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有些奇怪
萧璟轻咳了两声，来打破了四周的静寂：“走了。”
沈明渊颔首应下。
萧璟带他出了寺庙，因为刚下过雨的原因，泥土粘湿，走着有些艰难，再加上山坡路滑，就更加不易行路。
萧璟沿原路返回，泥洼地很多，走了没几步裤子上鞋上就都是泥巴了。
萧璟的衣服对沈明渊来说有些大了，很不巧，沈明渊走着走着就踩到了，脚下猛然一滑，萧璟见拉他不住，上前一步就揽住了他的腰。
萧璟一怔，好细…
沈明渊刚才一滑也是吓了一跳，被萧璟扶住才定下心来，心道：都说了不穿！
沈明渊道：“多谢…”
萧璟松开他，犹豫了片刻，重新去牵沈明渊，这次只牵住了手腕，他眼神看向远处，淡淡说道：“小心。”
…怎么会这样…
竟然那么不盈一握？
昨日看时，只觉得他身材极好，那样的身子行军之人也不过如此，可这一碰他的腰，一把就能握过来。
握着正好。
比只看还要好。
两人并肩走出山林，只是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沈明渊好像不想开口说话，萧璟又不擅长聊天，一路上，二人都极其安静。
本来很快能下山的，因为路不好走，还有一个盲人，他们用了两刻钟才下来，好不容易到了家里，就萧璟打开门的那一刻，却觉得还不如待在山上。
这一开门，就看到屋里都是水，抬头一看，只见屋顶有道裂痕。
这哪里还是能住人的地方！
沈明渊还毫不知情，见萧璟许久没有动静，道:“你还在吗？”
萧璟点头示意自己是在的，又想起他看不到，才回答：“在。”
沈明渊道：“到家了？”
“嗯…”
沈明渊疑惑，问道：“怎么不进去？”
“…都是水…”
沈明渊微微蹙眉，他大概是知道原因了，无奈的笑道：“见笑了…”
萧璟是笑不出来，沈明渊倒是正在笑的。
沈明渊摸索着，跨过门槛进去，萧璟连忙扶着他，沈明渊还没来得及阻止，萧璟也迈步进去了，就这样，鞋袜也被水浸透了。
沈明渊无奈道：“你不用进来的。”
“不行。”
沈明渊也知道萧璟担心他，道：“都弄湿了…”
“无碍。”
沈明渊叹了口气 ，扶着门框走到门后面，将门后地面旁木栓拉开，对扶着他的萧璟道：“那边还有一个，我再去拉开。”
萧璟松开他，直接去把那边的拉开了。
“诶…”沈明渊猜测道：“你是去拉了吗？”
“嗯。”
“你腰上带伤，还不老实…”沈明渊心道：非要再给伤添点彩你才甘心不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着门摸索着走过来，萧璟忙去扶他。
“不用扶我了。”沈明渊轻笑，说了一句，然后慢慢弯腰，把门槛儿给卸了下来，那水直接流了出去。
萧璟微微蹙眉，还真没见过有谁将门槛拿下来排水的。
当然，屋里积那么多水的也是第一次见。
萧璟扶沈明渊在床上坐下，沈明渊道：“柜子上面有一个方盒，你帮我拿下来吧。”
萧璟帮他拿下来，又帮他打开，见里面有两个瓷瓶，便拿了出来。
沈明渊慢慢躺下，道：“给我吧…”
“治眼睛？”
沈明渊嗯了一声。
“我帮你。”
他确实现在不是很方便，沈明渊便道：“暂且麻烦你了…那将白色瓷瓶里的药滴在我眼睛里，青色瓶子里的，帮我敷上就好。”
萧璟开了白瓶子，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这滴在眼睛里不得更严重吗？
萧璟挑眉道：“能用？”
沈明渊道：“这药是专门用来解这种蛇毒的。”他心道：废话！不能用我会用？我是病？
萧璟看了看白瓶里面，深绿色的液体，刺鼻的气味，这药…怎么看都是毒药。
沈明渊用的多了，也知道这药颜色味道都十分奇怪，萧璟迟迟不动，沈明渊心道：帮是不帮？再不用药是真要瞎了！沈明渊叹了口气，淡淡笑道：“放心，能用的。”
萧璟看了眼沈明渊，又看了看药，便坐到了床边扶着沈明渊躺下，萧璟一手撑开他的眼睑，只见血丝已经充满了眼睛，甚是骇人。
