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姐妹入姜府

至午时，姜清时带着五哥陪着姜员外和罗致远在饭厅里把酒言欢，五哥只能充当倒酒的小童。

雪莲母女在正房的右耳房用餐，原本是叫着陆成家的带女儿一起上桌，但这娘仨都说哪有和主家一桌用饭的道理，自是拨了饭食在厨房用下。

荷心和竹心还要伺候雪莲等人用饭，还是姜刘氏发了话：“咱家没这么多规矩，你们娘仨放心去用饭就是。”

姜刘氏心里想，回头得备几张桌子和十几把椅子，让陆家人在倒座房里用饭，其乐融融。

饭毕，姜员外在姜清时书房内的卧榻休息，罗致远被五哥拖去东厢休息。

陆成家的带着两个女儿将厨房收拾妥当后，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知晓家里家禽家畜的位置后，又带着女儿去后院喂食。那家禽家畜自不管谁来喂食，只要吃饱喝足了就行。

陆氏母女忙完后院回到前院，姜刘氏让三人回去倒座房休息去，午后将房间收拾好，再来内院。从此后陆氏一家就可以朝夕在一处，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雪莲初愈，体力不支，便留在自己房内摘了首饰休息。此时雪莲躺在架子床上，看着浅绿绣花草的纱帐，再看看自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如置身梦中，再看看墙上的山水画和自己的小胳膊，闭上眼，有泪水从眼窝流出。

她心里自我安慰，就好好的在这父母慈爱、姊妹友爱的书香之家生活吧，从此以后自己就是姜芳苓。

待申时，陆老丈方带着陆成和陆大郎、陆二郎前来，姜清时一家也都收拾妥当。

陆老丈、陆成和陆老大都穿的短褐，只这陆老二是小厮打扮。陆老丈年近六十，身板硬朗的很，陆成四十整，陆大郎十八。

待姜员外训了话，爷几个认了主，便立在中堂等着新主子发话。

姜清时夫妻饭后在罗致远的参谋下商议好各人分工，陆老丈守门厅、扫院子，忙时给陆成搭把手，陆成带着陆大郎管后院的菜地和家禽家畜，挑水劈柴。

陆成家的负责洗衣做饭，收拾屋子，两个丫头贴身伺候两位小娘子。

陆二郎跟着五哥去义塾里读书，这陆老二比妹妹竹心年长两岁，只认得自己的名字罢了，如今竟然能去读书，自是感激不尽。

陆二郎能跟着五哥上学还要感谢雪莲，姜清时夫妻因陆二郎年纪小些不好安置，还是雪莲给出了主意：“爹娘，让陆二哥给五哥哥作伴，去上学可好。”

姜父想想也是，即便不科考，学了字也知书达礼，学了筹算，也能看懂账，跑腿买东西也不能被人骗了，又可以给两个儿子当书童。尤其是启蒙老师还是自己，也可考察下这孩子的品性如何，倘若是可造之材，倒是可以还了身契，日后在村里造屋买地，立个“乡村户”。

陆成家的没想到，儿子还能被送去上学，和陆成双双作揖感谢主家。

姜清时正色道：“此后你们要跟着咱们一家人粗食淡饭，吃饱穿暖是一定的。只求尔等忠心向主，若有背主行为，便从哪来回哪去。”

而听到这的姜员外当即发了话：“你们既是母亲推崇的人选，自不会做出卖主求荣的事，若是被金钱迷了眼，也得想想日后是不是还能有命花。”

陆成一家人自是全家应承，不敢不敢，自是要忠心护主，看家护院。

红脸白脸唱完，姜员外换了慈爱的眼神对迎春姐妹说道：“大姐、二姐，收拾妥当这就出发吧。”

于是一行人带上迎春姐妹的箱笼上了备好的马车，向着东头的姜府驶去。

到了姜府门前，一个四十多岁的妈妈，浓眉圆脸，身量中等微有发福，穿着碧绿色短褙子，头上髻子梳得平整，绾支金簪，带了两个媳妇子，两个大丫鬟，站在大门外等着，马车一到，就迎上前：“二位姑娘到了，夫人们等在荣康园。”

