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遇上了
第71章
王秀完全没有想到，李成祥能跟一个还认识不到一天的人，说出这样的话。
感觉自己之前对李成祥的认知都颠覆了。
她睡了一路，有点腰酸背痛，现在眼睛睁开了，但嘴巴却有点张不开，还粘在一起。
李成祥一边和司机打听有关开车的事情，一边还能关注到王秀的状态。
将放在自己手边的保温杯递给王秀。
这保温杯是王秀在现代超市买的，为了不让人发现端倪，专门缝了个布袋子包的严严实实。
“你想学开车？”这会儿正走在没什么人的乡间小路上，天色还蒙蒙亮。
司机开了一天也已经困顿不已。
偏偏这个时候正需要提高注意力。
这种时候，这种地段，都是事故高发的情况。
“要是有机会的想试一试。”李成祥又笑起来，王秀忍不住别开眼睛。
视线扫了一圈车内的构造，想起李成祥骑电三轮和学开拖拉机时候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理解了。
总归只要是车，李成祥就有兴趣。
司机没有具体回应，李成祥有些失落，但是也不多纠缠。
很快又被车子里别的构造所吸引。
大货车司机跑长途的时候，白天晚上都会在车上，因此里面的构造，多多少少都是自己改造过的。
李成祥越看越有趣。
而且李成祥也清楚，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有点强人所难。
这个年头，开车是司机吃饭的技术，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教给他。
李成祥打起了现代学车的念头，不过又想起李雯雯所说的驾驶证，觉得自己可能就是和开大车无缘。
念头多多的李成祥，丝毫没有注意到大车的速度逐渐减慢，最终停了下来？
“怎么了？”车子的刹车声音很重，李成祥和王秀一起看向货车司机。
“你不是想学开车？这段路最好走。”货车司机喝了口水，轻描淡写，“从这里开到市区，大概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我在旁边看着你，要是有悟性的话，也够你学会了。”
司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对方真的答应让李成祥学习大货车之后，李成祥自己反而纠结起来。
大货车可是公家产物，万一自己开车不仔细，坏了怎么办？
当然这个想法就是一闪而过，很快想开车的想法就压过了这些担忧。
货车司机和李成祥换了位置，坐在一旁仔细指点。
李成祥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分神。
因为太过紧张，一个小时的时间，李成祥的背上已经有冷汗了。
眼看着距离市区越来越近，李成祥再次和货车司机换了位置。
整个人长出一口气，猛灌了一瓶水，瘫在了座椅上。
“这么累？”王秀给李成祥递过去一个干净的毛巾擦脸，眼神中有些诧异。
李成祥点点头，吐出来一个字“爽！”
又爽又累。
最开始上手的时候，觉得紧张到同手同脚。
当车子平稳发动后，李成祥找到了一种挥斥方遒的感觉。
好在他有分寸，没有继续要求过多。
“胆子挺大，上手也很快。”进了市区之后，车子在路上的行驶安全很多，司机也有了更多闲聊的心思。
“等出了市区，我们就休息一下。”
他开车开了一夜，已经很疲惫了，方才指导李成祥开车的时候随便吃了点东西，但是根本顶不到抵达省城。
还需要正儿八经吃顿饭才行。
对于司机的安排，两个人都没有意见。
两人出门带的都是比较方便的吃食。
王秀还特意带了几张烙饼，还有方便面和火腿肠。
不说在路上吃的多好，但是只要有热水，就足够填饱肚子了。
这个城市面积不大，货车又是横穿，因此很快到了周边的县里。
几人没在荒郊野岭停下，而是选择了县城里，安全系数更高一点。
“你们都有自保能力吧？”下车之前，货车司机再次确认了一遍。
他把车停在路边，自己倒腾吃的。
这种时候车子也很容易被人盯上，他要时时刻刻注意车厢后的货物。
“我们都准备好了。”王秀摸着自己口袋中的辣椒水和辣椒面，底气充足了一下。
王秀和李成祥在车上带着暖壶，不用去县里找人借热水，两人吃面的时候的，顺带也给司机送了一份。
司机没有拒绝，连带着汤喝得精光。
而后赶忙上车，发动车子就准备离开。
只是这一次发动机的声音过大，似乎是哪里发生了故障。
情绪一直很稳定的司机，变了脸色。
但是也没有下车查看的打算。
在确定车子能够发动之后，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一直开出县里之后，司机才停车检修。
“车子被人动过手脚？”李成祥和王秀也跟着司机下车查看货车的情况。
