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三县摊罪责 法不责众人
话说这船家是阜门前开舠船的刁赖狗,平日使那小舟在华阳县的湖面上运送来往的买卖人,接了刘知县这活,想到:我人都赖狗赖狗的叫我,每日只得几个铜钱,甚时候是个头?今日想我刁赖狗也发了这笔横财来,做了这活,咱弃了这水上的毛毛利,做个大营生起来,这腰包鼓了,说话也硬气。
刁赖狗先驶他那艘小小的叶舟去了困兽潭,把那叶舟用麻绳掉好自己先爬去那艘大舸上去,再去船上找把那叶舟缒将到大船上去,见那大舸高大如楼,底尖首尾高昂,两侧护板如密,心道:这船是哪个东家的便是不要了?与我也好,看这大舸与我那叶片船哪里有可比之处?
不如做了这不要本钱的事情,这大船每日也可赚的几两银子,哪还要自己动脑子想做甚营生?这现成的就是了哩!又无人认领,这人多半是全部死绝了的,这不是老天与咱的船?把这大船占为己有也是好的,咱光棍子一个,去到哪里不是去?
上了大船把前后处的巡杭白纸灯拿来用火折子烧个干净,仓内的血迹也用湖水抹净,那带血的帘子也拿出来烧了,自己再去买就是,出了华阳县,去请两个水手伙计上来,这事不就成了?
自己一人行棹掌舵把那大船开出华阳境外了。
刘主席派人去看了那船确实不在困兽潭了,心里着实高兴了一番,又找了几个差哥四处寻这河流去找那尸体,自己身体找了吴先生来调理,那流屎尿的毛病,一天也只得一两次了,准备找到了尸体就往上面报了。
等着刁赖狗来与他回话,把那船停去哪处了,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只好先去找尸体,只要那船不在华阳自己也有话说了,倒是不甚关心去哪处了。
原来这尸体顺着下流往下顺去,漂去大江县境内了,三具尸体被冲在大江县水头岸坡的江家大院处,那水头岸是附近渔民晾晒新鲜鱼米之地,那日个有人叫江瘸子的渔民在此晾晒涛鱼,取那涛鱼几小尾喂那几只黄狗儿,那狗儿不停的乱吠,江瘸子疑心是否有人偷鱼干,拿上了自己的拐子去四处查看去。
见河岸上三具被泡的肿胀的尸体,已是不成人形,分辨不出来,只有那少长的脸蛋倒是看的分明,江瘸子看了吓的拐子扔去一边,一杵一杵的跑了,他媳妇子也在那边晒鱼干,问江瘸子发生甚事情了,如此着忙?
江瘸子道:那岸上有三具泡发了的尸体,不知是谁的?咱们快去报与里长的得知,见了里长颠三倒四的说不甚清楚,那里长道:哪里的尸体?在我江家大院不成,你舌头缕直了再说,江瘸子定了定心道:就在咱平时晒鱼干的水头岸上,您老快去看看吧,今日咱的几只黄狗乱吠,还以为是偷鱼干的,不成是三具认不得的尸体哩。
那里长随江瘸子去了水头岸边看了那三具尸体,虽尸体肿胀看不出甚样子,那衣着还是体面的,料到可能不是平常的人家,说道:这事报与咱也决定不得,不如找县官大人吧。
现咱们找三个抬死人的架子,与他们放在架子上,抬去一边让大人来处理,不要把他们放在此处冲刷了,想不是遇见歹人就是被风浪治死的,县太爷先出牌差了几个人,把三具尸体抬去衙门检验,找了个老验尸的,前去查验。
那验尸的把尸体通身看了个遍,说是先被人用刀剑杀死,再抛入湖里的,大江县的县太爷姓汪名为仁,大多数时候与那大官小官都差不多,无非贪官污吏罢了,王巡航前段日子才饶过华阳县,去的他大江县。
汪为仁与了王巡航东平西凑的挪了三百二十两的银子,也是在册子上与汪为仁批注了有待观察,年轻尚有为的批语。
汪知县与验尸的道:是杀人抛尸不成?验尸的道:正是如此,太爷下来看看这看的清楚面容的尸体上,颈脖处有一刀明显的刀痕,已被大水冲刷的不见一丝血迹了,只是皮肉之处,不见合拢。
汪知县看下堂去查看那三具尸体,这不看不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不是巡杭大人的长随少长哩,那两具是谁的?莫不是巡航与少重不成?光是想想也让那汪知县冒冷汗。
汪知县道:这尸体是谁发现的?差人道:是江家大院的人,具体是谁咱不知,心里只是叫苦,怎的这要死死在我竟内作何?咱这县官才做两三年,怎遇见这种不吉利的事情?
忙忙的叫退了堂,下去与师爷商量对策了,汪知县道:那三具尸首中有一具是巡航大人的随从,师爷道:老爷敢是没看走眼?记得住?汪知县道:再我大江县吃喝了一个把月,每日都是我作陪有看晃眼的?
