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避暑山庄

只是如今老宅的主子少，除了老太爷去世后全家守孝的最后一年，全家老少在庄子里住了半个月，其他时候，也就夏季、冬季，老夫人带七郎、小六郎上来住上几日，避暑山庄还是空闲的时候多。

倒是卢太医时不时带夫人上来泡温泉，男客多住清月池和九曲池，这两处建有露天的池子。

日常避暑山庄里各院只留一名洒扫的杂役每日收拾院落，两个丫鬟清扫房间。房间内的大摆设都已入库，若是主子小住，会提前安排人手铺设打扫。

迎春姐妹俩站在门口目送周妈妈离去后，带人进入屋内，进门处是一间花厅，花厅东西是两间大套房，屋内设有会客厅、卧室、梳洗室、置物间，姐妹俩分住两间套房。北面挨着后门依次是琴室、棋室和书房。

姐妹俩坐在花厅内喝着热汤饮，两个随身丫鬟将两人的箱笼拿到卧室的衣柜里放好。

二人休息片刻后，又是翡翠开口道，：“二位小娘子请随奴婢前往汤池沐浴吧。”

姐妹俩起身带着荷心姐妹跟随，从屋后门出去，经游廊又入一木制居室，进屋是一处花厅，掀开正中的门帘步入后，靠门口的墙边摆放着软塌，中间摆有八仙桌，穿过花厅又入一屋，进去后只见墙角处用屏风隔断，开阔处左右各摆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澡盆，中间留出通道，东边又有一道门。

翡翠和碧玉各引着姐俩去屏风后去除钗环、外衣，屏风后有衣柜、多宝格、条案，条案上摆着妆奁，待姐妹俩换上泡温泉的亵衣，两个大丫鬟便扶着先入澡盆里净身，澡盆大切深，阶梯式设计。

坐在中间的台阶处，俩姐妹任由大丫鬟和贴身的陆氏姐妹用香胰子擦身，用皂角洗头。

入乡随俗，雪莲看着表现淡定的迎春，心里不由的佩服这位小姐姐。

净身后大丫鬟扶着姐妹俩出了大澡盆，先用大布巾帮着雪莲姐妹擦拭头发，再用丝帕将头发绾至头顶，又引至屏风后，另换了件贴身长抹胸，从东门又进一屋，屋内左大右小两个温泉汤池，姐妹俩选了左边的大池子，手牵着手从台阶处小心的步入池子里，坐在最下方的台阶处，齐胸水位。

池内水温大概四十多度，室内热气腾腾。池子的一侧上方有竹管传送温泉水，水清澈见底，雪莲看到池底部有细小的排水口。

此时又进来一个小丫鬟，手捧托盘走到池边，由碧玉上前端起茶盅分递姐妹俩说道：“这是卢太医吩咐备好的红枣姜茶。”

迎春接过茶盅回道：“多谢两位姐姐。”两个大丫鬟忙道：“不敢当。”

姐妹俩泡了一刻钟，泡的毛孔打开，身心舒畅，觉得热了，就坐到台阶上，待凉快了，再坐回温泉水里。

两刻钟后姐姐迎春先出了池子，雪莲喊了竹心下水陪自己再泡一会儿。

翡翠、碧玉和荷心姐妹俩，早已换了抹胸陪侍在旁。竹心还没泡过温泉，听到主子喊自己，自是欢喜。

竹心入了水，一边还朝着自家姐姐笑。那小眼神，小表情，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看的雪莲忍俊不禁。

此时迎春已去了净室，擦干身体后换上长袖中衣，又回到温泉池边。

翡翠这时提醒雪莲到时间了，于是一行人又拥着雪莲去换洗，竹心也跟着换了干净中衣。

迎春在净室外的软塌上等着雪莲出来后，对翡翠、碧玉、荷心说：“你三人也进池子里泡一会儿，我和妹妹在此稍坐片刻。”

