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结印
半个时辰前
顾池来到子渊房间,刚把桌上的酒抱起
不对劲。
谢梓寒那家伙喜酒,小白眼狼怎么可能只酿两坛,房间里肯定还有好东西
在房间里一顿折腾,果不其然,在床下又发现一坛,顾池一打开,顿时酒香弥漫整个房间,比谢梓寒那坛味道更加香醇。
感叹自己聪明的同时,把桌上那坛酒塞回床下,自己抱着这坛美酒悠哉悠哉的下山去了。
顾池抱着酒坛,摇摇晃晃的向山下走去,时不时打开来喝一口,浓而不呛回味满是甘甜:“好酒,果真是好酒。”
“哎,这就没啦?小白眼儿狼不是东西……都不给我留多少。”顾池将手中的坛子用力往远处一抛“去你的!”
“喂,你知道夜阁怎么上去吗?”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凉嗖嗖的声音
顾池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双手抱胸:“你……你是谁!想干嘛!”
洛南洲靠在树上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嘴角一抽:“……我不好男色。”
顾池:“莫名其妙说这话,绝对别有所图。”
洛南洲不想同他过多争辩:“我就问,你知不知道夜阁怎么去?”
听清他的话,顾池眯起眼睛拍拍胸脯:“知道啊。”
洛南洲立马抓住他的手臂:“怎么上去!快告诉我!”
“凭什么告诉你!”
洛南洲闻到这个人身上的酒味,意识到这人醉的不轻,咬咬牙。
不能跟醉鬼吵架。
“你要怎样才肯告诉我?”
顾池现在酒劲上头,用力把他的手甩开,指着他的鼻子:“叫我爹,我正好缺个崽子,嘿嘿嘿,叫我爹我就,告诉你!”
洛南洲:“……你找死吗!”
“我不找死,我找崽子……”顾池靠在树上,傻笑着:“你要是想上去……就叫我爹,不叫我就不告诉你。”
洛南洲在衣袖下捏紧了拳头,这是个醉鬼,不能跟他一般计较!就算打死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
顾池指着他:“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洛南洲看他转身晕乎乎的就要去撞树干,便两步走到他身旁抓住他的手腕,瞟了眼四周,从牙齿缝里挤出:“爹!”
顾池揉着耳朵:“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别得寸进尺啊!”洛南洲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爹!”
顾池欣慰一笑:“哎,乖孩子。”
洛南洲:“快告诉我怎么上山。”
顾池勾勾手,洛南洲立马凑了过去。
顾池注视着他的眼睛:“你先走这,再走那,就上去了。”
洛南洲:“……”
拽紧顾池的领口将他狠狠甩在树上:“你耍我!”
顾池眯起眼睛,笑嘻嘻的打了个嗝:“嗝~没啊,就先这样,再那样不就上去了吗?”
洛南洲偏过头,用手扇了扇面前,待酒味散去后,顺手抓起腰间匕首:找死。”
顾池丝毫不慌的微抬下巴:“你敢动我吗?”
洛南洲冷笑:“为何不敢!”
顾池:“你知道我是谁吗?”
洛南洲讽刺道:“你能是谁?难不成还是赏金教主?”
“哎,说对一半。”顾池“我,夜阁副教主鬼手是也!”
“醉成这样还不忘记唬人。”洛南洲这才上下打量起他,随及手上的力度不自觉松了一些:“你真是鬼手?”
江湖中对鬼手教主的传闻并不多,只有寥寥数语,面如皎月,性如静湖,医术比仙。
面前这人或许就长相与描述稍微相似,其他根本毫不相干。
顾池一把将他推开:“信不信随你,别挡路。”
洛南洲看着那人踉踉跄跄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
自从这些年多数门派的弟子无故失踪伤亡后,各门派便在门派附近布下迷阵,增派暗卫,大多数百姓也尽可能的远离各大门派的势力范围,以防伤及自身,夜阁自然也是如此。
他敢在夜阁附近喝的酩酊大醉……
洛南洲咬咬牙追上去,抓那人的肩膀“等等,请……”
他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就直直倒了下去。
洛南洲僵硬的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我用了这么大力气吗……”
他急忙蹲下身,拍打他的脸:“你没事吧,醒醒。”
只见地上那人呼吸匀称——睡着了。
洛南洲脸色一黑:“我真的是疯了,才会相信你是鬼手!”
刚起身没走两步,他便烦躁的一拳打在树上, 走过去,将顾池扶了起来。
“死马当活马医,酒醒了之后,你要是说不出怎么上去,我再弄你。”
——
坟山
被随处丢弃的尸骸遍布满地,随处可见早已腐朽不堪的尸首。
被野兽啃咬的残破身躯散发着浓重的腐臭,午夜,乌鸦正在腐尸上进食,时不时发出愉快的长啸。
月光穿透云层,树梢上,少年一改面对谢梓寒时的温和,眸色凛冽的盯着坟山深处。
“老大,那家伙果然来了,但是……”
子渊:“直说。”
影卫:“我们的人发现他收集了大量完整的尸首,现在正将他们拖往坟山深处。”
“嗯?”
