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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恩宠清淡

“不知明妃觉得甘庶人品行如何?”婳妃身子微微前倾,甚是好奇问道。

敛敏细想一番,轻轻摇头,回答道:“不过一时半刻闲话一番罢了。倒不觉其它,只觉甘庶人心思清正,非庸俗之人。”

敛敏这话,令我亦诧异起究竟甘庶人是否确实为惇嫔一案的真凶。

“素日瞧来,甘庶人尚为怿贵人之时,咱们大家瞧着可谓平心静气,几乎叫人瞧不到她的人,如何会行此恶毒一事?”橘美人本就身姿纤细,加之此刻语调些微,微小而如棉般柔软,愈加显得她身姿如蒲柳,婉转似柳枝,仿佛自言自语,亦算作对她人言。

“橘美人这话说的是,依着妾妃的眼色,只怕其中定有蹊跷。”惇嫔随声附和道,面色颇有几分赞同。

“纵使受人冤枉,遭陛下幽禁流光榭,到底非铁板钉钉,不可更改,如何会这般心气直高,自缢身亡?”婳妃只顾着深深思索着,眼色分外困惑,尤为不解。

“婳姐姐说的是。”我点点头,挽一挽腕间一对海水蓝的金刚手镯,正与我的群青色锦缎宫装相配,系我过去不曾入眼的冰冷玉石材质,若换作过去,我不会多看一眼,只为偏爱触手生温的暖玉手镯,开始对甘庶人毒害惇嫔一事心生疑窦,仿佛不查清楚此事,下一个便会轮到我。

此时,惇嫔蹙眉,下定了决心一般,清凌凌一把语调问道:“诸位姐妹可是皆认为以甘庶人的品格,绝无谋害可能?”目光在在座的诸妃身上徘徊、游离。

敛敏安慰般劝说道:“咱们对甘庶人固然不甚熟悉,到底眼见她系如此人物,多少有些怀疑罢了。纵使此事当真乃甘庶人所为,她如何会谋害惇妹妹你?你俩可是有几番过节?”

敛敏一番话令我豁然开朗:人这一生,所作所为皆属利己之意。若非对自己有利,只怕无人会做出事态。甘庶人毒害惇嫔一事,到底出于何故?甘庶人当真并非吾等亲眼见到的那般良善和睦?

“明妃娘娘这话说的是。”墨昭容点头道:“论及恩宠,邻倩夫人、淑妃娘娘与玉贵姬恩宠多年而不衰,显胜惇嫔不止半分。若甘庶人出于嫉妒而意图谋害,首当其冲的亦该是她俩才对。如何不去谋害位高宠深的她俩,反而要谋害区区一介正五品嫔?”

“墨昭容此话,当真叫人豁然开朗。”瑛妃点点头,衬托得石青色锦衣的色泽愈加沉重,仿佛掺杂着许多嫉恨与不甘等阴暗之气,啧啧赞同,“依淑妃与玉贵姬的恩宠,固然见多了,我心底亦有几分嫉恨与不甘,遑论甘庶人了。”

“如此说来,只怕甘庶人所为另有动机。”柔贵嫔思量一番,语气深沉道。

慧贵嫔转眼一想,赞同道:“只怕甘庶人背后,另有她人指使。”

橘良人甚是不解道:“彼时的甘庶人可谓恩宠不深,甚是平淡,如何会有人指使一介失宠之人谋害得宠嫔御?”

“或许正是为着彼时甘庶人她恩宠浅薄,故而挑拨并吩咐毫不起眼的她来毒害我。”惇嫔垂下如羽睫毛,微微颤动着,仿若一只蝴蝶轻易飞过,引起一阵疑窦的微风。

“惇嫔所言极是。”瑛妃点点头,表示认同。

“依照当日怿贵人的恩宠,只怕无人会将矛头指向她。”婳妃思忖着,若有所思道。

“只怕彼时的甘庶人或为她人所要挟亦未可知。”姝妃沉默良久,收一收鲜嫩黎色轻纱披帛,上头遍绣缀细粒米珠的硕大荷花,其色犹如春日湖泊里头的深沉之色,忽而转为夏日的鲜嫩蓬勃生机,依旧端然正坐,出言道,仿若一颗石子进入平静的湖泊,引起涟漪荡荡。

“要挟?”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纷纷思量这二字的含义。

“依照怿贵人的恩宠,可谓不闻不问、无所重视。纵然说她心生嫉恨之心,明白纵使真凶系自己亦无人会怀疑到她身上,到底无底气、能耐——彼时她要谋害的可是陛下心头肉。何况,她如何知晓药材之道?只怕系有人背后替她出了损招。”慧贵嫔若有所思,转向惇嫔道:“说来,惇妹妹身边的贴身内御金盏,如何会在她的包裹中发现那些药粉?”

