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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安和曦景

我点点头,站起身来,拉着袅舞与敛敏的手,道:“那咱们也去吧。”

甫一入曲水殿内,只见皇太太后正与帝太后交谈甚欢。而太皇太后与皇太后已然告乏,早早退场。敛敏亦因着身孕,早早告乏离去。淑太妃、德太妃、贤太妃亦一同离去,唯余贵太妃依旧在席。

太皇太后看似不甚涉入御殿事宜,到底当日有了她的好智谋,这才劝得先帝,免得迟礼杷等一众宫人得以保全性命,无需为湘贵妃殉葬,可算是行善积德。前不久,又为着依贵姬一事,特特为她出头,求得公道,显见太皇太后于御殿之内,尚有几分威严。

念及此处,我忽地想起一件事来,急忙收了神,细细忖度起那日慧贵嫔身边的丹桂所言:恍惚听到有关太皇太后与珩妃之间的事情。

如此看来,若丹桂所言非虚,则太皇太后非但与依贵姬交情匪浅,亦与黄保仪有所来往。到底当日慧贵嫔与黄保仪所言何事,竟涉入太皇太后在内?

姝妃曾告知我慧贵嫔当日诞下皇长女之际,因口出前朝之事,事涉太皇太后,与陛下起了争执,这才受陛下呵斥。连带皇长女亦与生母一同受陛下冷落。

可见御殿嫔御,唯慧贵嫔、依贵姬与太皇太后有关,然则二人皆恩宠平平,不成气候。只怕太皇太后固然身为怀帝嫡后,来日到底难如帝太后般掌控御殿。论及皇太后,与皇帝更无多少情分,意欲执掌御殿,只怕难上加难。

唯有皇太太后与帝太后可相提并论,身为皇帝嫡亲的祖母与嫡母——亦为养母,自然与皇帝情怀甚好。论及琅贵妃之事,可见皇帝与帝太后之间的嫌隙已然逐日消弭,若非如此,如何能入主宁寿宫紫极殿?何况,即便她手握天下至高无上的权柄,到底年事已高,已无多少年华可言,何必过分小心,只需耐心煎熬即可。

正细细思量着我心里头的小心思,闻得帝太后叹息一声道:“看到安孝与沐羽这般和睦,倒不禁叫予想起安和当年与曦景何等母女情深。”

帝太后所言安和大长公主便系琅贵妃生母——元德太主。此言一出,满座静寂,无一人出口应和。

我心下暗忖:皇帝固然不复当日的冷落,到底元德太主、琅贵妃一事乃皇帝心头禁忌,帝太后怎敢如此轻易将其说出口?难不成,她算准了皇帝一定不会追究此事?安孝大长公主固然身份尊贵,到底与齐丽仪一般,并非口齿伶俐之人。眼见此番她俩一声不吭,自可看出。想来便是如此性情,故而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嫔御中,姿色中上的齐丽仪不甚得宠。

脸色苍白之余,转而变为透明,愈加显得身穿明黄色苏绣九龙腾飞图案的祥云纹明缂丝絮衣锦缎龙袍的皇帝面如冠玉,似羊脂白雪,“帝太后说的是。然则昔人已去,咱们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予明白当日你为着皇长子一事至今对曦景心有怨恨。然则当日却系皇帝你亲自下旨由曦景亲自抚育皇长子,此事到底有你的不是。何况,曦景死前已做出了忏悔。皇帝你又何必耿耿于怀,迁怒于安和?说到底,她亦是你的皇姑。”

乍闻此言,我立即念及“二瓣枫叶”一事:难不成,帝太后所言琅贵妃忏悔一事,竟与“二瓣枫叶”有关?如此说来,只怕我与敛敏等人忖度的云帆月舫一事,与之毫无瓜葛。

贵太妃眼见皇帝冷着脸,不欲撕破脸,亦不予理睬,忙顺着帝太后的意思打了个圆场,嘴角含笑道:“论及当日之时,琅贵妃最爱乘坐凤辇安歇在云帆月舫之内,观赏红梅彤云,这才有了皇帝亲自下旨种植数品绝好的朱砂梅一事。想来此事,陛下尚未忘却?”

我原以为贵太妃所言定会触及皇帝心头之刺,孰料论及“红梅彤云”,竟叫皇帝嘴角流露出一丝追寻往日的笑意,连连应和道:“贵太妃所言甚是。”

煍王、炾王此时一齐道:“臣弟记得当日母妃亦钟爱合璧宫一带的朱砂梅,酷爱舞蹈其中。后来,琅贵妃年幼时入宫,曾一时迷路,偶遇正在朱砂梅林、抱着焦尾琴跳舞的母妃,与母妃一番机缘凑巧,这才亦染上了喜好朱砂梅的脾性。”

闻言,焀王恍然道:“原来如此,微臣还当陛下系为了昔日湘贵妃,这才命人种植了朱砂梅林呢。原来此事竟与琅贵妃有关。”