师爷道:果真如此,怎的分辨就是巡杭老爷,是别人也可?就是同时被杀,也冲不到一处去,是别人也不一定,汪知县道:管他是谁,这长随死在我大江县不是好处,我还这么年轻,断送了前程不成,快快与我想哥对策出来,师爷道:要想对策也容易,只是这是麻烦,要交老爷跑一趟,汪知县急道:麻不麻烦不中用,有对策就行。
师爷道:这尸体是顺河冲过来的,不是在咱大江县死的,老爷与你何干?咱上临的县是麻省县与华阳县,老爷大可把这事归结于他们,告知厉害不为他们不怕,朝廷查下来,也有上面顶着,挨不着老爷的。
汪知县道:那要怎的做才好,师爷道:这事情越秘越好,纵然与华阳县麻省县无关,咱也要把他们惹的一身骚,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哩,三人受力,总比一个吃罪的好,把这罪责分摊开来,一人一点,两人两点,三人就是三点,哪里还有甚大罪过?
汪知县道:此等妙计多亏师爷,所谓法不责众不过就是这样哩,师爷笑道:然也!又道:这老爷怕是要亲自动身去这两县,这就是麻烦之处了,汪知县道:不甚麻烦,只当游水而已,只是定要师爷作陪,先去哪县为好?师爷道:华阳是大县,那知县早有耳报,是个耙家伙,离着咱远些,说不定事情就出在他处。
汪知县道:那三具尸体怎的处理?这大夏天的,师爷道:这事咱倒是忘记想了,说道:要做这边就顾不得那边,凡事没有十全十美的,保住咱老爷的官最重要,两害相权取其轻,把这三具尸体掩埋了得了,汪知县道:也只能如此了,咱不想担这巡航老爷死在咱处的大责。
师爷又道:这次出去凡百的依我的话,自有道理,先去回回那刘知县,是不是他县出的事,我一问便知道,省得去麻省县了,汪知县道:一切依梁师爷为命,梁师爷道:虽说比这老爷再官场上多混了几年,但是你我是同一艘船上的人,如有风浪来过,老爷遭殃也是我遭殃,不如为老爷策马随蹬,抱草衔环,老爷高升必定忘不了咱,这两年老爷对咱不薄,这都是做师爷的该做的,切莫说为命之话语哩。
来了华阳县,直接亮明了身份,刘知县把汪知县与梁师爷带进衙门的会宾室里。
汪知县看了那衙门比他大江县的威风不少,心里少不一阵叹息,何时才得这般威风体面?他大江县比不得华阳县,同为知县这地方不同,人力财力自是不同,天公老爷造物的日子,有好有歹这是非人力所为的,你要去好去处才有这好日子,这贫瘠的土地再加上贪官污吏的横行,哪里开的出甚好花来?
梁师爷直接开门见山,与刘知县磕头行李,报明来意,说道:知县老爷这地方好,有山有水,刘知县道:二位来此何意?上面没说有甚大事,这各县分管各县的事物,你我互不相干,大江县是个好地方,有鱼吃,进来本府也是周转不过的,梁师爷道:大人别急,今儿行了这远的路,也不是与大人讨要几个银子的。
刘知县道:不是要银子为何?梁师爷道:老爷与我老爷同为知县,为何陷害与我家县太爷?刘知县道:你说甚?这平白无故的,八竿子打不到一处去,陷害你老爷作甚?梁师爷道:巡航大人与他两位扈从被贼人杀死,顺入我大江县境内,这河流从你处荡过来,敢情不是在你华阳县已是被人杀死了。
刘知县听了天灵盖都是冷的,又开始流尿了,幸好今日好了大半,人家不曾闻见,屁股下又夹了厚厚的棉布,那梁师爷与汪知县还不知,刘知县慌了蹄子道:不要胡说,巡航大人哪里是在咱华阳出事的?这上游尽可多了,没得是我华阳飘过去的?
梁师爷看刘知县的神情面貌十有八九肯定这事情就是出在华阳,继续说到:大人莫慌,咱这是亲自来了,就是商量对策的,没有写信与你就是怕叫有心人截了去,这是大事,咱不可能一个县抗住,即是你华阳县死的,又飘去了咱大江县,咱们两个县平摊这事情,现在朝廷还不知这巡航遇了难,赶在朝廷派人下来追查此事前,我两个县一起上报朝廷去,你说成不成?
刘知县没了刘乐天在旁,就如黑夜没了灯笼一般,看不甚清楚,自己六神无主被那师爷误打误撞说对了,想认栽又不敢,说道:两位先等等,咱叫我儿出来洽谈洽谈。
去书办处呼了刘乐天过来,说是尸体去了大江县,人找上门来了,知道是在我处被人杀死在抛如湖中的,刘乐天道:爹你认了不成?刘知县道:还没就是唤你前来商量哩,刘乐天道:去他娘的,船已是不在我处,那尸体他说从咱华阳出来就出来不成?咱与他来个抵死不认,他若是有点关系得去那地方做知县不成?