姜员外自有长随侍候，这边荷心和竹心从车上先下去，两个媳妇搬来脚凳，两个大丫鬟扶着迎春、雪莲下车，一行人簇拥着姐妹俩往正院走去。

两个大丫鬟看模样比荷心稍大些，穿着水红色交领襦裙，端庄秀丽。荷心穿的却是橙色交领襦裙，竹心穿的是豆绿交领襦裙，雪莲心想，大概是以衣服颜色区分丫鬟等级吧。

一行人经过前院，这院门上有四五个小厮，都垂手侍立。迎面是一个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云鹤堂”，穿过去，沿着青石板路两边是白石砌的花坛，花坛里花木已然抽枝发芽。树木掩映处一道垂花门，门楣上雕刻着“荣康园”。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晚霞呈现出暖暖的金黄色。走进院内，几个才总角的小丫鬟在院子里踢毽子，笑声银铃般回荡在院子里，让人心生轻快。

门口高高的玉兰树已结新芽，墙角的蔷薇也长出嫩嫩的枝叶，迎春藤上点缀着娇黄的花苞。

雪莲姐妹俩迈过青石台阶，进入房内，抬眼只见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妇人梳高髻、戴珠冠，冠上以珠玑宝翠为饰物，坐在厅里正中的紫檀靠背椅上，身穿烟色团寿纹锦缎制成的褙子，石青缎地彩绣灵仙纹的长裙，腰挂玉环绶，尽显雍容华贵，观之慈眉善目。如此气度，自是二房的老夫人了。

老夫人左右各立着两位妇人，一个年约四十上下，一个年约三十左右。

四十的妇人脸如满月，合中身材，一身烟紫色织锦襦衣，看着威严，这是二夫人，梳以双蟠髻，戴有凤鸟花样的金步摇，尾部垂挂着珠穗，插有玳瑁华胜、镶宝石的簪子。

另外一个年轻的是三少夫人，一根白玉搔头绾住的灵蛇髻显得娇俏可人，看着眉眼秀气，顾盼神飞，观之就是爽利之人。

迎春、雪莲进屋后就正身直立双手相交至胸腹间，微曲膝，低首，同时口念：“太夫人万福、二夫人万福、三少夫人万福”。

屋中各人只看屋中所立娇娃：十四岁的姜芳蕤出落得亭亭玉立，清雅端庄，白玉簪挽起一头青丝，发间缀几朵纱堆的珠花，杏子红的襦裙，外罩银白褂，见之忘俗。

七岁的姜芳苓天真烂漫，唇红齿白，一双眸子明亮清澈，配上弯弯的眉毛，观之可亲。

老夫人开口道：“不用如此多礼。”三少夫人姜佟氏忙上前扶起两女，嘴上说道：“真是一对玉人。”

这时姜员外道：“母亲，我先行告退。”姜员外离开后，姜府三位内眷送上礼物，老夫人是一对玉镯，二夫人是一对珊瑚手镯，三少夫人是两支珊瑚发钗。

老夫人唤雪莲上前，握着雪莲的手道：“好孩子，知道你受委屈了。”

三少夫人忙上前说道：“两位妹妹莫要客气，自家人，别生分了，可别喊什么夫人了。婆婆身旁也没有个女孩凑趣，今得知你们要来，可把婆婆欢喜的，早早就叫人去庄子上打扫房间，让针线上的做衣裳鞋袜，开私库找首饰，更是嘱咐忍冬给你们做衣服呢，等闲人可穿不到忍冬的针线。”

这时只听一旁穿着水红交领襦裙的丫鬟开口道：“既然是三少夫人开口了，明得闲，奴婢给您绣个荷包。”

一屋人笑起来，三少夫人也笑着说：“忍冬，你个小蹄子，好容易得个机会，在老太太面前将我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才给绣个荷包，这我可不依，老太太，你可得为我作主。”

老夫人笑道：“说的怪可怜见的，老身给你作主，忍冬，你闲时给三少夫人绣一对荷包，让她左边挂一个，右边挂一个吧！”说完众人又笑一场。

二夫人也一边笑一边开口询问道：“母亲让人摆饭吧！”老夫人点点头，于是二夫人让人把饭摆在花厅后。

二夫人又接着对老夫人说道：“母亲明日也去庄子上住几天可好，舒舒服服泡泡暖池子。”

