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戏谑
孤身一人。
越罗看着前来清扫血迹的下人，终于再也受不住了，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喂！厢房还未准备妥当么？”
忽略倚靠在狴犴椅上饮着闲酒的戮青苏，越罗走出阁去，有意提高音量询问外头的锦衣卫。
锦衣卫一动不动，像是个聋子。
越罗在门口来回踱步，直到清扫的下人尽数退去，戮青苏这才将酒杯放下：“外头风大，越小姐身子单薄，还是进来为好。”
秋风萧瑟，越罗揉了揉肩膀，属实是有些凉的。
再怎么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越罗最终还是回到阁内。
“你不是让人去准备厢房了么？怎生去了这般久？”越罗看向戮青苏，故作急躁。
“过来。”戮青苏没有回答，反而朝越罗招手。
越罗本不想上前，可双腿却在戮青苏桌前煨酒的炭炉引诱下鬼使神差地走向了他。
待越罗在桌前站定，有炉子的烘烤，是暖和上不少。
戮青苏却在这时起身，拿起搭在座椅后方角落里的披风披在了越罗肩上。
戮青苏的举动令越罗措手不及，呆愣片刻正当戮青苏抬手想要勾起她耳边被风吹散的发丝时终于往后退去半步。
“不要用你杀过人的手碰我！”话说出口，越罗方觉有几分奇怪。
戮青苏轻笑，抬起右手将她的发丝勾至耳后道：“这只手从来没有沾过人血。”
没有肌肤相触的温度，戮青苏的右手始终带着那只熊皮手衣。
“坐。”戮青苏示意越罗在他身侧坐下。
“我站着就行。派出去的锦衣卫手脚着实慢了些，还不见人影。”越罗自然不肯同戮青苏坐在一处，反而又往后退去半步。
奈何戮青苏长胳膊长腿，只一伸手，便将越罗扯进怀中。越罗惊慌失措，几欲挣脱，却被戮青苏单手死死擒住。
戮青苏像是欠打，言语挑逗道：“羞什么？今儿夜里，你我可是要睡在一处啊！”
“死太监！谁要跟你睡在一处？！”越罗顿感吃了苍蝇，扬头便骂。
“我不想杀你。眼下我高兴，不跟你计较。今后你要是再敢说这三个字，休怪我心狠手辣。”戮青苏斟了杯温酒，递至越罗唇前。
越罗看着他，想到这些天的遭遇心感委屈，眼中顿时泪意盈盈。
可最后，她还是伸手将酒杯打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倔强吐到：“死太监！”
戮青苏刚要发作，却见怀中女子鼻头微红、双目浅湿，一副楚楚可怜神态。
就这么对视了片刻，戮青苏别开目光，识趣地松了手。
与此同时，展江领着王贞踩着夜色进入阁来。
“督主！”展江报剑，“王太医带到，在下有事相禀。”
除去藏在眉眼间的亲切与温和，便连声音都如出一辙。
越罗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戮青苏只以为她累了，示意展江先行退至一旁。
“在下王贞，见过厂公。”王贞唯唯诺诺，躬身行礼。
“王太医不必多礼。”戮青苏看向越罗，道，“越小姐的身子还请王太医多多担待。”
王贞快步上前，为越罗号脉道：“托厂公的福，越小姐原本脉象紊乱，气息冲撞，今日看来，虽是旧相，然有所好转。小姐脸色苍白，想是受了惊吓，待在下于原有的方子上加上两味安神的药，服上两天脸色定有好转。”
戮青苏微微颔首，示意王贞退下，恰巧东澜苑煎煮的汤药送来，越罗喝了药，这才被放去后院厢房。
越罗走后，阁内并无他人，戮青苏询问展江有何事相禀。原是宴会散去，裴西暝联同好几位官员趁夜进宫，在皇帝面前参了戮青苏一本。
请求肃清内官，惩处奸佞。
“让他们参吧！今日的把戏不过是敲山震虎，一切都才刚刚开始！往后参我的本只会更多！”
戮青苏的脸色并未有丝毫变化，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参本，只要太后还活着，谁也杀不动他。
戮青苏未曾料到越罗还等在永安阁外，只不过，等的却是展江。
展江先于戮青苏出去永安阁，戮青苏见两人交谈，并未上前，止住脚步，观察起来。
月华皎白，洒在越罗的鬓发之上，衬得她肌肤胜雪。
戮青苏又往前两步，恰巧能听见两人谈话。
“展大人可是京都人士？”越罗有意询问。
“回越小姐，展江自幼长于京都，是京都人士不假。”展江如实相回。
“展大人跟随戮厂督几年了？”
“在下效命督主三年有余。”
三年有余……
“展大人可认得高驰？”到底是心存肖想，越罗沉默片刻后还是问出了那个名字。
“在下并不识得高驰。”
“展大人……”越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展江打断。
“越小姐，您是督主的未婚妻，在下不便与您过多交谈。如若是探听消息，不如直接询问督主，朝中文武，督主无人不识。”展江刻意同越罗保持距离，报剑道，“在下告退！”
展江走后，戮青苏这才上前，戏谑道：“阿罗这是嫌弃为夫，看上了展江？”
越罗懒得抬眼看他，只道：“我只不过是觉着他长得像我一位旧友。”
“哦~”戮青苏似信非信，“想不到名满京都的小夜叉也有朋友？”
“戮厂督，你别逼我揭你的短！”越罗白了一眼戮青苏，快步向后院走去。
戮青苏轻笑，紧跟其后。走了没一会儿，越罗停下脚步示意戮青苏走在前头带路。
穿过一段长达数十米的水上廊桥，越罗跟随戮青苏来到了所谓的后院。
墨色的夜空，一轮明月盘悬，天边四散的星海宛若糖霜。越罗回望了一眼身后，泛着波光的黑海上，灰瓦漆柱铺设出的廊桥好似盘踞的巨龙。而眼前的府邸，肃穆宛若身披暗甲的垂暮老者。
平日里戮青苏长住东厂，说是后院，倒不如说是后府。
抱事庭。
名字倒是取得像模像样。
“待你我成婚，我便另购一处宅子，东厂不比外头，人多眼杂，你住起来也不会舒服。”戮青苏推门而入，自顾自道。
越罗无话，戮青苏的话说下来，无端令越罗觉着这太监对婚事还挺上心。
刚进庭门，不远处便有一穿着男性宫装的高挑女子提灯上前，借着灯火，越罗看清了她的面目。
这女子生得俊俏，眉眼间尽显英气，最是一双如秋水般沉静又老练的眸子，万般引人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