影卫:“我们要不要阻止他?”
“先不要动手。”子渊飞身向坟山深处而去:“我倒是想看看他要干嘛。”
月光被乌云遮蔽,看不清前方的路,耳边伴着乌鸦的嘶吼,每走一步伴着脆裂的声响,不知是干裂的木柴,还是已风干的人骨。
点开烛火,一丝亮光引路。
狂风中夹杂着野兽的气息,刮过四周,乌鸦惊起,伴着脓重的腥臭。
“停。”子渊吹灭手上的火烛,侧身躲在一坟头后面,抬眸看向不远处。
月色露出一丝光亮,照出模糊的人影。
那人手持木棍半趴在地上,手上不停画着什么,嘴里一边发出狂笑。
“嘿嘿,主,主人我能交货嘿嘿,我这里有好多好多货嘿嘿,您会满意的哈哈哈!”
“我有用的,我很有用的,我还有用的哈哈哈。”
“这批契奴都很听话的,一点都不反抗,他们只听主人的嘿嘿,我也只听主人的嘿嘿嘿。”
“我给他们结印,马上就给主人送过去,主人一定要表扬我嘿嘿。”
结印……
契奴……
子渊瞳孔一缩,下意识握紧拳头。
这是烙在他血液中的字眼,这疯子无故伤人,找尸体,居然就是为了炼契奴。
该死!当年的回忆,让他瞬间杀红了眼眶。
“你们在原地呆着,我去会会他。”
子渊运功飞身过去,膝盖直顶那人下巴将他撞飞,那人来不及反应在地上翻滚两圈后,正踉跄着想起身,子渊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面前。抬脚对准他胸口,一脚将他踩在地上。
那人先是略带迷茫的看着子渊,随后居然咧嘴笑了。
“嘿嘿不错不错,好力气,主人一定会喜欢你这样的奴隶,一定会嘿嘿。”
子渊加大脚上的力度,俯视着他。
那人却仿佛丝毫不在意胸前的疼痛,快速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奋力向子渊刺去。
子渊动作都未曾改变,在匕首即将刺中他时,侧身一躲,抓住那人的手腕,顺势将他提起,夺过他手中的匕首后径直插进那人腹部。
那人吃痛想反抗。
子渊抬腿踢向那人的膝盖,他瞬间跪倒在地。
“放开我,快放开我!”
子渊将他的手臂向后一拧,长腿踩在他的肩上,咔嚓一声
他手上用力,直接卸掉那人的手臂。
“啊啊啊啊——”
痛苦的哀嚎在山林深处回荡,惊起大群乌鸦。
狂风吹散乌云,月色照亮四周。
子渊将断手扔向远处,鲜美的血液,勾起阵阵狼嚎。
他上下打量着这人,这才发现,他身上有无数野兽的伤痕,难怪他们一路过来都没碰到什么野兽,原来被这疯子处理干净了,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有点儿能耐。
他这次也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样也好,能早点回去。
子渊将断臂扔开,抓住他另一只手臂正准备用力,却忽然发现这人的手腕还在不断流着鲜血。
子渊下意识瞳孔一缩
居然用自己的血画灵阵。
“疯子!”子渊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你自己想死,还要连累别人!他们活着,你们剥夺他们自由,他们死了,你们也不让他们安息,今天了结你,也算是便宜你了。”
可是那人盯着他的脸,没有焦距的瞳孔居然瞬间亮了起来,他忽然狂笑的起来:“哈哈哈是你,你居然还活着!主人我找到他了,哈哈哈!”
子渊:“你认识我?”
“哈哈哈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把你留下!”
他浑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挣脱子渊的束缚,用匕首快速划破自己的掌心,鲜血滴在阵中
“灵阵结约!与我为势,听我号令!”
脚下的阵法仿佛突然有了生命,血液如虫一般爬满阵法,四周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周围乌鸦群起,狂风大作,血气瞬间弥漫,被放在阵中的尸首,倾刻之间被黑雾笼罩。
“留下吧,主人会记得我的哈哈哈。”
影卫:“老大。”
子渊淡定的挥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不用管,看着吧。”
在那人癫狂的笑声中,围绕在尸体上的黑雾渐渐散去,尸首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个人眼中浮现迷茫,顷刻间抓狂起来:“快起来,你们在干什么?我是你们的主人,快起来!”
右臂鲜血不断的流淌,那人嘴唇越发花白,他用仅存的力气向那些尸体爬去,拼命嘶吼着:“给我起来,快把他留下!”