翡翠三人蹲身感谢，推搡着一起进了池子，也不贪心，一刻钟后就出了池子，心里都暗自感谢二位小娘子周到，荷心姐妹更是高兴，一家人有造化，以后能跟着如此心善的好主子。

六人收拾妥当，翡翠、碧玉去花厅拿了提前备好的厚斗篷给雪莲、迎春披上，将风帽戴好，方簇拥着姐妹二人向卧室走去，温泉池和净室自有粗使的婆子收拾。

此时已是亥时，天色深暗，山峦树影早已模糊成了一团。翡翠、碧玉不用值夜，将姐妹二人送到，自去偏厅休息，迎春姐妹也道了晚安各回各屋。

雪莲回了屋扯下头上的丝帕，竹心帮着擦干头发，绾了简单的发髻。

屋内高烛明亮，正中真漆床悬着虫草鲛绡的纱帐，窗边的多宝阁上摆放着梅瓶花觚和珊瑚盆景。

进门处有一软塌，已放置了被褥，这是竹心值夜的地方。屋内燃着炭盆，炭盆里拢着银丝炭。室内温暖和煦，雪莲就有些困倦，于是起身去了净室，竹心也要跟着去，雪莲摆摆手，竹心也就停了脚步。

雪莲从净室中出来，对竹心说：“我乏了，安歇吧。”竹心忙服侍雪莲躺下，又给掖了掖被子，放下纱账，吹了几盏高灯，留了一个案几上的小灯，便也去安歇。一夜无话至翌日。

雪莲泡了温泉，去寒气又解乏，一觉睡到辰时，若不是迎春唤醒她，能睡到几时可不好说。

竹心掀起纱帐，雪莲没有应声而起，躺在床榻上清醒了片刻，方缓缓坐起来。

洗漱后的二人在花厅的八仙桌前用了早食，虽山庄里现只有姐妹两个“不正经”的主子，但厨房里也不敢怠慢，包子、点心、羹汤、米粥、小菜，也是满满一桌。

姐妹二人饭量不大，剩下的便让荷心姐妹俩同侍候的丫鬟们分食了。

饭后稍事休息，迎春姐妹便携手到庄子里头走一走，呼吸新鲜空气，欣赏避暑庄子的风光。

出了院子，顺着宽敞的道路，顺时针围着内院外走了半圈，用时一刻钟（半个小时），一成圈下来，需要半个多时辰。

山庄前可看到避暑山庄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门前是参天的银杏树。

姐妹俩走了一圈看到的都是竖起的墙围和墙内探出的枝枝丫丫，外墙两边看到的是郁郁葱葱的松柏。

回到玲珑馆，在前后院也走了一圈，相对比还是这里更雅致一些，菊花伴松竹，精致的水榭，隐在花丛中的凉亭。

姐妹俩刚进屋坐下休息，那边管事周妈妈亲自前来相请，原来老夫人在二夫人的陪同下，已住进兰庭馆，唤姐妹二人前去陪老夫人说话解闷。

姐妹二人原就穿着见客的衣裳，相同款式的交领襦裙，上衣是湘妃色短襦，下身是姜黄、湖兰六幅间色长裙，压着“玉环绶”，如若双生的打扮，活泼又清雅，看着喜人。

姐姐梳了双鬟髻，妹妹梳了双丫髻，头戴银连三式的梅花簪，簪头上镶了米粒大小的红宝石又分别垂着一颗银丝水滴型的串珠，一长两短，新颖独特，颜色鲜艳的珠花插在两侧，耳戴梅花形的银耳钉，姐妹俩各戴一支二夫人给的珊瑚手镯。

这银连三式梅花簪是姜清时元旦前为妻女订制的首饰，簪头上的垂丝珠是一家人集思广益的巧思，新颖又别致。

浑家是金连五式花头簪，两个女儿是银连三式花头簪，红宝石虽小也是姜员外的馈赠，大宝石姜清时也不接，他觉得多大的脑袋戴多大帽子。

姐妹二人在翡翠、碧玉、荷心姐妹的陪同下，一同前往兰庭馆。兰庭馆是一排五间正房宽大的建筑，轩昂壮丽。一条大甬路，直通正门。

进得门来，鎏金青地匾额悬挂正上方，上书三个大字“兰庭馆”，地下两溜八张楠木靠背椅，正中间是宽大的案几，摆放着香炉、盆景、瓷器花瓶。

姐妹二人被指引着向右室走去，四个丫鬟自去偏厅等候。老夫人倚坐在北墙下的一张宽塌上，二夫人侧坐在西边下首。塌前是一张方桌，摆着几把椅子，椅子上搭着浅碧椅袱。

大丫鬟惜春和忍冬坐在南面的硬塌上，塌上摆小炕桌，俩人头挨着头，看着忍冬手里正在绣的丝帕，小声议论着配色。

迎春姐妹进屋行了礼后，老夫人让姐妹俩塌上坐，姐妹俩客气了一番，在东手边的椅子上坐了，有小丫鬟捧上茶来，雪莲喝的仍然是姜枣茶，其他人吃的蒸青绿茶。

待二人坐稳后老夫人开口问道：“昨日睡的可好，下人可用心。”迎春起身答到都好。

老夫人又说道：“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想吃什么，要用什么，告诉身前的大丫鬟，她们若不听话，只管告诉二婆婆来。”