“是啊。何况,若此事当真乃金盏所为,系她下药毒害惇妹妹,又为何会牵连自己,受杖责至死?”柔贵嫔抿着嘴巴,脸上的表情甚是肃穆,耳边的红宝石杏花耳坠如同占了新鲜的血液一般,格外凝重压抑。

惇嫔思来想去,无奈地摇摇头道:“妾妃亦想不明白如何金盏会背叛妾妃。”

“若论金盏下药毒害,那她自不该牵连上自己的性命才是。”慧贵嫔一番思量,甚是仔细严谨,“只怕此事乃她人栽赃嫁祸。”

“如此说来,御殿之中可算是有惇嫔的仇敌了。这才计划了这么些,意图谋害惇嫔至死。”墨昭容恍然一悟,语气惊叹道。

“其实,私底下,妾妃曾多次与甘庶人来往,可谓有些认识。”静默了许久,朱婉仪身着一袭清简而泯然众人的香色宫装,弱弱出言道:“往日与甘庶人交好的高位之人不过姝妃娘娘与婳妃娘娘。论及位份低微之人,除却妾妃,便是与甘庶人同时跻身御殿的李娙娥。”

“怪乎姝妃娘娘方才对甘庶人的品性如此肯定,原来是有来往啊。”墨昭容恍然大悟道,瞧了一眼姝妃。

我的视线转向姝妃,甚是疑惑,意欲等她开口解释。

姝妃唯恐毒害一事会牵扯上自己一般,急忙对我开口解释道:“妾妃不过偶然一次与甘庶人狭路相逢,故而有了一番言谈。之后,便不过甘庶人亲来安仁殿拜访几次罢了。说来,妾妃与甘庶人不过狭路相逢,倒是婳妃妹妹,不知何时何地与甘庶人结识?”说着,目光转向婳妃。

众人的目光随着姝妃一同降临在婳妃的身上,令她有些微的不自在,抿了抿嘴之后。我亦好奇地盯着她。

她对我细细解释道:“妾妃素来性情平淡,此乃众人知晓之事。说来妾妃亦是偶然一次,与尚为怿贵人的甘庶人有所交谈涉及,这才为甘庶人的性情所折服。甘庶人性情柔温如棉,堪比明妃妹妹。然则到底碍于位分尊卑,底气不同,故而不曾得宠于君前。妾妃亦为着她如此品格,故而时不时前去探视一番,闲话家常。”

众人听闻,点点头,了然于心。

昔日,怿贵人的性情究竟如何,因着无人理睬而无人知晓。如今,有姝妃、婳妃的证词,显见甘庶人素日本性纯善、外在清凉。

“若说姝妃、婳妃二人乃机缘凑巧,不知朱婉仪与李娙娥又是如何与甘庶人结识?”婺藕回忆起方才的话题,将矛头指向另一端,疑惑问道。

姝妃、婳妃已然解释清楚,现下便剩下朱婉仪、李娙娥不曾解释了。

朱婉仪赶紧率先起身,行福身礼道:“回禀邻倩夫人,妾妃与甘庶人入宫第一日便有缘结识,一番言论之后,可谓惺惺相惜,故而结拜为金兰姐妹——正如娘娘与明妃娘娘、淑容娘娘一般。”一字一句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唯恐染上一丝污点。

我含笑点头,视线转向李娙娥。李娙娥乃当日的恪贵人,与甘庶人等三人同时入御殿。

“妾妃有缘,与甘庶人一同入宫,故而结识甚熟,时有拜访,仅此而已。”李娙娥惶恐起身,深深行礼,不卑不亢道。

如此说法,亦数得过了。

此时,恰逢皇帝来未央殿,面色平静,不见喜怒。

诸妃行礼拜倒,“妾妃参见陛下。”

落座上首,皇帝温和吩咐道:“起来吧。”

待诸妃入座定,皇帝微笑,环视众人,开口道:“今日这未央殿可算是齐全了。”

“未央殿精致华美,妾妃等自然留恋不舍。”婺藕接了下来。

皇帝玩笑起来,解释道:“除却皇后的徽音殿,唯有未央殿与其一般规格大小,装饰精美。如此,方配得上一宫主位、一国之母的地位。”

“妾妃吃心的是陛下对邻倩夫人的用心。固然一宫主位所居正殿而非侧殿,皇后身为国母而入主中宫——非椒房殿而系徽音殿,到底陛下不曾亲自布置。御殿上下,何处能与瑶光殿、未央殿相提并论。”婺藕玩笑着朗朗道。

我深深望着皇帝的漆黑瞳仁,甚是感动道:“妾妃得陛下如此厚爱,实在心有惭愧。”说着,低下睫毛,面色甚是不安。

“既是朕的恩宠,你放心收下便是。若论起椒房殿,朕亦重新精心布置了一番,孰料皇后硬是不离徽音殿,不肯入住椒房殿。”言及于此,皇帝瞥了一眼颔首低眉的皇后,继续道:“她执意如此,朕能拿她如何?倒是你,安心收下才是。待皇嗣一心和睦而堪称慈母、机敏过人、舞艺超群、精于歌声,这便是你最大的好处。何况,你为国祈福离开御殿二载,入瑶华宫,可算是苦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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