老夫人点点头说道：“行，那我也去庄子上住两天，陪陪两位娇客。”

众人落了座，丫鬟们井然有序的将菜肴摆上桌，糖醋熘鱼、清炖狮子头、扒素什锦、东坡豆腐、三脆羹、姜虾、江干绣球扒竹荪、花炊鹌子八个热菜，还有六个冷盘，汤、点心无一不精，还好上菜的下人，每上一道菜，还报下菜名，不然，雪莲都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用两个字形容“美味”。

一桌子人，食不言，寝不语，细嚼慢咽，迎春姐妹教养极好，不会因为美食当前就过分贪吃。

饭后喝了热饮吃了水果后，考虑雪莲身体状况，也未让二人多做停留，就由老夫人身边得用的周妈妈陪着先行去了避暑庄子。

马车一路驶向庄子，从西侧门进入，拐进庄子北面，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温泉馆。

这里一共四座馆池，从西往东分别是兰庭馆、玲珑馆、清月池、九曲池。周白家的上来询问姐妹俩想住在哪处，姐妹俩便选了自东向西数的第二处相对小一点的玲珑馆。

进了玲珑馆的垂花门，光滑的五色石子铺就的蜿蜒小路，直通到屋前，院子里各色花卉争奇斗艳，牡丹、芍药、素磬、茉莉、栀子、海棠等，应有尽有，墙角处还围着白梅、腊梅，两座宅子交错排列，游廊将整个宅子围住，穿梁画栋，虽夜色已深，但这几处馆池，灯火透明。

姐妹俩带着荷心、竹心跟随着管事周妈妈进入屋内，早有等候多时的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上前拜见，一大一小搭配分侍两姐妹，大丫鬟叫翡翠、碧玉，小丫鬟叫茉莉、海棠，翡翠、茉莉跟了雪莲，碧玉、海棠跟了迎春。

管事妈妈当着姐妹俩对几个丫鬟说道：“好好伺候着两位小娘子，倘若偷懒藏奸，慢怠了两位小娘子，回头仔细了你们的皮。”几个丫鬟连忙福身道：“万万不敢！”

说完周妈妈对雪莲姐妹俩福身说道：“老奴先行告退。”雪莲姐妹一起回礼并说道：“妈妈慢走。”

大丫鬟翡翠上前挽着周妈妈的胳膊向外送去，边走边说道：“周妈妈您慢走。”并对等候一旁束着双垂鬟却穿着圆领窄袖长袍，围护腰束带，男装打扮的侍女吩咐道：“没眼力见的，赶紧过来扶好周妈妈，仔细着脚下”。

周妈妈跟来山庄无非也就是压场，这种得脸的妈妈，日常也轻省的很，如今将姐妹二人送到地方，自去发散轻松。

在山庄的最北面，也就是温泉馆后是假山凉亭，穿过假山的月亮门外是下人房，不当值的下人都住在此。

一共三排，前一排又比后两排规格高一些，独门独院，还配有小丫鬟，这自然是管事的住所。

管事们的院里还单独给建了一处室内温泉池，内里有大池子可供四五人同时使用，也有屏风隔的小池子，供单人使用。

第二排是大丫鬟和各处小管事的房间，都是两人一间，配有一个小丫鬟，每间房内单独设有洗浴间，引了温泉水。

最后一排，自然就是二等、三等丫鬟和杂役的房间。二等四人一间，三等八人一间，杂役自然也是八人一间。

最后一排的温泉池，却是分两个院落，丫鬟一个、杂役一个。以免混在一处，过于嘈杂。这里只有公用的沐浴间两处，分开使用，只能自己提了热水沐浴。

这下人处和正院之间的后门也有值夜的，到了晚上亥时正，就要锁门。如有重要的事情，也要拿了管事的对牌才能进出。

温泉馆子自成一体，与前面的内院又隔着车马道，道两边设有绿植带。

内院后身又立高墙设门禁，每个院落也各守门户，出了院门，水榭游廊贯穿各个院落。

山庄里日常前门不开，进出走西侧边门，戌时两刻便要上锁。四角加中线城楼上晚间都有两人一班值守。

东西南北四门都兼有门禁，城堡式的建筑围墙，即便是乱世，只要不是军队进攻，一般的流民土匪，倒也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