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谢医
下放到这里当知青以来,刘正茂没仔细看过本地的景色,今天时间富余,他就慢腾腾走在土路上,肆意欣赏起春天的风光,天空白云飘飘,微微的春风吹在面颊上酥麻酥麻的感觉,土路两边的无名杂草和不知名的野花争相疯长,有的都长到路的中间。
几处池塘微波荡漾,水面上倒映着塘边垂柳,近处的田地里各种不知名的虫子跟着青蛙一起鸣叫,天空中偶尔还能听到布谷鸟的歌声,一切都显得无比和谐,刘正茂悠然自得置身这方天地,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沉浸自我陶醉中不知走了多远,后面传来喊声:“刘知青、刘知青~~~~”刘正茂回头一看,是个衣衫褴褛半大孩子在喊他。
刘正茂不认识这孩子,出于礼貌他问:“你是喊我吗?”那孩子回答:“是的,刘知青,我认识你。”
刘正茂笑道:“你怎么认识我?”
孩子用一种近乎崇拜的语气说:“那天,你下河救牛棚那个老王头时,我就在河堤上。
后来老王头被救上来,你被河水冲走时,我一个人往下游跑了十多里地去找你,直到天黑了实在看不见东西时才回来。当时我就以为你淹死在河里了。回家后还哭了一场。”
刘正茂知道那天出事后,公社和大队都派人出去找过自己,却没想到一个不认识的小孩不但去搜救过自己,甚至为自己哭了一场。
刘正茂等小孩靠近自己后,伸手摸了摸小孩不知多久没洗过头发,然后说:“小朋友,感谢你那天去搜救我。”
小孩不乐意地回答:“刘知青,我15岁了,不是小孩。”
听到他报出年龄,刘正茂瞅着他不说话。
小孩昂起头带点愤怒说:“真的,刘知青,我真是15岁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吴队长。”
刘正茂这才反应过来,如果他真是小孩,那现在他一定在学校里。如是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和序,他们都叫我序芽子。你也可叫我序伢子,没事,习惯了,”序伢子豁达的说。
“哈哈,那我就跟大伙一样叫了。序伢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刘正茂也被序伢子豪爽性格感染。
序伢子:“我是没事干,瞎逛。你要去供销社打酒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打酒?”“你网兜里装了五个瓶子啊,”序伢子狡诈的笑笑。
“万一我要是去打酱油咧?”刘正茂故意逗序伢子玩。
“知青点现在只剩两个人,不可能要五瓶酱油。”
这小子一天无所事事在村里瞎逛,对村里的事门清。
刘正茂:“我不能跟你聊了,要供销社去打酒,你继续逛。”
”别啊,刘知青,我跟你去公社供销社,还能帮忙拿点东西,你也有个人讲话不是。”
序伢子回到自己那个破屋,也是一个人,憋得慌。
既然他要一起去玩,刘正茂就没拒绝。路上,序伢子说:“刘知青,你被对岸大队的人送回来时,差一点就死了。还是我们大队的赤脚医生有能耐,硬是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当时你吐出来好多河水。”
刘正茂:“是啊,张医生医术厉害,救了我一命。你知道他家位置吗?”序伢子:“就在大队部对面那一排。”
“好,等下从供销社回来后,你带我去一趟他家。”
序伢子:“没问题。”
公社供销社,刘正茂和序伢子进来一看,柜台里没人。
刘正茂四处张望找人,序伢子扯起嗓子就喊:“买东西,人去哪里了?”供销社里间传出骂声:“你鬼喊什么?等一下,我在仓库里盘货。”
刘正茂忙说:“唐姨,你忙,我没事。”又过一会,售货员唐姨才出来,她摔着刚洗过的湿手,说:“是你啊,今天要买什么?”
