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黑摩罗
得知沈明渊所虑，萧璟才知事实并非自己想象的那样，松开了沈明渊，扶他坐到凳子上，可虽然是松了口气，萧璟却并未因此就放下那悬着的心。
萧璟没有同沈明渊落座，他站在一旁，有些目光闪动，好似并没有什么信心的样子，嚅嗫的问道：“木箱的事，你既知道本王想瞒你，可觉得…失望了？”
沈明渊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紧紧的盯着萧璟的眼睛，沈明渊这片刻的沉默对他来说不要紧，萧璟的眼睛已经慢慢升起一层蒙蒙薄雾来。
沈明渊立刻回神，笑说道：“失望什么？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失望的。”
沈明渊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凳子，示意让他坐在自己身边，萧璟有些木讷的落座，沈明渊又继续说道：“王爷曾答应过我，关于瘾药的事都会告诉我，时至如今，怕那木盒和瘾药也有些关联，既然如此，王爷是不是要信守承诺，将木盒的事告诉我？”
沈明渊稍微停顿，又补了一句：“其实王爷若不想我知道，可以直说，我明白王爷的顾虑，定不会再继续追问。”
萧璟一个字一个字的都认真听着，恨不得听一遍全将沈明渊的话背过去，见沈明渊真的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才终于是舒展了眉头。
萧璟道：“本王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失言，只是你在养伤，本就不易动身，现下若再多添些麻烦，恐你不能安心，本王想过一段时间，等你好些了，再慢慢告诉你…”
“嗯，我明白。”沈明渊淡淡说着：“像这样，王爷尽管把所想告诉我不就好了？昨日在云笙面前，非得将我摁坐在你腿上，又一口一声王妃，那强势又混蛋的劲头呢？”
萧璟垂着脑袋，过了半许才低声说道：“这不一样…”
沈明渊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王爷不用给自己多添负担，这倒叫我觉得心疼了。”
萧璟知道自己是又又又想多了，又听沈明渊心疼，就立马认了自己的错来：“是本王胡思乱想。”，他还承诺一般说道：“日后定会改改这毛病的。”
萧璟虽是这么说，但沈明渊瞧得出萧璟的心思有时太过细腻敏感，这胡思乱想的毛病不会是最后一次，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
若说要改个彻底，是难啊。
“这又非做错了什么，何必给自己添堵？只若我哪里的一言一行叫王爷误会了，王爷说来便是，我会好好向王爷解释的。”
萧璟点了一下头，应了一声。
“那我这次，可解释好了？”
“嗯。”
“王爷不再误会就好。”，沈明渊直直的看着他，转了话锋道：“言归正传，那木盒的事，王爷可能讲给我？”
萧璟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虽然沈明渊刚才是说过若不想告诉他他也不会追问这一类话，但沈明渊那性子，不追问是一回事，能不能善罢甘休，是另一回事。
只怕自己不告诉他，他就要用其他法子去“找”出来那木箱的来头，到时候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来。
当然，自己是任由他做任何想做的事，可若他要做的事危险，因此遇到险境，实在不值当。
还是自己告诉他的好。
想到此处，萧璟无奈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后便道：“如你所知，昨日投掷红珠的其中一人已经身在府中地牢了，他名纪行，叶上秋昨日审他，得来了一些消息。清阁那些投掷红珠的人都被登记在册，这些人今日只要凭借信物到城南石子桥下取物便可。”
“这么说来，那红珠是用来今日做交易的？做什么交易？”