“被人塞了东西，已经解决了。”货车司机从车底爬出来，招呼着李成祥帮他倒水洗手。
“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王秀忍不住问了一句。
“确实不少，各式各样的，运气不好就会遇到。”
“有的地方的人还觉得天高皇帝远，不仅给车子动手脚，甚至还打人呢。”
司机早些年是当过兵的，再加上开车时间长。
虽然觉得遇到这种事情让人厌烦，但也不惧怕，能够十分冷静地处理。
“白天还好点，晚上的时候更难。”
“只要车子还能发动，哪怕明显感觉到车子出了毛病，也不要当即就下车检查。”
这种时候基本上都是故意的，有人在大车周围守着。
一旦司机下车查看情况，那么便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开大车，不仅看重车技，也看重胆子。”
“胆子小，不能打的人，开大车就是送命。”
货车司机警告式地看了李成祥一眼。
车子没什么损伤，目的地也快要接近，司机的谈性比之前要浓烈。
“学开车看起来简单，但是真的想要当个货车自己是很难的。”
“我那个徒弟，在我身边已经学了一年多了，到现在我都不敢让他单独出车。”
他那个徒弟开车技术已经很稳了，平常车子容易出的问题，也都清楚。
但唯独是体格上，看起来太瘦了，打不过别人。
为了这点，徒弟还专门去学了武术，就是让自己看起来能打一点。
武术学的不说多好，但是也差不多让司机满意，准备松口让徒弟做主司机的时候。
时运不济，徒弟的腿脚伤了。
遇到这种事情，司机又默默延后了徒弟做主司机的时间，觉得对方还是需要再长长记性。
“都说方向盘好，可是这方向盘也要握得住才行。”王秀听出司机说起这件事情的用意是为了警告李成祥。
估计是担心李成祥头脑一热去找开货车的职位，到时候路上遇到控制不了的事情。
“确实是这个理儿。”
开大车，东奔西跑，就算不是为了挣钱，时不时倒腾点特产山货，或者帮人买点别的城市的东西，这些都是额外的收入，足够补贴家里。
“这批货先送到医院那里，你们去哪里？还是跟着我一起送货？”
“从医院那里分开就行，我们得去找人。”
“那行，等后天一早我们去省运输队那里集合。”
来了省里都有自己的事情，也不强求住在一起。
王秀在医院下车之后，同医院的采购见了一面，但很快便离开了。
王秀的第一目标便是找公交车的售票员。
重新拿出自己新画出来的画像，一点点打听。
只不过最终的结果都不算好。
在偌大的省城中找一个年轻的姑娘，基本上就是大海捞针。
如果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完全就是命运的眷顾。
王秀不敢奢求这种眷顾，只能自己多付出几次努力。
王秀之前留了自己第一个联系的售票员的家庭住址，这次来也专门带了礼物，是一对枕巾，还有几张工业券。
但此时此刻正是上班的时间，售票员并不在家。
王秀去了熟悉的公交站牌等待，但是也没有看到对方，只能再次开始自己的大海捞针。
之前缝纫机厂的家属院，王秀已经去过了。
这次去的是成衣厂的家属院。
这个家属院年纪有些久远，基本都是大杂院，一所大院里，前前后后住着十几户人家。
王秀找了大院的院管，将自己找人的诉求说了一遍，希望这些院管能够帮着自己留意。
而从成衣厂的家属院出来，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
王秀和李成祥开始寻找国营饭店。
但一转弯却看到了另外的家属院。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厂子的家属院，但这会儿正是下班的时间点，有不少人骑着车子进去。
王秀也跟了进去，这会儿人多，最好打听消息。
“感觉好像见过？”
王秀在问了好几个不知道之后，终于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瞬间激动起来，“您能想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吗？“
王秀一只手抓着对方，另外一只手试图从兜里拿出票证塞给对方。
这是她在省城转悠了好几个地方，第一次听到相关的消息。
激动怎么也止不住。
但是最终仍旧暗淡收场。
对方并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同志您方便告诉我，您平常都喜欢去哪些地方吗？”
“我在缝纫机厂上班，平常就是回家，上班，休息的时候回去供销社和百货大楼买东西。”对方看着王秀眼巴巴的神态，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偶尔会去公园钓鱼。”