“湘贵妃舞姿何人能匹及得上。”皇帝眼眸深远,思绪浮出躯体,穿过曲水殿桃花窗纸糊的喜鹊报春窗格,投放于千里之外,带上了一层浓浓的思念之情。

与袅舞等人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我不动声色地静静聆听着。

端柔长公主此时出言道:“记得孤当日年幼,只见过数回湘贵妃的《霓裳羽衣舞》,已然毕生难忘。彼时陛下亦与孤一同趴在长街的宫墙上,偷看湘贵妃排演的舞蹈。只怕陛下亦曾记得此事。”说着,看向皇帝。

皇帝眼中的神韵愈加温柔,连侯贤妃、琽妃之流亦不甘轻易出口打断,显见湘贵妃之舞在皇帝心中何等地位。

“皇姐所言甚是。湘贵妃之舞蹈,确实叫人难以忘怀。”皇帝沉醉于追忆往事,尽数忘却了此刻身处御殿诸妃、皇家亲族面前,满面皆是追忆的神采,陷入无边的回忆之中。

我心下实在好奇:到底湘贵妃与皇帝何等缘分,一介庶母竟叫一国之君如此难以忘怀?

煍王喟然一叹,甚是惋惜道:“彼时臣弟年幼,与炾王尚且牙牙学语,到底记得一星半点母妃舞蹈的场面,亦算得上是震惊世人了。如今想来,年岁已久,终究是记不清了。”

下首的炾王闻言,点点头。

端柔长公主含笑道:“彼时二位皇弟年幼,自然不记得。孤与陛下却是记得的。若非父皇不允,只怕湘贵妃离去之日,集贤殿内依旧存有完整舞谱。如何及得上今日。纵然有贞顺贤妃修补,到底非湘贵妃之作。”

“臣彼时固然年长于陛下、皇姐,到底母后一力要求臣文武双全。若非练武,便系读书,实难有闲暇功夫偷跑出来看湘贵妃舞蹈。然则每回父皇来探望母后,回回皆称赞湘贵妃舞姿宛若天人,令人赞不绝口。”焀王追忆往事,瞥了帝太后一眼,面容带上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惋惜之情。

“皇兄当日深受帝太后看重,过分苛责学业,此乃御殿之内众人皆知之事。”说着,觑了一眼帝太后,皇帝自嘲道:“若非母后如此栽培皇兄,只怕朕今日坐不稳这龙椅。”说着,颔首以对帝太后。

帝太后嘴角缓缓露出一笑,慈祥和蔼,“皇帝谬赞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理所应当之事。无论哪一位皇子登基,身为臣子自该精忠报国。”说着,瞥了一眼坐在我身边的稚奴、侯贤妃身边的恭敬、婺藕身边的青雀。

听闻此言,皇帝嘴角的笑意倏而不见,面容微带冷淡。

琽妃眼见冷场,开口笑道:“陛下此言极是。陛下正当盛年,还不知来日会有多少皇子,如何眼下便考虑立储之事?”

我眼瞧随着帝太后一席话而面容露出几许喜色的侯贤妃,乍闻得琽妃所言,嘴角的笑意随即湮灭,到底闭上了嘴。

原本与侯贤妃素来要好的墨美人,近段时日可谓安分守己,不曾如初入宫那般仗着自己淑慧县主的身份嚣张跋扈,倒叫人望去宛若一只纷飞于云间的紫鹤,分外清幽媚人,宛如一株紫菊,开在秋日的良辰美景之中,夺目光彩无人能及。

然则据我瞧来:固然墨美人已然改了跋扈嚣张的秉性,到底有了夕丽人、折丽人来平分春色,只怕皇帝心中,早已没了她的地位。何况,棣萱台内,皇帝亲口应和琅贵妃所言,她与素昭媛相差无几、各有千秋,到底连素昭媛亦显出失宠迹象,遑论墨美人了。

正注视着,只见桐王亦分外关切地注视着墨美人,饮下一口温热的酒后,对皇帝劝慰道:“陛下,臣固然已非当日身居御殿的皇子,到底与墨美人生父交情甚好。何况,咸和郡主当日亲自将墨美人交托于臣,如今,若叫人知晓堂堂靖端大长公主外孙女、咸和郡主之女与嫔御出身的折丽人同一品阶,只怕靖端大长公主与咸和郡主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宁。到底身份有别。”

桐王之言,惹来贵太妃之语,在旁一同劝慰道:“墨美人入宫多年,纵然早先嚣张跋扈,到底如今改头换面,为着咸和那丫头,陛下亦不该如此对待墨美人才是。”

侯贤妃趁此机会,赶忙进言,笑吟吟道:“陛下可还记得当日墨美人与妾妃何等情同姐妹?固然当日性格嚣张,到底墨美人近些年已然改头换面。何况,墨美人日日与妾妃一同精心照料长琴,尽心尽力至极。还请陛下看在妾妃的面子上,给墨美人一份尊荣,也算得上是皇恩浩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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