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独狼
子渊最近很少见到谢梓寒,大多数时间都是顾池来教他修炼内力。
那人晚上也是很晚才归来,身上也总是夹杂着深夜的寒霜。
他好几次想开口询问,都被他打断。
“很晚了,休息。”
清早醒来时,身边也早已空无一人,若不是床边的余温提醒他男人确实回来过,他都会怀疑是自己的梦境。
他问过顾池,那人总是说
“养家。”
简短两个字,便回答了少年的所有问题。
仅仅只剩一小部分记忆的少年,恍惚间不太懂这两个字的具体含义。
但潜意识说,自己必须快点强大起来,至少,那样就不再是累赘了。
时光飞逝,少年的外伤逐渐好转,内功也日渐进步,闲暇时间不多,却总会抽空阅读书籍。
寒冬已至,这日清晨醒来,奇迹般的,男人并没有离去。
“主上。”子渊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谢梓寒将手中的棉衣递给他:“穿好。”
这颜色和男人衣服的一样,银白为主,浅灰色为辅,清冷又不失温柔。
“谢主上。”接过棉衣,他忍不住轻揉两下,厚实却不沉重,定是用上好棉花缝制。
少年眼中的欢喜,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
谢梓寒揉了揉他的头:“跟我过来。”
子渊快速穿好衣服,大小正合身,他并没有过多的欣赏,便径直追了出去。
追到院落,寒风扑面而来,少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仅仅一瞬,便将院落渲染的雪白,寒冬腊月,雪树银花,男人的身影在院中舞动。
谢梓寒一席素衣在院中挥舞着长剑,雪花轻飘在他的肩上,他一转身,便又被风轻轻吹落,足尖点地,身姿飘扬,剑势如风,举手投足之间,剑影只存片刻。
剑影已散,杀气未断,飘雪在他身边散开,斑驳流水之间无人敢靠近。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一套剑法,谢梓寒使得行云流水。
片刻后,他将剑置于身后,并抬眸看向木桩后的少年,开口“想学便过来。”
那人的声线却好似带着蛊惑一般。
少年不再躲藏,径直向男人走去。
谢梓寒将一柄木剑递给他,一大一小的身影,在院落中舞动。
一套剑法,仅示范几次,子渊便能悉数使出。
谢梓寒不吝啬夸奖,也会指出不足:“记忆不错,但缺少力道,需勤修内功,将内力与剑结合,才能越发的行云流水。”
“是”子渊收剑行礼“主上,我伤已好,想下山一趟。”
“理由?”
“赚银子。”
谢梓寒盯着少年稚嫩的脸庞,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在习武方面,有些许天分,若勤加苦练,必有一番成就。”
“至于你当时许诺的那番话,我全当一句玩笑带过,切勿在别人再面前伸张。”
子渊:“主上放心,我许诺的事一定会做到,习武方面也绝不会耽误”
“好了。” 谢梓寒打断他:“银子方面由我和顾池,养活你们是没有问题的,我收留你并不是让你做苦力,你有此等天赋,白白浪费着实糟蹋。”
子渊下意识想反驳:“可……”
谢梓寒看向他:“是我不想让你在这种事情上白白浪费时间,是我对你有更高的要求想让你去达到,你不愿意吗?”
子渊脱口而出:“我愿意的。”
“哦?”谢梓寒饶有兴趣:“看来是有前进目标了,可否与我说说?”
少年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暗卫,我想成为您的暗卫。”
“嗯?”谢梓寒开口道:“你可知暗卫的意义,还有我在找暗卫这事是谁告诉你的?”
子渊没有吭声
谢梓寒双手环抱于胸前,懒洋洋的靠在身旁的木桩上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敢在背后这么议论我的,整个夜阁只有一人。”
子渊抬起头:“老师不是故意的,是我让他告诉我。”
谢梓寒点点头:“他都说什么了?”
子渊:“没什么。”
“别替他打掩护,他嘴里可说不出什么好话,不过他应该告诉过你”谢梓寒:“暗卫,要有极强的实力和绝对的臣服,臣服到他的性命都不属于自己,而属于我。”
“他们是决绝而没有退路的。”
“我知道。”子渊“可…我的性命本来就是主上救的,本就属于主上,为何要后退呢?”
“这么听我的吗?”谢梓寒扶额:“顾池到底都跟你洗脑了些什么。”
子渊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谢梓寒看着少年落寞的表情,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独狼。”
子渊:“嗯?”