这样的生活很固定，并没有什么好探究的。
但王秀已经满足了。
她拿出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省城地图，开始研究，从缝纫机厂到现在省运输队家属院，途中会经过那些地方。
研究起这些，王秀也感觉不到肚子饿了，索性蹲在地上写写画画。
李成祥便一直拿着东西陪在王秀身边。
他身上还带着一点饼干，时不时给向王秀嘴里塞一个。
王秀收起自己手中的地图，继续不放弃地询问家属院来往的行人。
“王秀同志，李成祥同志，你们怎么在这里？”
听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夫妻两人一同转头，是货车司机。
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个大块头，两人站在一起看起来都挺凶神恶煞的。
“我们来找人。”王秀解释了一句，又拿出画像，询问司机旁边的男人。
男人看着王秀递过来的画像许久，一直没吭声。
“好像是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男人看了一眼王秀，模棱两可地给出一个答案。
随后又热情地说道：“已经到饭点了，既然都认识，不如一起去我家吃吧。”
“我媳妇早一步回去了，现在肯定已经做完饭了。”
王秀和对方第一次见面，即便对方再热情，还是下意识抗拒，说自己去国营饭店就行。
但对方是个大块头，抓着李成祥的胳膊不松开。
搞得李成祥走都走不动。
最后只好遂了对方的意。
四个人一同向家里走去。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向荣，我媳妇郑蓝，我看你们夫妻俩年纪也不大，不如我和我媳妇就托大，你们喊我们一声叔叔阿姨。”
“向叔，郑阿姨。”王秀站在向家门口，小心打量着。
向荣长得五大三粗，但是媳妇郑蓝看起来却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吃饭的时候气氛也很活跃。
向荣主动介绍自己老家是东北的，后来自己去参军，退伍之后来了这里定居。
他媳妇则是南方人，早些年逃难到这里的。
两人有一儿一女，儿子延续了向荣的老路，入伍参军，已经有三年不曾回来了。
女儿今年还在读高中，本来的目标是考大学。
但是现在省城的大学，时不时闹出一点事情来，夫妻俩商量着，等到高中毕业后，就让女儿参加工作。
晚饭的时候向荣喝了点酒，一个劲儿吹嘘自己的女儿。
王秀坐在一旁应和着，心里有些发酸。
她方才打听了向荣女儿的年龄，和自己妹妹是同龄的。
李成祥感受到王秀低落下去的情绪，手悄悄搭在王秀的手背上。
“我没事儿。”王秀现在情绪调节很快，一旦想到不好的方面之后，又很快会让自己想到好的方面。
妹妹如果没走丢，一直都在家里养着。
大概也和前面几个姐姐一样，大字不识。
但是被人领养到省城，只要是有点运气的，多多少少都能读书。
城里人即便再不重视孩子们的成绩，但到了年纪还是会让孩子去上学。
这一点是村里万万比不上的。
向荣越喝越多，话题也东倒西歪的。
郑蓝专心致志招待王秀，问起王秀来省城做什么。
“郑阿姨，我只专程过来找人的。”王秀说着将画像拿出来，又着重解说了画像上被重点标记的胎记。
郑蓝看着画像，用余光瞟了一眼正在高谈阔论的向荣。
收回目光时，在墙上的全家福停留片刻。
只不过王秀一心都在自己的画像上，对这些细小的动作，全然没有看见。
“你是怎么想到来省城找的？”郑蓝将画像收下，“这画像我先收着，你给我留个地址，等有消息了，我给你拍电报或者写信。”
郑蓝说话不紧不慢的，有一种包容如水的感觉。
王秀听着郑蓝说话，都忍不住感受到了放松。
“是每到一个地方就找一找，住在村子里，出门的机会不容易，这次正好县里有车来送货，征求大队长同意后，我便跟着过来了。”
王秀具体怎么得知妹妹在省城这件事情，是万万不能说出去的。
“这孩子丢的时候还很小吧？小孩子偷跑出去了？”
“你也别怪我问的细，你也说了这孩子丢的时候还小，如果被人抱养，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当年走丢的事情，结果我们突然找上门，反倒让人家措手不及。”
“当年到底是啥情况，总归是要搞清楚的。”
郑蓝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的审视很明显。
王秀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同郑蓝张口。
妹妹不是自己走丢的，而是被人故意抛弃的。
