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指证婳妃
“能为陛下尽一份心力,自是妾妃的福气。”我低下头来,甚是羞涩。
诸妃齐齐离座,朗声道:“妾妃恭祝陛下、邻倩夫人恩爱永驻,万事安泰,永享太平。”
皇帝面上愈加欢喜。
方才从未有过只言片语的甄美人此刻莫名来了一句,字字清晰入耳,语气惋惜感慨道:“只是可惜了甘庶人。”
诸妃听闻,纷纷变色,不敢多言。
皇帝亦面生不悦,微微谴责道:“甄美人这话说得可不合时机。”语中含了几分不满之意。
甄美人起身行礼,朗声道:“回禀陛下,方才妾妃等皆在谈论甘庶人毒害惇嫔,致使其性格大变,将金盏杖责致死一事。”
皇帝脸上的神情愈加诡异莫测。
在座诸妃皆悄无声息,不敢出一丝杂音,偌大、空寂的未央殿内,只闻得甄美人清朗朗继续道:“纵然陛下心中认定甘庶人死有余辜,妾妃只问陛下一句:依照陛下往日看来,甘庶人可当真系如此狠毒之人?”一番话,令皇帝不禁陷入沉思。
仿佛思量到什么似的,皇帝的视线凝聚在甄美人身上,半含疑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方才御殿诸妃皆当甘庶人性情如水、静默可亲。如今,恍然出了甘庶人借自己所服药材毒害惇嫔一事,难道陛下从不曾起疑么?”顿了顿,甄美人继续道:“甘庶人自己所服药方太医院皆有记档在案,一查便可知晓。固然甘庶人意欲借此毒害惇嫔,又怎会轻易惹火上身,令嫌疑生到自己身上?何况惇嫔固然得宠,终究不及邻倩夫人、淑妃娘娘与玉贵姬,甘庶人为何不害她们三人,非要谋害小小一介惇嫔?何况,依陛下平日所见,甘庶人与惇嫔之间,可有纠葛?”
“陛下,甄美人所言不无道理。说来,自出了甘庶人有嫌疑毒害惇嫔一事后,妾妃亦曾心生怀疑。”冷眼旁观多时,依丽仪起身,行礼罢,应和起来。
“甄美人所言,不无道理。”皇帝手捏下巴,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然则,究竟真凶系何人,将包袱甩给了甘庶人?”眉宇间不由得浮上几分难掩的愧疚。
其实,我亦思及甄美人所言。几番思量后,我愈加认定甘庶人绝非真凶。然则,到底真凶系何人?甘庶人又是如何得罪了她,令自己深受诬陷之灾?
“如今看来,唯有仔细查探与甘庶人不和的嫔御方可知晓其中内情。”敛敏沉吟许久,出声道。
“姐姐说的是。”我点点头,复转头,对皇帝为难道:“然则甘庶人素来不甚与人来往,有所交集的不过姝妃、婳妃、朱婉仪、李娙娥罢了。其余人等,皆平淡如水。只怕真凶并非她们四人。”
“既如此,咱们不若思量一番,真凶的动机如何?”姝妃眉宇间深深回忆着此事的来龙去脉,思量着,口中娓娓道:“甘庶人背上了黑锅,自然众人皆以为她便是毒害惇嫔的真凶。自然,对于真正的真凶而言,有了个替死鬼,自然再好不过。”
我深思片刻,对皇帝摇头道:“甘庶人离世,妾妃实在想不出到底何人收益。她本就不甚得宠,纵然离世,亦无人得益。只怕,真凶便是借刀杀人,将矛头引向甘庶人,亦好自己脱身。”
皇帝若有所思,低眉思量道:“如此说来,甘庶人之死,当真可谓疑点重重。”
我一个眼错,只见依丽仪面上表情甚是为难,心下分外疑惑。
不过半刻,思来想去一番,依丽仪踌躇着,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行伏首大礼,咬咬牙道:“回禀陛下,妾妃有一言不得不道。”
“哦?”皇帝的思路被打断,面色甚是疑惑,看着依丽仪,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当日珆嫔小产一事?”依丽仪没来由地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皇帝微一思索,随即点点头,分外不解依丽仪所言。
“其实,当日正是婳妃吩咐妾妃装鬼吓唬吴太仪,并非忱姬所为。”依丽仪咬咬牙,大着胆子坦白道。
依丽仪所言,登时引起轩然大波,诸妃纷纷窃窃私语。
一时之间,婳妃的面容亦尤为阴沉,转为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蕴含着无边压抑。
