作对！

沈明渊暗下是观察着萧璟的，那轻微不悦的表情变化自也有所察觉，轻笑说道：“看来是回不去的，暂时歇歇吧。”

想来萧璟自幼生活在富贵人家，接受诗书乐礼，学习行为规矩，又怎会在外头随便脱了衣服呢？

但规矩归规矩，那么大的雨回不去，萧璟身上的伤可许不得他身上穿着这身潮湿衣服。

沈明渊心里责怪萧璟不知道轻重缓急，微微叹了口气，继续劝道：“还是脱下吧，别受了寒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下不了山。”

沈明渊说的不错，萧璟现在脸色已经白中泛青，身上也痛，他完全是强忍着的，稍一放松怕就要颓然倒下。

可萧璟还是背着手，不理他。

沈明渊见他不听，只想亲手全都给他撕扯下来，怎会有人这么倔？真是不知好歹！

沈明渊继续温和的劝道：“这儿就我们两个人，不会有人来的。”

萧璟微微蹙眉，沈明渊倒是心大的很。

沈明渊见他还是不听，心中又道：什么麻烦的混蛋！

沈明渊微微挑眉，继续劝他：“这伤口发炎感染就坏了，你听我一句。”

他看着萧璟，一副担忧不已的样子，劝说不停，萧璟自然是受不住这一句一句的关切，再加上他穿着这一身湿衣服确实不舒服，也知道若真的伤口发炎那就真的不妙…

看外面雨势不减，萧璟终于轻轻点头，应下了沈明渊。

由于身上太痛，和脑袋里的不太情愿，这动作便有些僵硬，沈明渊心里嘀咕他磨唧，可又以为是他身上太痛的原因，便上前道：“我来吧。”

萧璟微怔，可也并未挣扎，这被别人服侍习惯了，还自然而然似是本能地张开手臂，让沈明渊帮自己解开。

沈明渊解开了他的衣带，乍然露出不少疤痕，此刻面容平淡，并未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毕竟那日董坤给萧璟疗伤上药时，沈明渊早就看过了。

萧璟身上的疤痕多，很多，有些影响美观

但是，沈明渊觉得他身材还是挺有看头的。

捡来他后，董坤为萧璟治伤，沈明渊就站在一旁数数。

把萧璟从上到下大大小小的伤疤都数了一遍。

一共三十二处。

只是当时没脱他的亵裤，不知道屁股上或…上有没有遗漏的伤痕。

萧璟瞧着帮自己脱着衣服的沈明渊，也稍稍有些入神。

沈明渊比他要矮一些，他垂着眼眸，睫毛很长，头发仍湿漉漉的，贴在赤裸着的上身，大概是因为在田地里常年风吹雨晒，身上比脸上白皙不少，显得有些柔柔弱弱。

沈明渊的手，不小心碰到了萧璟的身子，沈明渊没有当回事，可萧璟却注意了，沈明渊的手白皙修长，可指腹有茧，那么格格不入。

这般好看的手，萧璟认为，是应该佩金戴银、穿玉挂璃的。

而不是拿锄头牵黄牛在这种地方抚养孩子。

沈明渊帮萧璟褪了上衣，给他晾在木架上，又走到他身边欲想脱下他的下裤，萧璟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沈明渊陡然一颤，抬眸看向萧璟，显然被吓了一跳。

萧璟手劲有些大了，沈明渊惊后只觉被他握的好疼，心里骂他：抓什么抓！还抓的不知轻重！

沈明渊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着。

萧璟连忙松开他，说道：“抱歉，不用了。”

沈明渊心底翻了无数个白眼，只当萧璟疯病了，浅笑道：“是我冒然，你先在柴火旁暖暖身子，衣服干的也快。”

萧璟颔首应下。

沈明渊无所顾忌的坐下，扔给萧璟一个野果，自己也继续啃着先前未啃完的那个。

萧璟盘膝坐在他的对面，突然想到念一，问道：“你不回去，念一如何？”

“一到大雨念一就留在学堂，四伯会照顾他的。”沈明渊很是放心道。

萧璟问道：“四伯教书？”

“…嗯，村里的孩子都跟他识字，这渐渐就办起来学堂了。”

萧璟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他手里拿着野果，装作不经意的看向沈明渊，那天晚上离得远，而且看到的差不多都是背影，看的模模糊糊。

着着衣服时，萧璟只觉得他虽然体型修长可好似羸弱了些，可现在一看，他的身子并不单薄，比他麾下许多将士都要健上太多，而且体态匀称合度，身段不仅是修长，还挺拔如松。

他的身躯足以顶天立地，却又不失文雅秀气。

明明是个这样的男子，萧璟却因他想到了洁白的羊脂玉和温和的软玉，这一个男人生出这样一副好看的身子，真是说不过去。

萧璟不经意的看到刚才被他抓了一下的手腕，竟然泛红了，手印特别明显，难道自己用的力气真的太大了？

沈明渊啃着野果，发觉了萧璟的眼神，便也看向他，萧璟微微怔住，那双眸子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明明通透，可又觉得琢磨不透。

他就像他的名字。

沈明渊慢慢嚼着嘴里的野果，他见萧璟出神，却不知道萧璟在想什么，两人就这么相视着，气氛有些尴尬。

可就在沈明渊想先向萧璟说几句话时，身上陡然一凉，那刚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