萧璟站起身来，走向房门，一边说道：“那红珠，曾是用来买瘾药的。”萧璟打开房门，吩咐下去将木盒取来。
沈明渊其实也猜到了个大概，并未太过惊讶：“果真和瘾药有关。”他思索了一番萧璟的话，又问：“曾是？怎么叫曾是？”
萧璟重新回到沈明渊身边坐下，说道：“据纪行所供，近些时日瘾药的价格贵的厉害，曾是一颗十两，而如今竟都已经翻了百十番，其中缘由，我想你也猜到了。”
“嗯。”，沈明渊点头，在那个躲在暗处的组织里，想必能治瘾药的人当中楚溪是个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也或许只有楚溪才能治出瘾药。
而现如今楚溪死了，他院中的瘾药也全都被带到了王府之中，导致现下瘾药极其稀缺。
萧璟继续说道：“如今瘾药一颗难求，而贩卖瘾药的幕后之人许是想用手中现有的瘾药大敛一笔，便向所有食用瘾药之人传出消息，清阁不再直接贩出瘾药，他们换了地点，要进行唱卖，而昨日那些人在清阁投掷的红珠，买的就是进入唱卖会的凭证。”
沈明渊听到此处，略加思忖，他去来福当铺寻自己的玉时，那里的小伙计说过当铺老板拿着玉去参加一个唱卖会，难道与瘾药的唱卖处在同一个地方么？
沈明渊正想着，外头传来声音打断了他的话：“王爷，取来了。”
“进来。”
随着开门声，侍卫进到房间，正是刚才在府门口等待萧璟的那个侍卫。
他向沈明渊与萧璟施了礼，然后将木盒放到了桌上，小心瞧了眼沈明渊，又看向萧璟。
萧璟道：“说吧。”
侍卫又施了一礼，说道：“按照纪行所供，卑职到城南郊外枫桥下取来此物，不过取物之处仅是一个脑袋大的洞口，不能看清对面是何人。”
沈明渊拿过木盒，木盒的大身细腻黄润，应是上品黄杨木所制，上头的雕花颜色与四周不同，是纯黑色，但凹凸有致，纹理清晰，应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摩罗…”，沈明渊抚摸着木盒上雕刻的图案，没错，这木盒上雕刻的，便是摩罗花。
萧璟道：“是摩罗。”
黑色的摩罗花…
无论是何物品，雕刻其上的图案不仅是为美观，大都是有讲究、有所寓意的，玉兰花纯洁贤德，灵芝长寿如意，竹子平安富贵，就连普通的树叶都寓意吉祥幸福。
摩罗有心想事成之意，可这黑摩罗，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说真的是随意雕刻的图案，清阁暗室的墙壁、信封和木箱都有摩罗花的标志皆是黑摩罗，那是否太过巧合？难不成只是主人喜爱？
这应该不单单是一个简单的图案，或许代表什么。
“黑摩罗极其稀少罕见，却不是什么珍贵之物，它有诅咒与复仇之意，这木材、墙壁、信封之上皆具，许不是随意而为之。”，沈明渊一边想着就说出来了，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说多了话。
南陵虽有摩罗，却没有黑色。
黑摩罗生长在遥远的东潘，千丈的高山之上，这可不是南陵的寻常百姓能认识的，怕萧璟都不曾见过。
沈明渊对黑摩罗的了解还是十几岁外出远游的时候，也是偶然见得，当时还倍感惊奇。
为防止萧璟疑心，沈明渊又紧接着胡编乱造了一通，平静说道：“这是往日我卖草药时听人说过的，当时拿做趣儿来听，没成想黑摩罗花当真存在…”
萧璟瞧着沈明渊，才没在意他是如何了解的黑摩罗，心中只夸沈明渊真是所知甚广！不愧是自己倾慕之人！
既然这木箱和清阁有关，就免不了让萧璟想到在清阁所遇的机关，他问侍卫道：“木箱可让机关师瞧过了？”
“回王爷，瞧过了，这木箱中没有机关，只是没有王爷的命令，卑职等不敢擅自打开。”
萧璟道：“打开吧。”
“是。”
侍卫应下，双手接过沈明渊手中的木盒，拿钥匙打开，咔的一声，铁锁便被打来。
待侍卫掀开木盒，入眼的是一个信封，一张面具，一个锦袋，还有一本折子书。
沈明渊见那信封便心中一震，竟和自己从来福当铺得来的一模一样。
这么说来，若去了此次唱卖瘾药的地方，或许可以寻到自己的玉来也说不准…
“王爷可审出来唱卖之地在何处？”
萧璟点了点头。
沈明渊等着萧璟再说些什么，可半天没等到萧璟的下文，他便又追问道：“是在何处？”
“你要去？”
