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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回来

阿妹这一晚,光忙着跑腿了。

“少主,公主回来了。”

宋弃正坐在廊下全神贯注打磨箭簇。

闻言,手上力道没控制好,箭杆一斜,后面的箭羽直接戳进了右眼。

他丢开箭,捂住眼睛,有些迟滞地问了一句:“谁回来了?”

阿妹喜形于色,“公主啊,她一个人回来的,她没有跟姓陈的走!”

宋弃刷地起身,“她现在在哪儿?”

阿妹道:“刚进城。”

宋弃急走出几步,忽又停下来,站在原地茫然一阵,快乐一阵,最后满心苦涩。

她为什么要回来。

这里有什么好。

回到宫里,继续做那个帝后娇宠的无忧公主,不好吗?

入了夜,城中除去巡逻的府兵,渺无人迹。

宋韫松松扯了马缰在街上漫步,眼神涣散盯着狮子骢修剪整齐的鬃毛。

狮子骢是她送他的十五岁生辰礼。

陈家舅母曾在母后跟前打趣他,说他收到这份礼后,恨不能每日睡在马厩亲自照料。

还蛮不讲理定下规矩,马奴喂料清洗狮子骢前,必须仔细净手净面。

或许,他那时就已不再用看妹妹的眼光看她了。

可是,那时她才多大!

她那时还每天忙着缠住母后,给她做漂亮衣服闪亮珠宝换装玩呢。

老天。

宋韫又是头疼又是难过,简直心力交瘁,不由伏下身子,将脸埋进臂弯里。

狮子骢感知到她的状态变化,步子渐渐慢下来。

宋弃找过来时,正见着这副奇特景象。

名闻天下的高大骏马驮着疑似睡熟的娇小公主在街头缓缓行进。

跟梦中才会有的场景一样。

他站住脚,在狮子骢高高扬起的头颅经过自己身侧时,下意识拽了缰绳跟着它走。

狮子骢傲然朝他偏头一瞥,见他并没有骑自己的意思,便不管他,只管继续前进。

马缰从手心滑过,宋韫蹙眉直起身。环佩叮当响,宋弃察觉到,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她身上的华丽裙幅在马背散开,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流光溢彩。

宋弃看着她,好半晌都说不出话。

他这会儿见了她,还有点不敢相信。

唯恐一张嘴,这美梦就醒了。

他不说话,宋韫也不说话。

她冷着脸把缰绳抛给他。

缰绳抽在小臂,有感觉,不是梦。他手忙脚乱接过来,也没想着跟她同乘,只乖乖走在一侧像个马僮那样给她牵着马。

装模作样,宋韫抿抿唇,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一路上都没开口,直到回府进院,被满院明亮宫灯一照,宋弃才看清她垂在身侧的手心有点发红,脑后的发髻毛毛的,还沾着草叶,雪嫩的后颈也红肿一片。

他上前一步扯住她的袖子,低头盯着她的裙摆,小声问:“你受伤了?”

宋韫疑心自己在草丛里招了什么虫子,浑身又疼又痒,现在只想回房沐浴,并叫宫人把这身衣服拿去烧了。

听他终于开了尊口,她从他手里抽回衣袖,突兀笑一声:“原来使君还关心我的死活呀?”

宋弃不知道她跟陈卫理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她此刻的笑绝不是因为高兴。

“自然,”他佯作平静道,“你若出事,我没法儿跟朝廷交待。”

他不提朝廷还好,一提朝廷,宋韫忍了一晚上的火再也忍不住。

她转身,揪着他的衣襟将他往后推搡了一下。

“你要为朝廷负责,那今晚你在做什么?你轻而易举便把我交予他人带走,这就是驸马所说的负责?”

她鬓边珠摇玉闪,愤然泪下,是气到极点了。

宋弃顺着她的力道退两步,背靠廊柱,为自己申辩,“他有太子令牌,还有皇后懿旨,我听令还听出错了?!”

“糊涂虫!”宋韫点着他的胸口,恨铁不成钢,“皇后懿旨在哪里?你让他掏出来给你看了吗?”

宋弃被她越说越气短。没想到她个头不大,生起气来还怪吓人。

“兴许是口谕呢?”他梗着脖子道。

他当然看出陈卫理在狐假虎威。他又不是真的傻瓜外族人。

他知道陈卫理对她没有坏心思,笃定她不会受伤,才敢放心把她交出去的。

今晚,两人闹矛盾了?

陈卫理不可能对她动手,那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几月学得不少,连口谕都知道了。”宋韫冷笑,“以后,若是有人拿着令牌,假传天子口谕,让你这讨人厌的外族人从北玄地界滚出去,你滚不滚?”

宋弃哑口无言。

默然片刻,他低低出声:“你也觉得我们这些异族人很讨厌?”

他纤直浓密的眼睫落下来,遮住眸中神色,看上去有点受伤。

宋韫见他如此,也就把未出口的斥责咽了回去。

她实在累极了。

没力气再教他不要轻信盲信。

她又不是他阿娘。

回了屋,灯火通明,却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转身,宋弃也跟进来了,并且执拗地说:“你是木头吗?脖子后面肿了好大一片,都不会觉得疼?”

宋韫反手一摸,心里更加确定招惹了什么虫子。

她一阵犯恶心,忙丢掉披帛,疾步往浴房走,“劳驾驸马帮我叫宫人送热水来,要快。”

宋弃依言出去找人。

大部分宫人都吃醉了酒,在后园各处睡得东倒西歪。

只有几个年纪太小,不被准许吃酒的宫婢还清醒着,正算着时辰准备去院子里检查烛火。

他叫她们先给宋韫送热水,想着她刚才惊慌扔掉的披帛,折返回去,捡起披帛一寸一寸查探,果然在上面找到了几只草扒子。

这种小东西躲在草丛里,一般很难发现。

他们骑马,是在高处,按理不会碰到这个——除非她在草里打滚了。

他忽想起,她脑后的发髻也乱了。

有什么事,是需要她在草里打滚而且是仰躺着的?

宋弃不敢想了。

他脸色冷下来,掏出匕首将那几只草扒子刮下来,抬脚一一碾死。

宫婢们进来送热水,觑着他脸上阴霾,都吓得把头深深低下去。

宋韫只着小衣坐在浴房里的贵妃榻边上,等她们倒好热水,吩咐道:“将这些衣服拿出去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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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扒子就是蜱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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