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周妈妈进了屋来，在二夫人耳边细语，待老夫人说完，二夫人起身转向老夫人回道：“母亲，为二位小娘子置办的各样物什已送了来。”

老夫人坐起身说道：“那就搬进来吧，我也掌掌眼。”周妈妈得令下去，不多时几个粗使婆子搬了八个箱笼进来，摆在地中间，又有两个小丫鬟捧着雕花的匣子陆续送进来。

老夫人说道：“把匣子放到桌子上打开，箱笼也都打开。”惜春忙上前将匣子打开，只见匣子内各色首饰金光闪闪。

祖母绿、猫儿眼的发簪，朝阳五凤、金丝八宝的攒珠钗，金同心、金如意的叠胜耳坠，金菊、金牡丹的耳环，金梅花、金海棠花的丁香，红色、蓝色的琉璃钗，金嵌红宝石、蓝宝石、绿松石、青金石、孔雀石的指环、戒指，赤金、银鎏金的云月簪、孔雀穿花簪、金凤凰衔花簪，梅花纹金手镯、缠丝金镯子、缠枝花纹的金镯子，珊瑚、水晶、玛瑙的手串，连珠手镯，双衡比目的玫瑰玉佩……满满当当装了两匣子。

箱笼里装的是衣裳鞋袜，老宅里主子虽少，针线房上却养着若干绣娘，姜家两位爷都是极孝顺，寻么江南的好织娘，尽送到老宅，为老夫人制衣制鞋袜。老夫人身边又有擅刺绣的丫鬟，只这丫鬟平日里只给老夫人一人做针线。

忍冬应老夫人嘱咐也要给小姐俩做几身袄裙，只这袄裙是缂丝质地，并且要绣上精美的绣样，自是需要些时日。

八个箱笼在方桌前摆了两排，香樟木制的两尺长一尺半宽一尺高的衣箱皆被打开，箱子两边有提手，八角用铜片包裹，下面四角带有箱腿，正中配有方身锁。

前排放了四箱都是新制的衣裙，选的鲜嫩的颜色，款式多样。后排的四箱，其中两箱是绣鞋、罗袜、内穿的裤子、荷包、丝帕、香囊、绶带，自是姐妹俩一人一箱。

另外两箱是四色披风、斗篷，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锦缎、翡翠撒花织绵的斗篷、五彩刻丝海棠红银鼠的披风、石青刻丝灰鼠的披风，又是一人一箱。

老宅里的绣娘平日里给几位主子做衣裳，多用的是庄正和暗淡的颜色。给家里的下人制衣，自有学徒的小丫鬟们缝制，也不用绣花。

如今让针线房的绣娘们用心的给二位小娘子缝制衣裳，自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长衣、短衣、单衣、夹衣选了平日里绣好的卷草纹、团花纹、独花纹、串花纹和牡丹、山茶、梅花、百合等花卉样式的襕边，要那颜色鲜亮的湘妃红、桃红、退红、杏黄、莺黄、橙黄、揉蓝、碧蓝、宝蓝镶到剪裁好的衫、袄、襦的领边、袖边、大襟边，裙子的腰部和下摆部位上，袖子有宽有窄。

裙子有六幅的、八幅的、十二幅的石榴裙、间色裙、月华裙、马面裙、留仙裙、……更有那想一显身手的，制了二十四幅的百褶裙。

刺绣的、印花的、彩绘的、镂空印刷的花边更是各种各样：荷萍鱼石鹭鸶、梅茶水仙、梅兰芦雁、海棠锦葵鹿狮、蝶恋芍药、蓝桃蔷薇、牡丹凤凰、松竹荷梅、菊花芙蓉、蜻蜓戏莲花……

姐妹俩十二条裙子、十二件襦袄，颜色靓丽，款式多样，都出自府内的绣娘之手，这三两天，可谓是掏干了存货，绞尽了脑汁，自然也都会得到丰厚的奖赏。

内穿的裤子又分开裆的单夹裤，开裆的丝棉裤和满裆的右侧开片裤，全用素罗、素绢缝制，无花边装饰。开裆裤的带子缀在腰部正中，开片裤的双带缀在右侧，带长约一尺八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