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献祭

君迁子见戮青苏归来，将越罗的情况说明，直言若要让越罗恢复神智，需找出症结所在。

戮青苏首先便想到那张符文，猜测越罗该是知晓符文上头的内容受了刺激。

未曾阻止越罗前往朝圣街是他失算，他本是打算今早暗中跟着越罗前往费南桥府邸，却不料华清琦将他召入宫中与黎禛、越达、裴西暝等诸位重臣商谈政事，且一谈便到了戌时。

戮青苏来到床前，唤了两声越罗，可越罗目光呆滞，果如左瑾瑶所言一动不动。

“阿罗！”接到消息赶来的越铖一脸怒气地冲进房来，按着越罗的肩头晃了晃，见越罗双目无神气急了举起拳头便朝着戮青苏挥去，质问道，“戮青苏，你对阿罗做了什么？！”

戮青苏将他的拳头挡下，沉声道：“越铖，眼下不是你教训我的时候！”

“阿罗跟着你不过数日，便成了这般模样，我今日若不教训你我便不配做她的兄长！”越铖哪里听劝，挥起拳头又要砸向戮青苏却被后脚赶来的越达喝止。

“铖儿！”越达示意左右上前将越铖拉开，“青苏今日与我一同在同心殿议政直至戌时，阿杳也说了，阿罗是去了一趟朝圣街归来才变得如此！你如此意气用事，非但帮不了阿罗反而会误她病情！”

说完，越达询问左瑾瑶今日越罗前往朝圣街的情况，左瑾瑶只道越罗昨日接了娜娅差人送来的信件，今日才去的朝圣街，进入费南桥书房前并无任何异常，自书房出来后便有些异样，像是丢了魂魄似的。

越达虽与费南桥了无交情，可费南桥毕竟是大蛮国响当当的人物，自是对他有所了解。

他不住起疑：越罗去见费南桥做什么？

越达思绪刚落，戮青苏便请他移步偏房，戮青苏有意同越达聊一聊符文的事。

越达与戮青苏一道进来偏房，越达看出戮青苏有话要说，示意他有话直说。

“我想知晓阿罗的二姐姐越锦……究竟去了哪里。”戮青苏缓声，他盯着越达，生怕忽略越达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被问及越锦，越达脸色顿变：“你问这些做什么？”

戮青苏将自越罗箱箧中搜出的符文纸张放到了越达面前：“阿罗去找费南桥，是因她想知晓这张纸上的符文究竟写了些什么。”

当越达的目光触及符文，他猛地一震站起身来，询问戮青苏道：“这纸张是如何到阿罗手中的？”

戮青苏摇了摇头。

越达跌回座椅：“青苏，纵是这上头有许多字词出自数百年前的苦桑部落，尚未简改为大蛮文字，我也相信你已然知晓这上头的内容。”

“二小姐当真……”

“一人殉道，家国永安！”

越达打断戮青苏的言语，他伸手将神秘的纸张拿起，伸向了燃烧的烛火。

火舌顺着花纹的轨迹一点点将符文吞噬，随后满足之至地吐出一串灰烬。

“这些年我让越府上下知情之人对阿锦的事三缄其口，并不许他人提及阿锦半字，未曾想这张符文竟会落在阿罗手中。”越达的脸颜上显露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疲惫，这疲惫极其厚重，又将他眉宇间的皱纹往下镌刻了三分。

他瞒了此些年，瞒得那么好，即便是朝中年老的官员也只知越锦被送入庙宇出家为尼为国祈福，而不知背后真相。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张不知从何而来的符文纸，会将这一切的宁静毫不留情地戳破。

“或许从一开始，便将二小姐剃发为尼的谎言告知阿罗，阿罗便不会对这张符文深究。”戮青苏明白，有些事越想藏，便越是藏不住！

越达精明老练的双眼中露着恨意，摇摇头道:“怪我放不下阿锦，我本该将她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尽数抹去，可她毕竟同阿罗一样是我的孩子啊！我只是希望，阿锦在九泉之下能够看见，我这个父亲是记着她的！是爱她的！”

他恨他自己！

“我只是在想，绝不能让阿罗有任何知晓阿锦因何殉道的机会，她会发疯！我已然失去了阿锦，再也不能经受失去阿罗的痛苦——”越达突然激动起来，他嘶哑着喉咙，“阿罗聪明如此，一定是知晓了姐姐因何殉道，所以才失了心！”

以命换命。

戮青苏想起符文的内容，那是一段源自苦桑部落用以献祭的咒语。

早在数百年前，苦桑部落独立存活于大黎与大蛮之外，是一个极其神秘且奇特的文明。

直至七十年前，大蛮的铁蹄踏破了苦桑的土地，苦桑经此一役成为大蛮的一部分。

大黎国国师太叔泽央，其母便是苦桑后裔。

“有些事情，瞒不了一辈子。”戮青苏有意让越达宽心，“既是知晓症结所在，阿罗便有救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越达也只能强迫自己接受事实。

只是他如何也不会想到，在他按着君迁子的意思单独同越罗说了许多有关越锦献祭的事后，越罗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还请督主即刻前往朝圣街，理清真正症结所在！”君迁子看出越罗病因不在咒语。

闻此，戮青苏同越达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是难以置信。

“我这便前往朝圣街！”戮青苏说着便动身前往朝圣街。

越铖心中记挂越罗，干等着心下不安，追上戮青苏道：“我与你一道前去！”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费南桥的庄园，尚在喂马的安特闻得叩门声将门打开。

娜娅亦听得有人叩门自屋内出来，见是越铖与戮青苏，小跑着上前，先是双手合十鞠躬行礼，将两人请入庄园道：“原来是越铖少爷与戮大人，快请进！”

“不知娜娅小姐的父亲可在家中？”戮青苏开门见山，“戮某有要事急需见您父亲一面！”

娜娅见戮青苏面色冷峻，又见越铖一脸焦急，猜测是越罗有事，不住面露担忧询问道：“是不是越罗小姐出了什么事？”

戮青苏微微点了点头。

娜娅闻此赶紧奔上楼去，闯进费南桥的卧房道：“父亲，越罗小姐的丈夫与哥哥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一面！”

费南桥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微微一沉，走出卧房，停在楼梯尽头。

“戮厂督，请您与越学士上来说话。”费南桥道。

戮青苏与越铖快步上楼，在费南桥面前站定即道：“费学者，我想知道您今日同阿罗说了些什么？她自朝圣街回府后整个人便好似丢了魂魄，不吃不喝，也不与人交谈。”

费南桥闻此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始反思自己告知越罗那些残忍的真相究竟是对是错。

“费学者，大夫说家妹失了心，若要使她恢复需寻得症结所在，还请您救救家妹！”越铖一脸恳求。

费南桥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决不能将越罗来自另一个时空告知于眼前的两个男人！

可另一头，他也不忍越罗永远受困于黑暗。

他垂下头来，来回地踱着步子，最后，目光再抬起时，他看着两人，缓缓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