子渊缓步走过去,一脚踩着他的背上:“他们已经死了。”
契约再毒也无法控尸。
子渊:“打扰他们长眠,你也去陪他们吧。”
那人嘴里发出悲鸣的呜咽:“起来啊,我是你的主人,起来啊。”
子渊默然的注视着他,他此刻的可悲,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不值得同情。
忽然,咚咚咚——
他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下意识用左手捂住胸膛,瞬间单膝跪倒在地,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他感觉身体各处的皮肤在慢慢裂开。
影卫赶忙冲上前扶住他: “老大!”
灵阵蔓延的黑雾仿佛顷刻间活了过来,将他吞噬,撕心的疼痛,让他感受到了自己血液在沸腾, 全身上下像是布满了千万只蝼蚁。
剧烈的疼痛几乎使他站立不住身体,直直倒在地上,眼神空洞,身体控制不住的蜷缩起来,嘴唇越发惨白,黑气不断吞噬他的神智。
耳边好似萦绕着尖利的叫声。
哈哈哈哈——来陪我们吧哈哈哈——
“老大,老大!老大你怎么了!”
“他要跟我陪葬了哈哈哈——”
“你闭嘴!老大振作点,老大……”
视线在迷茫的尽头——
怎么会这样?他没有喝过结印血,灵阵正怎么会带起这种反应……
不对,他喝过
五年前喝过。
——
“知道保护娘亲了,子渊真棒,爹为你自豪。”
爹,娘亲……我还有爹娘吗……
“子渊!快跑!”
“子渊,活下去!”
又是那个女人,她到底是谁……
“小模样长得不错啊,做爷的性奴吧。”
“还愣着干嘛?快叫爷!别他妈装死。”
又是他们,为什么又落到他们手里了……
“小家伙,又被人欺负了?哎过来,教你两招基本防身的。”
“小东西,睡进去一点,嗯,今晚陪你。”
主上?是我的主上吗?
“醒了?”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子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谢梓寒些许憔悴的面容:“主上……我还活着。”
谢梓寒揉揉他的头: “活着呢,伤口还疼不疼?”
子渊闭上眼睛,慢慢运转内力,他惊奇的发现身体的伤口居然快愈合了,好像当时只是他做的一场噩梦:“不疼了。”
他想撑起身,谢梓寒先一步将他按住:“不疼了都再躺一会儿。”
他的视线逐渐清明,一眼便注意到了谢梓涵的肩膀,淡色的衣裳被鲜血染红了大半。
“主上您肩膀受伤了!老师有没有来看过。”
谢梓寒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没受伤,被某只小狼啃了一口,不碍事。”
子渊伸出手哆嗦的想去碰他。
谢梓寒一把抓住他的手:“不先问问自己?”
子渊垂下眼眸:“活着就行,其他不重要。”
“你倒是心大。”谢梓寒言语中略带无奈:“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契约。”
“前段时间才发现,结印的重点并不在灵阵,而在那碗血。”
子渊心头一颤:“什么……”
谢梓寒:“所谓结印,不过是一种蛊术,由主人先吞下蛊母,两天后放出的鲜血里便有蛊虫,让人喝下后,再由灵阵唤醒,这人便任由蛊母驱使,蛊母一死蛊虫必然活不了。”
“蛊虫死亡之时,也会将宿主折磨致死。”
子渊微微张大瞳孔:“那我当年为什么……”
“因为灵阵被打断了。”谢梓寒将他的手塞回被窝里,继续说道:“蛊虫唤醒失败了,他便一直在你身体里沉睡着。”
“按理说,别人灵阵是无法唤醒你体内的蛊虫,但他的蛊母死去了太多年,忽然感觉周围有其他蛊母存在,便被彻底惊醒了。”
子渊:“那我现在?”
谢梓寒深吸一口气:“拉开你的衣服看看。”
子渊撑起身,他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颤颤巍巍的指尖将自己的衣服撩起,伤口处裹满了绷带。
胸口处赫然印着一个渊字。
是契约……
谢梓寒单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这是我的印记。”
“失去蛊母的蛊虫是暴戾的,唯一的方法只有清除他,用新的蛊虫清除他。”
“想要活着,只能与我结印,从今天开始你便只能是我的。”
谢梓寒注视着他,少年微颤的身体暴露了他的情绪。
谢梓寒松开他的下巴:“不愿意?”
“愿意。”少年脱口而出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谢梓寒: “哦?是吗。”
子渊:“我的命本就是主上所救,哪怕您想收回去也在情理之中,何况只是烙上一个印记。”
谢梓寒:“那你在怕什么?”
子渊下意识抓紧棉被,喉咙干哑的厉害:“我听说,任何契奴,到最后都会变得神志不清,分不清周围所有,彻头彻尾变成一个怪物。”
没人要的怪物……
谢梓寒:“你不……”
“主上!”少年声音哽咽:“如果我变成了一个怪物,您会不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