唐姨帮忙找来两个玻璃瓶子后,刘正茂买了七瓶散酒,用副食品卷买了两斤蛋糕,一条经济烟,本来想买洞庭牌的烟,手里没烟卷买不到,还买了一刀草纸。
另外买了一毛钱红薯糖给序伢子吃,序伢子接到专门给他买的糖,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回家时,刘正茂自己提着七瓶酒,其他的都是序伢子帮忙拿回知青点的。
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到知青点后,刘正茂带上两瓶酒和一斤蛋糕,由序伢子引路,找到大队长赤脚医生家。
这时社员还没散工,张家没有患者,刘正茂进到张家,见张医生正在翻上面发的医疗手册。
他喊:“张医生。”
张医生抬头,立马笑着说:“刘知青,哪里不舒服?”“不是,张医生,我今天是特意上门感谢你的。”
刘正茂很恭敬的说。“那是我本职工作,你别谢我,你才是见义勇为的先进。”张医生对刘正茂的印象很好。“
张医生,我是知青,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这是两瓶酒和一包蛋糕,只能略表心意,还请你不要见怪。”
刘正茂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在诊断台上,又从口袋拿出五块压在酒瓶下。
本来他打算送两瓶酒一条烟一斤蛋糕,因没烟卷,不要票的经济烟又拿不出手,所以只能送钱。
张医生很正直,他蹭一下站起来,愠怒着说:“刘知青,你这样做是轻视我的职业,都拿回去。”
刘正茂被张医生气势吓到,连连摆手说:“张医生,张医生,刚刚在路上序伢子都讲过,你的医术极好,我没看不起的意思。”
还是序伢子厉害,见刘正茂没讲到点上,他就说:“张叔叔,大家都知道你清廉,看病从不收礼,但是这次你是救了刘知青一命,就算别人知道他感谢你,也认为是应该的。
”刘正茂立马跟着说:“张医生,跟我的命相比,这点东西真不算什么。”
张医生想一下,最后还是拿起那五块钱塞进刘正茂衣兜,很正式的说:“既然你这样讲,我就收下酒和蛋糕,绝对不收钱,你如果还要给钱,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拿回去。”
刘正茂没法,只好说:“那实在是愧对您了,你先忙,我回去了。”
序伢子跟着刘正茂回到知青点,喝了碗水后,刘正茂再往牛棚准备看看老王头。
小屋里,老冯头今天干完活,在陪着老王头唠嗑,见刘正茂带着序伢子一起,问:“刘知青,你啥时候回来的?”
刘正茂:“中午到的,下午去办了点事。”
序伢子嘴快,抢着说:“刘知青下午买了礼物送给张医生,感谢张医生救他。”
序伢子这种大嘴巴,让刘正茂很不爽,他回头瞪了序伢子一眼。
序伢子还不知自己错在哪,盲目的看着刘正茂。老冯头却惊奇看着刘正茂:“刘知青,你是个懂感恩的年轻人。你别怪序伢子,他家只剩他一个人了,不太懂事,你谅解一下。”
刘正茂:“怎么回事,他一个人?”
老冯头:“这孩子命苦,他爸早年出去就没回,他9岁时,他妈带着他弟弟回娘家后,也没回来。他小小年纪能活下来真不易,你看他快16岁了,还跟别家十岁孩子身高差不多。这几年队上虽分了点粮食给他,主要还是在各家各户吃百家饭长大。”
老冯头介绍序伢子的时候,触动序伢子心底那份悲伤,泪眼婆娑伤心哽咽起来,转身走出小屋。
刘正茂听到动静时,序伢子已经在屋外,刘赶忙追出来,跟上序伢子,低声说:“序伢子,我不知道你家情况,对不起了。”
序伢子停住脚步,用手抹去眼泪,说:“刘知青,我没怪你,就是眼睛不好使,老是不自觉流泪。”
“你进去坐一下。缓口气,你要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刘正茂拉着序伢子又进到小屋。
刘正茂问老冯头:“冯老爹,那天送我过来的是对岸那个大队,你知道吗?”
老冯头:“是鹅羊大队,记得那个领头的人自己说是书记。”
刘又问:“那有办法过河去吗?”
老冯头:“两边几乎没有往来,所以没有渡船,你如果要过河去,只能去江边找渔船帮忙。”
暂时没法过河,刘正茂只能把过河感谢的事放后一点。他走到老王床前就看到地上有血渍,伸手摸了摸老王头的额头,发现额头没有发烧。
低头问老王头:“王叔,你下午又咳血了?”
老王虚弱地说:“小刘,我没事,下午只是咳得厉害了点。”
老冯头:“我就是喂牛时,听他咳得吓人,才过来看看。长期这样下去,真会出事。”
刘正茂:“王叔,你那里痛,要不要吃止痛片?”
老王头:“我现在还能挺住,暂时不吃。有点累,想睡。”
老冯马上站起来,说:“你休息吧,要散工了,我去准备饲料,等牛回来再喂一次。”
“也好,您睡会,等下我做好了晚饭再来喊你吃饭。”
他整理好老王的被子,也带着序伢子走了出来。
往知青点走的路上,刘正茂对序伢子说:“你今天在知青点吃饭吧,红薯大米饭,还有萝卜和韭菜。”
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序伢子也没客气,到知青点后,序伢子拿着一个提桶,说:“我去搞点菜,刘知青你等一下在炒菜。”
也没等刘正茂回答,他就跑了出去。刘正茂把红薯切成块,舀了一些大米和红薯一起煮。
又把萝卜秧和韭菜洗干净,等萧长民回来散工回家就炒菜。
哪知,萧长民回来第一句话就是:“刘正茂,我觉得抓野鸭还是有搞头,今晚继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