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只要我还在,谁也休想动你
左瑾瑶会意,退出门去。
待左瑾瑶走后,又是一阵冗长的无言。
“戮厂督,关于我并非越家三小姐这件事,难道你一点都不惊讶么?”越罗没有睁开眼睛,她懒得去想戮青苏究竟是从何处知晓这个秘密。
戮青苏从来没有想过越罗会如此开门见山地同他谈论这个问题。他原以为,她会选择避而不谈。
“费南桥的只言片语我揣摩一整夜,我承认,在我推论出真相时,觉着荒谬是我的第一反应。”戮青苏回道。
越罗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那你接下来……是要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
她睁开双眼,眼底流露出醒目的不安。
她并非不想相信戮青苏,她只是害怕谎言。
寄人篱下的生活里,越罗暴露在无人庇佑撕裂开来的空间已有太多年。
那片空间独立于安全之外,广袤至足下皆藏着一种叫做“未知”的东西,它关于生活、关于人性、关于未来。
戮青苏曾见过越罗的眼神。
扭曲的光影里,越罗是一只流浪在暗夜里瘦骨嶙峋的猫,是一名同父母走散哭哑喉咙的孩童,是捧取河水洗去一脸脏污的自己!
“告诉我你的家在哪里。”戮青苏答非所问,像是不忍对视,他撇过头去。
越罗没有回答。
她不敢回答。
被抓住把柄的她,宛如一只被戮青苏捏在掌心的蝼蚁,只消他稍稍使力,便顷刻粉身碎骨。
“等你哪日想说了,再说与我听。”戮青苏又将脸转回,他目露哀怜地看着越罗,像是天底下最懂病理的医师,与她一剂良药道,“纵是所有人都知晓这个秘密,只要我还在,谁也休想动你!”
不再仅限于目光,便是戮青苏每一次的吐息,都露着越罗轻而易举便能感知的赤诚。
这一刻,附着在他周身的凶神恶煞化作一缕青烟消散难寻,她真切地捕捉到他温润如玉的另一面。
越罗再度沉默良久,在这沉默当中,她的思绪再次扭做一团,她总觉着自己该说些什么。
“谢谢你……”越罗迎上戮青苏的眸光,颤抖着双唇感激道。
戮青苏并不希望越罗同他道谢,他早已将护佑越罗当作活下去的意义之一,这无关越家于他有恩。
戮青苏的那声叹息便连越罗也未曾察觉,他站起身来,出去门外。
不多久,阿杳带着万儿、萍儿前来伺候越罗洗漱,左瑾瑶则将饭菜送来。
“督主念及夫人自昨日午时起便未曾吃喝,特遣厨房烧了些您爱吃的小菜,还请夫人多用些。”
左瑾瑶将饭菜摆放齐整,越罗一看,果真都是些她爱吃的菜食。
待阿杳领着万儿、萍儿退下,越罗坐到饭桌前,刚拿起筷子左瑾瑶便为她夹了块鱼肉。
“阿罗喜欢吃鱼,快尝尝这道清蒸竹鱼,鱼是迁子神医于山涧捕得,鲜美得很。”
“瑾瑶姐,你不必待我太好。”越罗心中突生起无边的罪恶之感,像是一切皆是偷取而来,左瑾瑶的这些好,本该是爱屋及乌给予越家真正的越罗。
左瑾瑶闻言稍稍一怔,眸光一沉对越罗道:“阿罗,我待你好并非是因督主所托,我是将你看成自家妹子。我曾说过,你是性情中人,经历诸多以后,我更喜与你这般心思纯净之人为友。”
“瑾瑶姐……”米饭吃在嘴里,越罗的眼泪滴在了碗里。
“阿罗,我并不清楚费学者同你说了些什么,惹得你这般消沉落泪。”左瑾瑶眼看着越罗的眼泪止不住,赶忙递上丝帕,又透过窗子看了一眼偏房道,“可我要告诉你,你的眼泪不单单落在地上,还滴在督主心里。你每哭一回,督主便要心疼……”
“瑾瑶姐,别说了。”越罗难以面对,或者说,她并不相信,在这短暂的光阴里,戮青苏会这般轻易地为了一个女人动心。
左瑾瑶轻轻摇头,又给越罗夹了块水煮肉片,道:“督主知晓你喜食辛辣,但恐冲了药性,故而让厨子将花椒、海椒放得少些,不知还合不合你的口味。”
越罗将肉片塞进嘴里,一边嚼咽一边拼命点头。
尽管椒类放得少,可她还是被呛出了眼泪。
“戮厂督用了晚膳?”待吃得差不多了,越罗放下碗筷,询问左瑾瑶。
“督主用过晚膳了,他手头还有许多文书要看,怕夜里惊扰你睡眠,住去了偏房。”左瑾瑶回答。
越罗这才发现书案上的文书已不见了踪影,想是适才洗漱之时越罗未曾注意被人送去了偏房。
左瑾瑶将碗筷收拾,临走时又对越罗道:“阿罗,凡事宽心,我和督主都在,会护着你帮着你。”
因戮青苏住去了偏房,按着他的意思,恐越罗夜里需人服侍,阿杳与万儿、萍儿便轮番守夜。
上半夜是万儿、萍儿看守,越罗念及二人年纪轻小,让她们回房歇息。
可两个丫头哪敢忤逆戮青苏的意思?只说若是越罗夜里有事照看不周恐戮青苏怪罪,请越罗不要顾及她二人,安心歇息便可。
越罗本欲前往偏房请戮青苏收回成命,可萍儿却是跪下身来,对越罗道:“若是夫人当真心疼小婢二人,只需给上一把圆凳,我们靠着拔步床隔台也可睡得着。还请夫人不要让厂公收回成命,若是厂公认准了我与万儿做不成事,早晚要将我二人赶出府去。”
大黎国的丫鬟是登记在册的,万儿与萍儿如今名在戮府,走到哪里都是戮府的丫鬟,若是被赶出府去,有家不能回不说,要想再谋求其它生计难上加难,下场约莫只能饿死街头。
话已至此,越罗只能让万儿与萍儿在此守夜。夜里寒冷,越罗特地让阿杳送来两块毯子与两人御寒,又准备了一些点心,若是守夜饿了可填填肚子。
虽说越罗白日里已然睡去了数个时辰,但这两日耗费了她不少精力,熄灯后不多久,越罗便又酣然入睡。
这一夜,古老的吟诵当中,她看见了一个从未出现在她梦境的身影。
那身影颀长,穿着天青色飞鱼服,他缓缓转过身来,朝越罗伸出了手。
“阿罗。过来。”
正当越罗要将手伸过去时,一只冷箭自暗处射来,“咻”地一声刺穿了他的心脏。
滚烫的液体喷溅而出,落在了越罗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