萧璟帮他滴好两个眼睛后，又打开那个青色的瓶子，倒出黑褐色黏糊糊的东西，帮沈明渊涂抹在眼皮上。
萧璟问道：“可有医布？”
沈明渊摇了摇头，道：“用竹筐里的红飘带。”
还真是随随便便！医布和这东西能一样吗！
但这里什么都没有，萧璟也只能挑选出来一个长长的红飘带，帮他系上。
沈明渊道：“多谢。”
“不谢。”
萧璟心底叹了一声，若不是自己，沈明渊也不会被咬。
萧璟手生，第一次弄不怎么会，沈明渊细心指导，他才知道该怎么弄，可显得有些笨拙。
“疼吗？”萧璟问他，可又觉得瞎问，这能不疼吗！
沈明渊轻笑，道：“不疼，你的伤口…”
“没事。”
回了一句之后，萧璟再没说话，其实他现在也全身发寒，气力不支，是勉强撑着，刚才跟沈明渊敷药时，都昏昏沉沉的，卧床休养了那么多日，过了这一夜，全都白费了。
好在伤口没再裂开，沈明渊也安然无恙，萧璟已觉大幸。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只是太阳被乌云遮住，显得还是有些阴沉。
敷好了药，地虽说水也差不多都放出去了，但还潮湿的很，萧璟看向房顶裂开的那里，说道：“这里住着，你也安心。”
沈明渊听他话里有话的，笑道：“这么多年了，断裂倒也不奇怪。”
“还笑。”
不笑难道叭叭的哭？沈明渊柔声道：“哪日天晴了，再修缮一下便好。”
沈明渊心态是好得很，萧璟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但宫里的房子再差也不至于漏雨，可萧璟当年心里，并不是那么积极。
萧璟想他和沈明渊的区别，是因为周边的人，当时除了扶养他的珍妃，好似再无人真心待他，沈明渊在这里，虽然清贫，但邻里友爱，相互关照…
萧璟默然半天，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生活？”
萧璟问的突然，沈明渊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
为什么？他自然有他的原因，只是要从何说起呢？沈明渊微微挑眉，心道：问题真多，烦死了！
沈明渊思忖片刻，才简单的说了句：“一时冲动。”
“冲动？”一般说冲动，免不了一个后果，萧璟又道：“后悔了？”
被萧璟一提，沈明渊想起来以前的事，他微微点了点头，可停顿片刻，却道：“…不后悔。”
到底后不后悔？
萧璟再没多问，因为他听出了沈明渊语气里的沉闷，是不好的回忆吗？
萧璟看向外面，昨日这个时候，沈明渊好似去他妻子的墓前了。
今日…大概是去不成了。
刚有些出神，只见两个身影出现在眼前，一个是董坤，另一个，是沈念一。
“爹爹爹爹！”
沈念一和董坤进了屋，沈念一看见沈明渊连忙跑过去，见沈明渊蒙着眼睛，说道：“爹爹，爹爹眼睛怎么啦？又被小花蛇咬到了吗？”
又？萧璟在旁边听着，怎么是又？
沈明渊摸了摸沈念一的小脑袋，道：“爹爹现在不能陪念一玩了。”
沈念一贴过去沈明渊，道：“爹爹被咬了好多好多次了…是不是因为爹爹香香的？”
好多次？萧璟眉头深锁，这沈明渊是和蛇有什么仇不成？
沈明渊笑道：“是因为小蛇嫉妒爹爹有那么乖的念一…”
一直没有说话的董坤开口道：“你这怎么又被咬了？”
沈明渊笑道：“一时不留意。”他心道：还不是因为捡来一个麻烦的东西！
董坤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说道：“那就和以前一样，先跟我住，你这不方便，我也照看照看你。”
沈明渊这想到有萧璟，道：“不用，只是麻烦四伯照看几天念一了。”
董坤也知道沈明渊担心萧璟，他看向萧璟，眸色幽幽，说道：“这小兄弟，也跟我住吧。”虽是这么说的，但萧璟还是听得出来这老头对他的不耐烦。
萧璟道：“不劳烦您了，我来照顾沈兄便可。”
“哦？你会照顾人吗？”董坤唇角扯起一抹冷笑，凝视着萧璟。
萧璟听他阴阳怪气都是，会道：“怎就不会？。”
董坤打量着他，说道：“自己的伤还没好，怎么照顾好明渊？”