沈明渊愣了一愣，随意道：“问一下罢了，王爷不直说，难不成是不准我去的地方？”
准不准的，萧璟可不觉得自己说了算数，只是此次前去，定不似之前的小打小闹，怕是藏在暗处的那些人，皆要露面了。
“本王准你去，只是若你要去，本王有要求。”
“我去那里做什么…”，沈明渊轻轻说了一句，眼眸飘忽看向不知何处，过了一会儿，见萧璟不说话，他又抬眸看向萧璟问道：“王爷有什么要求？”
萧璟自然瞧得出他是想去的 说道：“本王将于本月十四日晚时启程，从今日起到启程之时，你都要好好听本王的话。”
沈明渊十分干脆的点头：“好！”，应下之后，他又问道：“王爷现在能告诉我是要去什么地方了？”
萧璟言语带着笑意：“若我告诉你是去何处，你不听本王的了怎么办？以防再像今日一样乱来，本王还不能告诉你。”
“王爷小气。”沈明渊嘀咕一句，本还想直接问出地方来，就算没听萧璟的话导致他不带自己了，自己也能偷偷跑去。
这倒好，他直接不告诉自己了。
看来只能好好听他的话才行。
沈明渊随口问道：“王爷让我听话，是想让我做什么？”
“单是想让你什么也不做，休养休养身子。”萧璟回答了他，又朝侍卫说道：“将木盒收起来，去刑审室候着本王。”
“是。”
侍卫收起木盒，施礼后离开了房间，待他关上了房门，萧璟便起身将沈明渊抱了起来，沈明渊倒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反而环上萧璟的脖颈，问道：“王爷要去刑审谁？”
“纪行，那木盒里的东西还要问问他，你就好好在房间里休养，府内多少有些喧闹，晚些本王送你回镜山小院。”
沈明渊微笑道：“先不回了，免得王爷想见我了一时半会的又见不到，我在这儿，王爷还能时刻想见就来见，等王爷忙完了，再一同回去。”
沈明渊的声音淡淡，语调也并不高昂，但萧璟听在耳中，胸口便涌来一股暖意，这才刚要走的，却越发不想离开了，他帮沈明渊整理着锦被，说道：“本王不知何时回来，大概还要出府一趟，若有什么需要，便吩咐外头的人，若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就叫江玉清来，也命人告诉我，若是…想见本王了，也可让侍卫转达，本王速归。”
沈明渊定神，心中笑了笑，萧璟虽然有时木讷了些，说的话倒是叫人觉得舒服，是会逗人开心的。
萧璟的这番话，他明明很是受用，却也不笑，言语平淡的说道：“我才不会想你。”
萧璟也神色坦然，只言语带着笑意的说道：“这般冷淡的话，本王是万万不敢对你说的。”
沈明渊这才笑了，举起手招了招，示意萧璟离自己近一些，又说道：“过来，叫我亲一口。”
萧璟听此，抬眸看向沈明渊的眼眸，不由喉口哽了一下，耳朵便泛出了红色，已不见刚才的泰然自若。他也并未多言，扣上了沈明渊的五指，俯身与沈明渊贴住了额头，十指相扣于枕侧。
淡淡的香气，暖洋洋的气息，沈明渊在萧璟唇上吻了一下，很轻，只是轻轻一触，便松开了。
两人四目相视，鼻尖对着鼻尖，蹭了两下，萧璟用指腹蹭了蹭沈明渊的脸颊，柔和的说道：“叫本王越发不想走了…”
沈明渊倒是不以为然，用无关紧要的语气说道：“你留下也不做什么，又不跟我上床。”
萧璟脑袋中嗡的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但这句话总是在耳边萦绕不去，萧璟才知道自己确实听到了不得了的话。
萧璟弹起来一样瞬间坐直，脊背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戒尺，他并未看着沈明渊，说不上来生气还是害羞：“又胡言乱语！”
这怎么会是沈明渊能说出来的话！他那么…那么…清风霁月…
他的嘴里怎么能蹦出来这些字来！
“王爷不是嫌我的话冷淡吗？”
“那也不能…”，萧璟声音越发细小：“不能说这些…”
最后几个字，沈明渊一个也没听清。
“不争气…”，虽然没听清，但沈明渊也猜到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加了三个字：“没出息。”
萧璟到底是谁给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