谢梓寒:“这是为我暗卫准备的代号,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若你将来能力足够,也愿意,这便是你的称呼。”
子渊:“谢主上。”
谢梓寒:“别急着感谢,我告诉你,并不代表属于你,机会是自己争取的,你现在只是初学者,想要这个位置的有许多能力在你之上之人,你可明白。”
子渊握紧手中的木剑:“明白。”
霜雪飘扬,少年如不知疲惫一般,挥舞着木剑,顾池的话他记在心中,并未告诉任何人。
他不在乎什么决绝没有退路,他只知道暗卫必须是主上信任之人,最信任之人。
而他想成为他最信任的人。
——
“独狼傍夜走,所过之处,血气弥漫。”
“短短几年,夜阁独狼之名便响彻江湖,残忍杀戮,下手干净利落。”
“明明风评如此血腥,大多百姓却并不畏惧。”
“只因,曾有人亲眼目睹独狼只杀该杀之人,绝不伤及无辜。”
“比起赏金教主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池把手中的话本扔在桌上,抬眸看着一旁淡笑着的谢梓寒心里一窝子火:“你还笑得出来,才几年啊!你看看现在坊间都流传成什么样了。”
“挺乖一孩子,怎么就传成这样了。”谢梓寒淡定的喝了口茶:“算了,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事实如何我们清楚就行。”
顾池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杯:“现在看不清事实的是你吧?”
谢梓寒:“怎么说。”
顾池: “现在整个门派,子渊除了你的话,他还听谁的?”
谢梓寒翻阅着面前的书籍,眼睛都没抬一下:“他不听你的?”
“听”。顾池咬牙切齿:“但那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
顾池假笑两声:“我让他去买粥,他就真的给我买一碗粥回来。”
谢梓寒:“这有什么不对吗?”
顾池:“是啊,没什么不对,不过就是你让他去买粥,他顺便给你配个饺子饼子和果子而已。”
谢梓寒微微点头,很是满意:“毕竟是带在我身边养大的。”
子渊修炼速度极快,对事物的渗透能力也是极强。
顾池医术超群,武功便相对一般。
子渊跟在他身边一年,能学的武功就基本掌握了,谢梓寒便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亲自培养。
除了有点黏他,那小家伙确实没让他失望,短短几年便在江湖中有了一定的声望。
顾池一提到这儿便被气笑了:“好歹我也算他半个老师,这小白眼狼,这些年我对他也挺好的吧,这差别对待现在却是越发严重了。”
谢梓寒:“哦?我没注意。”
顾池克制不住微扯嘴角:“你老人家哪会注意啊,自从他当上你的暗卫,这些年给你做饭织衣打扫屋子,日常管理门派,冬日还负责暖床,你是当真当甩手掌柜还享受起来了。”
顾池敲打着桌子:“知道的人知道他是你暗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养了个小媳妇儿。”
“那不是暖床,是当年被带回来的时候,受了凉了落下病了,这些年冬日就一直怕冷,我才陪着他。”谢梓寒翻书的动作一顿:“还有……他不是什么小媳妇儿。”
顾池:“我说笑的你还当真了?不过子渊怕冷怕的倒是稀奇,执行任务下冰湖都没见他皱眉头,一到晚上不挨着你睡便不行了。”
谢梓寒解释:“是落下的心病。”
“行行,你说的都对。”顾池给自己倒了杯茶:“不过话说回来,子渊这几年是长得越发俊俏了,据我所知都有不少小姑娘对他青睐有加……”
咚咚咚
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主上。”
谢梓寒头也不抬:“进。”
子渊看清屋内的人,便顺手带上房门,将手中的酒坛放在桌上
谢梓寒看着那坛酒,挑眉:“舍得回来了?”
“消息有误,事情突发便稍微耽搁了两天。”子渊一句话便解释了缘由“没来得及告诉您,是我的失误。”
“无妨。”谢梓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受伤吧。”
“没。”子渊打开酒坛,香醇的酒香变扑鼻而来,熟练的倒了一杯美酒放在谢梓寒面前:“这是属下自己酿的酒,现在口感最好。
“快入冬了,喝点也暖和,您尝尝”
谢梓寒眸色一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美酒悠然划过舌尖,阵阵醇香游离在鼻吸,入口绵密,回味有丝甘甜,不烈却格外香醇。
“好酒,再来一杯,”
子渊再次为他满上:“主上喜欢就好。”
“啧啧。”顾池实在受不了了,轻敲桌面:“这还有个人呢。”
子渊微抬眼眸,顺手端起顾池面前的茶杯:“老师也在啊,请喝茶。”
顾池微笑着从他手中接过自己刚刚放下的茶,装模作样抿了一口:“凉了。”
子渊:“我再给您泡一壶,稍等。”
顾池挥挥手:“不用那么麻烦,那酒给我喝一口就成。”
子渊:“不麻烦,稍等片刻就好。”
顾池:“嘿,你这小白眼狼还真跟我较上劲儿了,就想喝你口酒,至于吗?”