其实说的也是，自己不仅带伤，而且…他真的没照顾过人。
沈明渊虽然看不到，但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这是要闹了什么？
沈明渊忙打破奇怪的氛围，笑道：“四伯您这几日还要教书，就我不去打扰了，您也休息休息。”
董坤白了一眼萧璟，转而慈祥的看向沈明渊，说道：“那让念一跟我几天，我也好让小逸帮他熬药…这不能耽搁了…”
“多谢四伯。”
“小事罢了。”董坤笑了笑，道：“我让小逸做些吃的，一会帮你送来。”
“不用，我…”沈明渊要拒绝，还没等他说完，董坤便道：“好了好了，就说定了，听四伯的话！”
董坤又说了几句，让沈明渊注意些，就回去了。
不久后，便来送饭的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想必这人就是董逸，二十多岁左右，五官硬朗，身躯凛凛的，说话时显得有些憨厚，那眼睛很亮，看着十分单纯，来了之后一直慰问，是人都能看出他对沈明渊的担心。
可是，沈明渊这次的表现，却出乎萧璟意料。
沈明渊除了“没事”“嗯”“不用”几个字，其它什么都没说，连笑都没有一个。
萧璟有些奇怪，这见谁都是满眼笑意的人，怎么看到这人就不带笑了？沈明渊这性子还会有讨厌的人？
“您现在眼睛感觉怎么样了？”
“没事。”
“明叔，你还是跟我们去住吧，我可以照顾你。”
“不用。”
“我不放心你…”
“没事。”
“真的可以吗？”
“嗯。”
沈明渊坐在床上，董逸本是站在他身边，突然蹲下去握他的手：“明叔我…”
沈明渊直接抽回了手，撇过头去，董逸怎会不知道自己被冷落了呢，有些失落道：“那…明叔好好休息…我…我先走了…”
“等等…”沈明渊喊住他。
董逸听沈明渊叫住他，连忙问道：“有什么事要我做吗？”
沈明渊微微道：“饭，不要送了，我有吃的，不劳你们再费心准备。”
那人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他最后拒绝了沈明渊，说了句：“我会按时来送餐的”才转身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看了眼萧璟。
萧璟感觉到董逸和沈明渊之间好似有些微妙，似是发生过什么不愉快，虽然好奇，可私事之事，他也并不多问。
萧璟没照顾过别人，坐在床边不知道做什么，沈明渊躺在床上，也不说话，萧璟只给沈明渊倒了几杯水，两人就这样度过了白天。
董逸还是按时来送餐，放在桌子上就离开了，除了每次都要多瞧沈明渊几眼，也不多言。
晚饭后，萧璟正收拾碗筷，沈明渊问他道：“饭菜可还有剩下？”
萧璟看了看饭盒里，道：“有”，萧璟以为他还没吃饱，动手又为他盛饭。
沈明渊这时道：“能不能帮我去喂一下狗？食盆就在窝的旁边，它不咬人的…”沈明渊想了想，又道：“算了，你还是快休息吧。”
没有人回答他。
“王景？”
萧璟在他说能不能去喂狗时已经将所有的剩饭收到一起便去了外头，此刻，他已经不在房间内了。
萧璟走到窝前，小黄狗就从狗窝里窜出来，摇着尾巴，葡萄一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萧璟。
嗯…盯着萧璟手里的东西。
萧璟蹲下，将饭菜倒在小黄狗的食盆里，小黄狗叫了两声，乖乖吃饭。
萧璟站起身来，只见门口站着那个送饭的人—董逸，这冷不丁的冒出来一个人，萧璟险些本能的将手中的东西扔向他。
董逸走进来，递给萧璟一袋黄瓜，说道：“这是四伯让我送来的，就麻烦你送到厨房可以吗？”
萧璟应下，转身离开，董逸跟他两步，问道：“他睡了吗？”
萧璟没有顿足，也未去看他，只回了句：“没。”
“好…那我去看看他。”
萧璟并没在意，拿着黄瓜前去厨房，将黄瓜放在厨房里的橱柜里，本是有些困了，可当他再回到前院，一时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