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许大人要放肆一回
许晋闻言,吓了一跳。
在他记忆中,皇上登基这些年里,赏人板子的事一巴掌都能数过来。
今天居然,吩咐把人生生剁成糜,还用其行赏。
狱卒闻言拎着大刀过来。
打开锁链后冲了进去,直接把许谦安按在地上。
随后,许谦安歇斯底里的惨叫,一阵阵传入许晋的耳朵。
吓得他立刻冲上前去阻止。
头一次次撞在栏杆上,只能伸过去手,却够不到人。
随着许晋脸上和身上沾满血迹,许谦安的喊叫声再不见了。
只剩下钪钪蹡蹡的刀剁地面的声音,还有狱卒因为疲惫的粗喘。
许晋的身子缓缓从栏杆上滑下来,瘫软成一堆泥。
即便儿子不成器。
老年丧子的滋味,也让人痛彻心扉。
而且,儿子别说全尸了,已经血肉模糊了。
他自己,要这权势还有什么用。
许晋忽地侧过头,眼冒绿光看向谢昀亭。
此时此刻,他想生撕了眼前这个人,无论他是不是皇上。
“去死啊。”许晋不知道忽然哪来的力气,站起身来挥拳就向皇上砸去。
谢昀亭闪躲两下,最终胸口和腹部都被打中。
一股鲜血从他口中喷出来,让许尚书脸上的红色更加鲜艳。
许晋见皇上呕血,还是吓了一跳。
方才的疯狂和愤怒,忽然冷静下来。
儿子已经惨死了,若他留下弑君的罪名,孙子孙女即便再不争气,恐怕也都没了活路。
到时候太后不光撇清了自己,还能另立新君逍遥自在。
只有他全家在京城彻底消失。
不,不能这样。
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皇上同归于尽。
他要以攻为守,面见太后。
太后头些日子刚吃了皇上暗亏,正想寻机会找回来呢。
皇帝小儿刚好胡作非为,送上门来。
如今看来,许谦安胡说八道惹怒太后,都跟皇上脱不了干系。
后来,太后把他囚禁起来,还没定罪呢。
皇帝就私自把他给剁了。
如此残暴恶行,一定要禀明太后昭告天下。
不光要让太后废君另立,还要给他留永世骂名。
对,永世!
想到这,许晋心里畅快不少。
丢下靠在墙边不停咳血的谢昀亭,急匆匆爬上阶梯。
刚好明日太后寿辰,他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也要当着朝臣的面,揭露残暴昏君的真面目。
许晋主意打定,快爬到地面,才想起来女儿还不知去向。
打算到上边瞧瞧,府中的下人们追上来没。
谁知,正见字画铺子门口躺着一个人。
瘦骨嶙峋的可怜样,让他一眼认出那是女儿许潇意。
再看见亲人,许晋一下子冲过去,抱着女儿老泪纵横,“意儿啊,你醒醒,醒醒啊。”
许潇意感觉到身后的温暖,缓缓睁开眼睛。
见追赶许久的人消失不见,只被父亲抱在怀里。
心中有些绝望,嘴唇勾了勾,如同年幼时向父亲索糖,
“爹爹,我想要我的释哥哥。”
释哥哥是谁?
许晋一愣。
他大概猜到,应该是传说中,钟玄寺的哪个和尚吧。
女儿果然跟那里有不正当沾染。
即便心中又羞又怒,却还耐下性子道,
“爹爹在呢,外边太冷,爹爹带你回家。”
见父亲不再接话,许潇意刚活了的心,又绝望起来。
她眼泪不停往下流,
“释哥哥死了,被大火烧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她边说,边抬手擦着眼角成簇的泪水,目光空洞,
“爹爹可能不知道,那范寅嘴上花言巧语,实则对我不闻不问。
我念他做事得力,能替爹爹分忧,又恐和离遭人笑话,这些年便忍了。
直到后来,在山中见到释哥哥。
他虽然时常恶言恶语,却对我十分体贴,让我这些年虚度的年华,多了一点颜色。
所以,爹爹仁慈别再让我吃药,我如今只想随他一块去了。”
许晋闻言,百感交集。
当年他知道范寅人品不太可靠,也是她非嫁不可。
后来女儿受到冷落,他全然不知。
必然是内心空寂,才让钟玄寺的和尚乘虚而入。
可是,都说那里的和尚贪财薄情,女儿怎么能信他们呢。
都怪他,怪他啊。
这些年,也不知道忙的是什么。
许晋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
拼命摇头道,
“意儿,不要,你哥哥已经被人剁成肉糜,只有你能陪着爹爹了。”
剁成肉糜?
怎么会?
许潇意明知父亲说了奇奇怪怪的话,却懒得去想。
忽然觉得好困,眼睛再也不好睁开,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许晋吓了一跳。
把手指探到女儿鼻尖。
发现还活着,才缓缓舒了口气。
如今,他也并非怕死。
只是,让皇上,包括太后和刘家好好活着,他都心有不甘。
到此为止,他成了党争的牺牲品,而他的家人终究是受他所累。
可他,并不想把这些全都算在自己头上。
他要搅乱太后寿辰,逼残暴昏君退位,闹得满城风雨。
他为官多年,一向谨小慎微。
可谨小慎微,也并没让他可以全身而退。
而是泡在泥潭里,越陷越深。
所以,以命相抵吧,谁都别想安生。
大不了拼上这把老骨头,就在明日太后生辰,把满朝掀个血雨腥风。
许晋边盘算,边抱着女儿在深夜的街上,游魂一般行走。
也不知走了多远,才见许府下人们,结队来寻人。
许晋拒绝别人抱走女儿,也没了方才暴躁的脾气。
“我给你们留下信物,你们可有寻到啊?”
下人们立刻点头,
“寻到了,在主路大街上,寻到老爷的几样随身物件,我们就开始在四处寻找,这才找到。”
许晋皱眉,那些物件旁边,那么宽敞的大深坑,他们总不会看不见。
难不成,东西被夜风刮到别处了?
“你们是,在哪捡到这些东西的。”
几个下人交换了下眼神,确定无误后说道,
“是在远山书画门口。”
对着呢,就是在这书画铺子门口,横开着几人宽的大坑,他们怎么能没看见呢。
八成是看见了,害怕里边闹鬼,没敢跟进去,才没说实话。
能理解,人之常情嘛。
若不是害怕女儿出事,或许他也不敢往下跑。
许晋也不知自己为何,忽然想得极其开,心也极其善。
或许,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只是抱着许潇意,晃晃悠悠的走着,慢声安排道,
“现在就让人去收拾东西,等城门一开,就把家里的哥儿和姐儿们,全都送出城去。
多寻点可靠的人跟着,若他们生母不闹事,就让一起跟着走。
若有不依的,直接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