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晋婉贵嫔
“那敏姐姐、袅舞姐姐与申姐姐呢?”我继续问道,甚是好奇,“不知陛下给了哪两个字评价?”
“钱美人娇容过人,可谓小巧;妍贵姬自然担得上妍静二字;申贵姬墨眸漆亮动人,仿佛含着夜空星辰,乃朕生平所见星眸闪烁第一人。”
我继续问道:“那姝妃、婳妃、琽妃三位娘娘呢,陛下心中如何思量?妾妃倒觉得姝妃娘娘沁神清秀,脾性甚是婉约大度,婳妃娘娘温蕴嫣丽,姿态清新怡人,琽妃娘娘更是端庄正成、巧倩温清。”
“你所言不假,朕亦认为她们三人担得上清丽、和悦、温良三词。论容貌娇艳,真贵嫔居首,姝妃、婳妃、你等在次。琽妃容颜端庄大度,逊色不少,叫朕心中每每念及,到底唯有温和待人四字。若非如此,朕亦不会早早下放御殿之权给她。”
我喟然一叹,回道:“琽妃娘娘协理御殿堪称尽职尽责,妾妃叹服不已。”
“只可惜她至今无子,家室逐日颓废。如若不然,朕亦早早立她为后,如何会考虑黄氏。”皇帝哀叹一声,吐出一口气。
我一怔,脑中思绪万千,随即不得不承认琽妃家世显赫、品德出众、资历深厚,自然是后位人选第一人。
“琽妃娘娘才德出众、人品稀罕、家世渊源,样样皆在诸妃之上,若非家世背景,亦着实担得起继后之位。”我含蓄笑着,把玩着皇帝光滑的明黄色苏绣九龙啸天雪锦单衣领口处的一缕墨黑青丝,一壁看着他。
“可惜她膝下无子,亦无养子。身为中宫,岂能无子。”皇帝徐徐叹一口气,翻过身,疲乏地嘟囔一句,睡了。
未过几日,皇帝下诏,命我与婺藕、柔贵姬合力补全《霓裳羽衣舞曲》。许是我那夜所言,牵动皇帝愁肠,令皇帝念及婺藕琵琶声响,我歌声垄断,柔贵姬舞姿翩然,这才下了此令。为此,琽妃特地赐赠一方菂晶芍药面纱与我,说是戴上这层面纱,会令我的舞姿愈加幽然妩媚。
诸妃不知我的舞艺并不逊于柔贵姬,故而琽妃此番下赐面纱亦有祝我夺得风头之故,显见琽妃已然见识到我的恩宠绝非柔贵姬可相提并论。
此面纱以雪蚕丝、冰线编制而成,上缀菂晶,雕琢成莲子模样,浑然天成,碧绿可爱,甚是光彩夺目,日光下闪耀其辉,不可名状。戴上之后,纵使见多识广的敛敏亦不禁啧啧称赞。
时光眨眼便到了二月十六,正系我晋封贵嫔之日,亦是婺藕晋封贵姬之时。诸妃皆来喝彩,观晋封之礼。
是日,我头上所戴发簪极为繁重,共有十树。发髻两旁一对鎏金掐丝镂刻东珠珊瑚珍珠点翠掩鬓,一对五色镶砗磲掐丝翡翠鎏金步摇微微垂下白玉碎米珠流苏打在耳畔,传来一阵冰冰的凉意,一对玳瑁合和吉祥簪、一对翡翠流彩飞凤簪、一对碧玺挂珠青鸾步摇、一对玛瑙嵌羊脂玉葫芦石榴步摇插在赤金凤钗两旁,于脑后似凤尾延伸,拖弋四漫,仿佛赤金凤凰欲振翅高飞,尾羽扫落在地,掀起一阵轻丝旋风。
正中央一支赤金镶碎米珠嵌赤真珠镂空琥珀六尾凤钗,凤眼以小巧的夜明珠嵌入,日光下可透千里之远,凤钗口中衔白玉碎珠,打在额头,似霜如雪,与我的肌肤一般无二,凤身以砗磲雕刻而成,雪白透彻,清澈明目,衔接的六条凤尾以片金为底,以月光石、青金石、绿松石、紫萤石、芙蓉晶、孔雀石为点缀,七彩五颜,红光金色,流霞云绕,光华彩夺,耀眼不可方物。
发髻之间以一对金崐点珠芙蓉簪、一对紫玉镶明珠天保磬宜簪、两对红宝石碎米朱砂花钿点缀,金火璀璨,紫砂漫燃,极为庆喜欢欣。
沐浴梳洗毕,我随即换上深红色明缂丝祥云纹青鸾广袖双色锦衣。衣裙拖摆在地,织金刺绣的华丽绶带上垂下华丽的珍珠流苏以压裙。外裳上绣一只七彩鸾鸟,自后脖颈一直逶迤至裙尾。袖口亦有繁复的捻金穿珠刺绣,做成一寸来阔的细碎米真珠穿花织绣花边。臂间缠上银朱色镜花绫披帛方罢。
册封礼上所穿戴的衣物和首饰依旧是皇帝身边的宋峰亲自送了来。
前来为其梳头的内御依旧是季姑姑,依旧按规制将万千丝缕梳成参鸾髻。
此番依旧是琽妃代行中宫职责。唯一不同的是,于庄严肃穆的端扆殿祭告时,我跪于上首,婺藕跪于下首,一如当初的我侧视着姝妃的背影一般,她眼角的余光注视着我的背影。
端扆殿前,册封礼上,我跪在婺藕前头,听琽妃口中朗声着重复了无数次的话,“婉贵嫔林氏、贵姬申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我俩低头三拜,恭谨答允:“承教上典,言念隆恩。”
一切进行得那么顺利,一如当初泽媛殿择选那般顺利。只一个恍惚,我仿佛回到了初入宫的那一天,内心充满了对前途与荣华的渴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当我以婉贵嫔的身份重新入主瑶光殿之时,众人的贺礼彩缎纷飞如枫叶林的红叶,数不清多少,尽数飞入彤华宫的库房。
当我与皇帝前后依次步入之后,满面笑容的嫔御在曲水殿下首毕恭毕敬地向我问安,面容之上无数的笑靥如飞花点翠,极尽俏丽之色。
如今我的地位,仅次于侯贤妃、琽妃、姝妃、婳妃,与瑛贵嫔齐平,自然称得上尊荣无限。渐渐地,我忽而想起云容那夜所言,遐想着自己与湘贵妃如何相似,竟叫云容如此笃定会登上长贵妃之位,成为大楚开国以来第一任长贵妃?
