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千足白骨
天空没有日月，唯有一片血红。
红白二色遮蔽了视野。
眼前是一片由白骨和血肉组成的大地。
大地如同剥去外皮的肌肤，呈现肌肉纤维的材质，并不断蠕动；诸多草木也形似枯骨，随风缓缓招摇……
整个世界仿佛没有活物，但世界本身却是活的。
颜小玉步履蹒跚，慢吞吞行走在这片大地上，向着远方前进。
她全身上下几乎不着寸缕，唯有一片骨骼制作的抹胸和小裙……
从远处观察，会觉得她身材娇小，凹凸诱人……可近距离看，则会发现其周身各处鞭痕，烫伤，无数细小疤痕。
颜小玉隐约明白，自己是在做梦。
像这样的梦境，早已来过了无数次……
此是机缘，亦是试炼。
“红福缘，白玉茧……”
“白骨仙临，南北接相连。”
恍惚中，颜小玉听到一阵歌声。
那像是某种童谣，被无数稚嫩的孩童声齐齐颂念。
细小的童音质朴而纯真，如同某种呢喃，勾引心魄，引诱着她向前。
于是，她便追寻着那童谣声，缓缓前进。
三步一拜，九步一跪。
姿态虔诚，举止卑微。
远景渐渐拉近，歌谣声渐渐清晰。
无数孩童音仿佛幽魂，在周身四处齐唱……可假如回首四处看去，却总觉得周边空无一物，没有任何生灵。
“红福缘，白玉茧。”
“白骨仙临，南北接相连。”
“枉怀念，天垂怜。”
“千足降世，山河皆踏遍。”
童谣声循环往复，直到眼前出现了某样东西。
颜小玉抬眼远望去，只见血肉大地上，有一座巨物巍然耸立。
那像是某种蜈蚣，或者千足虫一般的尸体……其高处陷入云层，嵌在血红的天空之中，让人看不清楚。
白骨森森，从地面垒起，一层一节，便是一对硕大虫足。
其骨骼尖锐如嫩枝，脊椎节节如竹杆，盘绕虚空，反复向上，直至没入云层，通向天际……仿佛是通天的阶梯。
颜小玉抬头只看了一半，便冥冥中感到一股恐怖……
她连忙低下头，姿态谦卑。
不！不能直视上仙！
直到她踏上了那一层层白骨阶梯，环绕向上，也仍旧不敢抬头。
颜小玉摇摇晃晃，意识也模糊不清。
行走之余，可见到虫骨阶梯的四周，些许白骨腿脚伸出的部分，竟会开出点点花骨朵……而随着阶层越来越高，便能看到花朵绽放，其中有黑花，有红花，艳丽而妖娆……
有花就有果。
继续向上，白骨阶梯渐入云端……不少花中早已结出果实。
累累果实在风中摇晃，几欲坠落，其中仿佛孕育生命，还蠢蠢欲动。
啪！
颜小玉走着走着，却感觉后背一痛。
原来是脊骨阶梯之上，不知何时，竟分出了一条骨节“鞭子”，骤然抽打了自己一下。
骨辨抽打在身，伤痕滚烫如炭，烙印在皮肤上，留下斑驳鞭痕……又偶尔有一些骨骼，会融入她那骨裙与抹胸之中，成为那简陋衣服的一部分。
颜小玉似乎早已习惯了被鞭打之痛，只对此甘之如饴，继续向上攀爬……
“九妹果然深得尊母喜爱，真叫人妒忌。”
此刻，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响起。
颜小玉脚步一顿，恍然惊醒，仿佛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场梦，而自己正身处梦境。
抬头一看，就见一个短发女子，正蹲坐在更高一层的白骨阶梯之上，用玩味的眼神看过来。
那人身材火辣，面庞妖娆妩媚，周身没有一丝衣衫，
“高琼，你怎么在这？”
被她这么一问，那妖媚女子却有些不开心了。
“九妹啊九妹……你如此受尊母宠爱，却偏偏心志不坚，总是犹犹豫豫，滋生心魔，以至于到现在还无法在幻界保持神智。”
“长此以往下去，可是不妙呢。”
被称作高琼的女人跳下阶梯，用长指甲戳了戳颜小玉身体各处的鞭痕，语气酸溜溜的。
“另外，千足之下，你我皆是姐妹一家……又何须用外面的称呼？我叫你九妹，你也该叫我五姐才是。”
“……五姐说的是。”
颜小玉却只是低头应和着。
“哎呀，我家九妹还真是乖巧可爱。”
而高琼见她这反应，却是捂嘴窃笑。
“听闻妹妹最近去返乡探亲……可曾见了亲生父母？”
“哈，瞧你这表情，应该是没见。”
“若是瞧他们不顺眼，要不……五姐替你把他们都杀了？反正盟主也说过，总要一层层多处置，多灭几个活口，做干净一点，妹妹说是不是？”
“……”
颜小玉并未回答。
可那个叫高琼的女人却始终不依不饶，又凑近过来，用长指甲在她身上戳来戳去，从胸前到大腿……
其目光在撩拨品评之后，又带着一丝欣赏。
“说起来，妹妹可是负责潜入北斗派的来着……如今状况如何？”
“听说还有两个与你同行的同门弟子，他们此次可有察觉你身上的问题？”
高琼一边试探，一边观察着颜小玉的表情。
“要不，五姐帮你个忙，把他们全杀了，如何？”
“你够了。”
颜小玉终于忍不住开口：“北派的事你少插手，我自有计较。你再胡搅蛮缠，后果自负”
“咦？”
高琼却故作害怕地捂住嘴。
“妹妹居然会威胁人了？而且还是威胁我？”
“只可惜，五姐不受威胁哦。”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颜小玉面前摇了摇。
“再过不久，南北并派大比，可是千年盛事……五姐身为南斗星宗弟子，也是要来看看你的呢。”
“早听说你最近找了个相好，是个你喜欢的师兄。这样吧，你来选一选……左边是泥东乡，包括你生身父母在内的所有人；另一边，是你身边那个姘头小师兄……”
“然后呢，五姐一定会杀光其中一边的人。”
“二选一，妹妹怎么选？”
“……”
看着一脸挑衅神情的高琼，颜小玉却是低头不语。
片刻后，她突然单手抚胸，运气凝神……
整个人影骤然从此方世界消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