王秀其实可以再找出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但是对上郑蓝的眼睛。
却又觉得自己所想的借口，都说不出来。
况且王秀对于王橙的厌烦已经到了极致。
王橙自从逃跑之后，鞭子啊王秀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直到现在王秀也不清楚王橙到底是死是活，能够跑到哪里去。
而且看着郑蓝的眼睛，王秀脑海中想起的都是在现代时，自己听到的话。
她下意识觉得不能欺骗和隐瞒。
一时的欺骗和隐瞒，以后找到妹妹之后，可能会让妹妹更加厌烦，更加不愿意和自己相认。
自己提前了几十年找妹妹。
现在的妹妹还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同退休后，生活经验丰富的妹妹，完全不是一个人。
王秀长叹一口气，将自己手边的温水像是喝酒一般一饮而尽。
将当初妹妹走丢的真相全都说出来。
“妹妹丢后，我便一直想着找。”
“但是我大字不识的，离开家，连去哪里都不知道，自己身上也没钱，有心也无力。”
“前两年结婚分家后，日子过得比以前宽松一点，胆子也大了，我便开始找。”
“我知道是我们家对不起她，我其实也不奢求她认我。”
“我就是想看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王秀说起以前的事情，眼泪有些止不住。
但还是一字一句说着。
“行，我帮着问问。”郑蓝叹了口气，递给王秀一张帕子，“去洗洗脸吧。”
“等以后有消息了，我就给你写信。”
王秀哭了一通，原本觉得沉甸甸的心头，轻松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至少还是有点结果的。
已经有人说见过妹妹耳后的胎记，妹妹说不定就在这一片生活着。
王秀决定等到这次回去，就将这个好消息同自己大姐分享。
王秀洗了把脸，整个人清醒不少，坐回饭桌后，也急于转移话题。
眼神落在墙上的全家福上。
一家四口，挂着同款笑容，看起来就高兴。
“这个点，您女儿的高中还没放学？”
郑蓝听到王秀的问题，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他们学校这几天组织学工学军活动，这半个月都不在家。”
学军半个月，和省城当地的部队已经打好招呼了，去部队基地训练一周。
而从部队回来后，又会直接住进成衣厂的宿舍楼。
要在成衣厂学习一周，之后才能放假回家。
一顿饭散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王秀和李成祥回招待所住。
而货车司机则直接住进了向荣家里。
他们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小时候还在一起学过武术，这么多年联系也没断，感情很深厚。
临近十五，月亮又大又亮。
即便没有手电筒，也丝毫不耽误看路。
“这次有消息，下次再来就能找到了。”晚上没人，李成祥也没有避讳，轻轻牵着王秀的手，走在马路外侧。
“要是能多留几天就好了。”王秀下意识地感叹，随后又自己摇头。
这次的介绍信本身就是短期的，多留两天极有可能被当做盲流抓起来。
“我觉得向叔和郑阿姨可能是知道什么。”
这句话只是王秀的一种猜测，来的毫无根据。
因此只能小声地同李成祥嘟囔。
而与此同时，向家也依旧亮着灯，没有丝毫休息的意向。
之前看起来已经喝醉的向荣，现在正儿八经地坐在客厅的木质沙发上，看不出半点醉酒的模样。
“是她吧？”向荣觉得有些烦躁，下意识想在自己的兜里翻香烟，但是却摸了个空。
郑蓝的视线一直落在全家福上，没有回应向荣的话。
“这么快就确定了？”货车司机坐在向荣的另一侧，长出一口气，“我就是赌一把，没想到还真是他们。”
“看这模样，也不是非要跟她们回家，你们先别太紧张。”
房间中依旧很沉默，司机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此时还喝了酒。
没人说话后，很快就陷入沉睡中。
向荣将司机叫起来安置在客房，夫妻两人也走回自己的房间。
“媳妇儿，你觉得我们怎么做才好。”
向荣私心里是想这件事情就当做不知道，不告诉王秀，也不告诉自己女儿。
粉饰太平，至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郑蓝瞪了向荣一眼，“你别琢磨什么坏主意。”
“一切等女儿回来再说，看看女儿是什么想法。”
“我去给老大写封信。”
而与此同时，招待所中，王秀翻身，仍旧觉得不安心，“等明天一早我再去问问向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