曲水殿内,珆姬落座下首,嘴角带着满面春风,语带好奇而关切地问道:“贵嫔娘娘,今日可是您的大喜日子,您怎么有点心不在焉?”
“是啊,婉贵嫔”皇帝徐徐饮下一杯酒,对着落座他右下首的我问道:“看你方才若有所思的样子,倒仿佛在”皇帝微微一思量,猜测地询问道:“可是在思索《霓裳羽衣舞曲》?”
“回陛下的话,正是。”我颔首道,对上皇帝左下首婺藕含趣的双眸,微微一笑道:“妾妃正与申姐姐商议着,由妾妃、申姐姐、柔贵姬于东瀛四女入殿之时,献上《霓裳羽衣舞曲》,以此作为贺礼,以表重视。陛下以为呢?如此一来,亦可表现我泱泱大国国富民强,乃礼乐之邦。”
“婉贵嫔此言甚是。”皇帝若有所思道,转向柔贵姬,“不知柔贵姬意下如何?”
“回陛下的话,妾妃认为此举甚好。若非婉贵嫔早早上报,此言该由妾妃提出才是。倒叫婉贵嫔拔了头筹,率先提出。”柔贵姬笑意吟吟道。
“朕有你们二位精通声歌乐舞之妃,堪称有福之君。”皇帝抚掌而笑。
“陛下莫非忘了申姐姐?”我指了指一旁的婺藕,玩意般趣笑道:“若果真如此,妾妃可要替申姐姐生陛下的气了。”
皇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吩咐秦敛将自己面前的罗汉大虾端给婺藕,温意绵绵道:“朕记得你爱吃大虾,今日特别吩咐司膳房精心准备这一道,就为了叫你好好尝尝。”
婺藕甚是感动,出列行礼道:“妾妃这厢谢过陛下。”语气微带哽咽。
“陛下好偏心,只记着申贵姬娘娘的喜好,好歹妾妃亦终日烹饪美味佳肴,静候陛下。陛下怎的不曾提起妾妃半分?”吕顺常故作娇嗔道。
皇帝嘴角带着一丝浅笑,“朕何时忘了珊贵人你的。你做的杏仁豆腐虽说是素肴,到底叫朕日日不忘。”
‘珊贵人’三字一出,吕氏欣喜万分,行福身礼道:“妾妃谢过陛下隆恩。”
“你既知晓,朕便不再多言,只一句:除却杏仁豆腐,你做的桂花鱼条甚好。”皇帝特特点出‘桂花鱼条’,倒叫珊贵人面容愈加欢喜,当即答应道:“是,妾妃定日日精益求精,烹好杏仁豆腐、桂花鱼条等候陛下驾临。”
其实,除了珊贵人吕氏,到底还有一个婺藕精于烹饪。只不过一个善于烹饪菜肴,一个精于糕点制作。
故而此刻,我对婺藕使一眼色,她当即学珊贵人撒娇撒痴道:“妾妃烹饪糕点的手艺亦堪称御殿一绝。陛下觉着何种糕点颇和君心?妾妃也好日日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皇帝笑着饮下一口折丽人亲自采集梅花上的雪、与梅花瓣一同酿制的梅花酒,待咽尽了,这才对婺藕说道:“朕属龙,你倒不清楚了?”
这梅花酒仅一升,故而除了我与婺藕酒桌上放着一壶,余下唯有皇帝与侯贤妃、三妃有份。
皇帝一玩笑,诸妃尽然哄堂,纷纷掩面失笑。婺藕面色一怔,随即绯红满面颊,羞涩行礼退下,涩涩以袖掩面,过了半晌方褪,倒叫皇帝与诸妃又一次玩笑起来。自焦尾琴弦断之后,皇帝便不曾与婺藕这般玩笑过,此番举动可见皇帝心中已有几分释怀,婺藕如今在他心中有几分地位,非寻常嫔御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