依丽仪无视诸妃面色各异的情状,咬咬牙,继续揭露道:“当日,正是婳妃赠予了尚为保仪的许庶人《海棠蛱蝶图》,并吩咐她将此画转赠予申淑容。”
依丽仪此言在未央殿内炸开了锅,诸妃面面相觑,大惊失色,议论纷纷:
“这般说来,往《海棠蛱蝶图》上涂夹竹桃花粉的,便是婳妃了。”
“当日穆安定公主正是因触碰了《海棠蛱蝶图》故而丧命。如此说来,害死穆安定公主的真凶便系婳妃了。”
“如此说来,便是婳妃害死了穆安定公主,毁了林淑媛一生。”
······
“飞香舍巨木一事,亦是婳妃所为,正为谋害平庶人小产。”依丽仪继续,全然不顾周遭嘈杂的议论之声。
眼见依丽仪一句一句道出口,皇帝的眼色愈加阴沉,转而盯住了婳妃。
不知依丽仪此言真假,我只知道婳妃神态自若,坦然清白,叫我心头去了几分怀疑。
眼见如此情状,我示意诸妃安静,道:“依姐姐所言尚未证实,诸位姐妹不得信口传言。”
“邻倩夫人,妾妃所言皆属事实。如若陛下与娘娘不信,大可吩咐永巷令彻查妾妃所言之事。”依丽仪瞥了面容平和、不发一语的婳妃一眼,口中信誓旦旦道。
“纵然依丽仪你所言确为事实,你又系如何知晓?”瞥了一眼沉默无言的婳妃,我觑着皇帝的眼色,蹙眉问道。
“回禀娘娘,彼时妾妃尚居修媛位,而婳妃地位在妾妃之上,故而妾妃为了来日前程而投靠婳妃。正因如此,婳妃方吩咐妾妃装鬼吓唬吴太仪致其小产继而嫁祸给得宠的忱姬。说来妾妃当日不得已行此举,还望陛下、娘娘恕罪。”依丽仪瞥了一眼沉默无声的婳妃,直视我的眼眸。
“那《海棠蛱蝶图》与飞香舍之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我继续问道。
“当日,妾妃亲耳所听,麟趾宫碧羽殿内,婳妃将《海棠蛱蝶图》交与许庶人,命她转赠给申淑容。”顿了顿,依丽仪眼见诸妃神色惊异、眸色诧异,随即绯红了脸,补充道:“彼时妾妃恰好前往碧羽殿请安,只见她们二人在殿内鬼祟,故而心生怀疑,便在外头听着里头的动静。”
我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婳妃,只见她面色已然平静自然,一味冷静地啜饮茶水,甚是自在,全然不见被冤枉的气愤抑或委屈。
眼见此情此景,我不由得皱眉起来,心下对依丽仪的话,起了七分怀疑。
“至于飞香舍巨木一事,则是婳妃以金银买通了平庶人身边的宫人,吩咐她们如此吓唬平庶人,致使其小产。”依丽仪继续揭发,补充道:“此事亦属当日,妾妃于碧羽殿外偷听所得。”
“如此说来,依丽仪偷听的本领倒当真是有能耐。”听到这里,嘴角含着一缕凉风般的笑意,婳妃一个眼风扫过去,仿佛夹带着冬日寒风的冷若冰霜,令人遍体发凉,寒冰之气深入肺腑。
皇帝只一味闭口寡言,面色乌压压一片黑云沉默,令人不由得心生恐惧,不知该如何是好。在座诸妃眼见皇帝如此面色,早已静默下来,只闻得依丽仪在下首娓娓,不敢多言。
“并非妾妃本领高超,而是婳妃娘娘您太过自负,以为无人敢窃听,故而放心大胆地与贴身内御在碧羽殿内商议,将殿外的守卫尽数撤去,全然不顾隔墙有耳。”面对婳妃如此威慑,依丽仪不禁微微胆怯,到底大着胆子回了嘴,强自镇定着揭穿她的真面目。
“依丽仪的故事说得很好。然则,故事终究是故事。若依丽仪意欲叫人信服,还得拿出证据来。”婳妃微微一笑,面容波澜不惊,愈加显得她神态冷静自如,毫无心虚之色。
姝妃踌躇着,终于道:“陛下,依着妾妃往日的看法,只怕此事关系重大,绝非三言两语可查清楚。婳妃妹妹何等品格,御殿之内咱们姐妹有口皆碑,只怕依丽仪眼下这话,说得实在叫人难相信。”
“谢姝妃姐姐维护。”闻得此言,婳妃面色微微动容,对姝妃微微颔首,以示感激。
眼见姝妃如此情状,我亦不由得信任起婳妃来,对依丽仪之言甚是怀疑。
“妾妃今日所言,实乃肺腑之言,论及证据,许庶人已然离世,亦无其它人证在手,妾妃只得一句:确实系婳妃诬陷甘庶人。”依丽仪拜倒在皇帝面前,甚是严肃。
“陛下,方才依丽仪姐姐所言,系婳妃以金银买通了平庶人身边的内御、内侍。只怕咱们可以找来当日伺候平庶人的宫人,当面对质。”我微一思量,意图为婳妃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