子渊思考片刻,郑重的点点头。
顾池转头恶狠狠的盯着谢梓寒:“别喝了,管管他。”
谢梓寒无声的笑了笑,看向子渊:“你再这样,他回头又得在我面前说你了。”
“又?”子渊很会抓重点:“老师这是说了我多少次了?”
顾池无奈的叹了口气:“哎,我这人吧,其实特好贿赂,稍微给我点儿好处,我就喜欢说他好话。”
谢梓寒与子渊对视一眼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顾池继续道:“但是我这么好贿赂的一个人啊,偏偏某小白眼儿狼,就那一丢好处都舍不得给,这我想给他说好话都想不出来啊,你说是吧子渊。”
子渊与顾池对视了两秒,随即把视线又移到谢梓寒身上:“主上……”
顾池一摆手:“看看看看,当着我的面都想告状,指不定背后怎么合计我呢。”
谢梓寒放下酒杯,无奈调侃:“易尘,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打住打住,别这么叫我。”顾池走到子渊面前“个头都窜这么高了,谢梓寒你还说他是孩子,你脸呢。”
子渊:“我不是孩子了。”
谢梓寒抬眸:“这样啊,那子渊你就别跟那个孩子计较了。”
顾池:“你说谁孩子呢?!”
“好”子渊无视掉他的话:“我屋内的桌上还有一坛。”
顾池几步溜出房门: “还有一坛,你不早说。”
谢梓寒挑眉:“嗯?今天那么懂事。”
子渊关上房门,继续给谢梓寒倒酒:“那壶酒有点烈。”
谢梓寒些许无奈地看着他。
子渊偏过头,眼神有些闪躲:“老师都可以在主上面前说我,我还不能捉弄他两回吗……”
“这么记仇啊。”谢梓寒轻笑着,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把玩着酒杯:“想不想知道他都说了你什么。”
子渊脱口而出:“想。”
谢梓寒有些愣神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不过短短数年,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孩儿, 现在不仅能独当一面,模样也是越发俊朗了。
见谢梓寒盯着他半天不说话。
子渊轻唤:“主上?”
“五年了。”谢梓寒回过神,轻笑道:“以前不曾留意,今日与顾池一说才发觉,小家伙果真是长的是越发勾人了,怪不得那么多小姑娘倾心于你。”
谢梓寒见他身体一僵,以为他害羞,便忍不住继续打趣道:“他想让我做主早点给你定门亲事,免得你成年之后山门被踏破。”
他话音未落,子渊便立马跪倒在他面前:“我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多接触,亦未想过结伴侣,请主上收回成命。”
谢梓寒皱眉:“你这是干嘛,起来。”
子渊:“请主上收回成命。”
“起来。”见面前的人还是一动不动,谢梓寒揉了揉眉心:“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我最后说一次。”
“起来。”
子渊咬咬牙:“主上,您罚我都行,但这件事情我不答应。”
谢梓寒:“话听一半就急着下跪,我平时是虐待你了?”
子渊抬头,眼眶竟有些微红:“主上……”
谢梓寒一愣,随即移开视线:“我既与你说了便是想跟你商量,你未有心仪的姑娘,我又怎么会强人所难。”
子渊整个人好似放松了下来:“这样吗……”
“傻笑什么!”谢梓寒瞪了他一眼:“还跪着干嘛,舒服?喜欢跪就去门外跪着,别在我面前碍眼。”
子渊立马站起身:“好。”
“等会儿。”谢梓寒叫住了他:“这段时日还有任务吗?”
“有。”子渊想了想:“有一疯子,经常无故砍伤他人,地方富豪江氏的儿子前段时间也死于他刀下,听说死相凄惨,四肢都被截下。”
“江氏便找上了我们,想让他付出同等代价。”
谢梓寒:“可查清楚了?”
“嗯,属下亲自去调查过,那人会些武功,普通百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暴虐成性,时常砍伤无辜百姓,但他却口齿不清,经常胡言疯语。”
“想必也是受过极大的刺激,才会变成至此。”
谢梓寒:“不管什么理由,做错了事,终究得付出代价。”
“多带两个人吧,既然接了别人的银子,事情就得处理干净。”
子渊:“属下明白。”
谢梓寒把玩着酒杯:“嗯,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出发”子渊思考了一会儿,便补充着:“初雪之前能回来。”
谢梓寒满意的轻哼一声:“去休息吧。”
子渊:“……不跪了吗?”
谢梓寒咬牙:“……爱跪就跪,不跪拉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