刘乐天去了身子一缩,坐在那椅子上道:尸体是在你大江县找着的,跑来咱华阳栽赃不成?你好大的脸,赶来这里胡说八道?你说是我华阳境内杀死的,证据呢?青天白日的叫你这样黄口胡说,要我说的话,流水的上报朝廷这事情就了了。
梁师爷道:你不愿意,我不愿意,咱来个鱼死网破也好,依了你写了书子上去朝廷会怎样想我汪知县?一个好好的巡航大人死在我处,有甚好的?你如是不认账,咱去你那城里打听去,如是有点甚风声拚了知县不做了,也要上告与你,知府,知州,都可。
刘知县道:切莫发火有甚事情好好商量,咱且问你那尸体你们如何处置的?梁师爷看了一眼汪知县道:埋了,刘乐天见事态不好控制只好说道:既然埋了这事情就好办了,你们也不要非说这尸体是从咱华阳下来的。
梁师爷道:你想怎的?刘乐天道:尸体都埋了死无对证,不如就此瞒了下去罢,梁师爷道:不脱,一个大活人,朝廷迟早要追查下来,知道的人多,不止衙门的人知晓,里长相约都知道,依了我的办法还是在找个人与咱们一起承担才得是好的,咱们虽不是同县好歹也是同州的,何不扭成一个粗粗的麻绳,也不管尸体是从谁处顺来的,统一了口径就说是被浪打翻的这不就对了?
刘乐天思考乐半响道:这主意倒是与咱一致,只是这与知府的书子怎的写?梁师爷道:就说巡杭大人不知何时被水浪打翻人与随从一个被冲到我大江县,一个被冲到华阳县,还有一个在麻绳县,这不就三家平摊了哩,哪里有甚帐与咱们算的?
刘知县倒是觉得这主意不错,本等是这三具尸首都准备自己报了上级的,现在有两县与咱平摊,觉得怪好的,也就爽快的答应了,说道:这是谁想出的妙计来这?好谋略好谋略。
汪知县道:这麻绳县怎的处?刘知县道:这点你不消担心,这县的知县以我为尊,咱写一封信去与你,你带去麻绳县,他看了定当照做,汪知县道:还谢过刘知县成全,刘知县道:一根绳上的蚂蚱,都一样。
果然麻绳县的知县看了刘知县的书信就照做起来,加上他自己也害怕,受了那梁师爷的蛊惑,应承下来。
巡杭大人的死,本就是刘知县的责任,最后饶来绕去的,反倒叫两个知县与他一起扛这事,后来这三个县的知县都说发现了一具尸体,由于天气炎热把那尸体埋了,无外乎就是三人分摊责任,都给了知府书子,知府见事体大又给了总府,总府直接给了朝廷了。
如是在同一个县死了巡杭,倒是好处理,找人下来查办就是,如今是这一具尸体,那里一具尸体,别处还有一具,弄得那朝廷的人着实为难起来,所谓一罪同罚,不能同时免了三个知县的缺,哪里一时凑人去?倒不如把事情搁浅一下,这样这刘知县倒是又安心做起他的县官来了。
一个死了的大官巡杭都还把那刘知县搬不到,说他是福星高照也好,还是死亡前的回光返照也好,可见万事万物都有他的克星,这王巡航那么大的官职都暂时还克不到他刘知县,所谓这天要你亡,必叫你忘乎所以,就是这也奈何不了咱,还有甚事情能搬倒咱?
无妨!这种脏官黑吏自有能收拾他的人,你道是更大的官不成?非也,古语云:大吃小,小吃少,少吃微,那这天下的芸芸众生皆是微,就无甚用处了?这蚂蚁扞大树,蜉蝣聚长空的事情也有,就看你这蚂蚁,蜉蝣有无胆识?有无见地?
只是这一人一出,要叫着刘知县盘根错节几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不仅保不住命,刘家从此陨落,是否会有另一番新天地出来?
书中最开始就交代了刘知县把黄门巷老张头那几十亩地,不由分说的交于赖巴生去做了,害的那老张头无吃无喝,去清水河下街找了自己的女儿去,与自己的瘸子女婿三个人过活。
老张头的闺女姓张名素予,人才不顶好看,绝对是齐整的一个体面人,体格偏丰腴,把头发梳的光光的,时长穿一件水清色袖袍,脚也不甚大,眼眉之间又坚毅又柔和,农家长大的女娃娃吃过苦,不矫情,甚事情都肯做,为人孝顺,贤惠,唯一一点就是此女不喜与人交谈,平日就是与他丈夫,爹爹说话。
清水河下街都是住的穷人,平日婆子妇人,不是围着锅边,就是闲了几个妇人聚在一起东家长喜家短,开始这张素予也要上去与他们说说,后来觉得话机不对,也不费心与他们来往了,那婆子妇人嘴里讨不得好出来,见你离了群了,整日再你后面指点,自然也就成了人背后白话的对象了,这张素予也不去解释,你自说你的与我半点不想干。
你别看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自从嫁给了这瘸子,把家里打整的有调不乱的,与那瘸汉子出主意,把整个清水河的铁匠生意全部笼来做了,更是把那些妇人的妒忌起来,后来与那汉子说道:你这打铁赚不得几个钱,不如打银子金子,做个金银匠人也可,咱跟你不求富贵,只求咱一家人好好的,得了多余的银子,搬出去这清水河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