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狼崽
谢梓寒回到房间,屋内竟然漆黑一片,没人,居然没人!
或许是因为当年留下了些阴影,一到冬日,子渊便会挨着他睡,且会很早归来。
今天倒好,让他给别人安排个住所,现在都还没回自己房间。
谢梓寒气笑了
也不知在跟他耍什么脾气,房间都不回。
谢梓寒在门派里溜达了一圈,居然都没找到他家独狼。
无意中转到顾池的院子。
“重一点,这个力道也很重要。”
“双手挥起来,好吗?”
“年轻人,做事干脆利落一点。”
谢梓寒嘴角一抽,跳上屋顶。
洛南洲正专心挥舞着斧头,认真劈柴。
顾池搬了把椅子,悠哉悠哉的躺在他旁边,闭眼指挥。
“年轻人,下手狠一点,我是让你劈他,不是让你砍他。”
“给他来个痛快。”
洛南洲忍无可忍,转过头去:“你能不能睁开眼睛再说话?!谢教主。”
顾池翘着二郎腿,噗笑:“你不要以为说谢梓寒来了,你就不用砍柴了,你和小白眼狼合计我这事儿,我得慢慢跟你们俩算账。”
谢梓寒从屋顶跳下,站在他身边:“独狼说你什么了?”
顾池睁开眼:“呦,你还真来了?大半夜的,什么风把我们教主大人吹来了。”
“随便逛逛。”谢梓寒:“独狼说你什么了?”
顾池耸耸肩:“我哪知道,你问他们呀。”
谢梓寒看向洛南洲
洛南洲将斧头扔在一边,托起下巴认真思考:“你问的是哪一天?”
顾池抓起一旁的木柴,就向他扔过去:“你大爷的!滚一边去!”
洛南洲心疼的抱起木柴:“你别乱扔啊,我可砍了好长时间呢。”
谢梓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的互动,没有说话。
顾池重新躺回椅子上:“教主大人嘞,想问什么就问吧,你站在这里,我也猜不透你想干嘛。”
谢梓寒:“知不知道独狼去哪儿了?”
顾池:“……”
洛南洲捡柴的动作一顿:“……独狼丢了?”
谢梓寒点头
“平日这个时候早早回房间把床都暖好了,今日不仅没回来,我在门派溜达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找着人。”
顾池随口问道:“你去他房间看过了吗?”
“……怕冷”谢梓寒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会回自己房间吗?”
顾池极其认真的问道:“他不挨着你睡,除了回自己房间,还能跟谁睡,我吗?”
谢梓寒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洛南洲看着谢梓寒离去的方向,忍不住问:“独狼平时都挨着谢教主睡?”
顾池坐起来,调侃着:“是啊,你羡慕啦?”
洛南洲偏过头:“没有。”
顾池又躺回椅子上:“哎呀,谢梓寒可真是幸福,大冬天还有人暖床,不像我,被冻死了都没人知道。”
洛南洲:“其实”
顾池嘴角微扬:“其实你不踢被子的话,我也可以……”
洛南洲:“我房间里有多的被子,你拿去吧。”
顾池:“……”
“我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闭嘴”顾池微笑:“继续砍柴。”
洛南洲捡起斧头,嘀咕着:“给你被子还不要,活该被冻。”
顾池嘴角一抽:“我能听见。”
……
子渊躺到自己床上,缩成一团,四周静悄悄的。
那个人不在旁边,听不到那个人的呼吸,甚至连点气息都没有。
他十分后悔。
烦躁的踢开被子。
我怎么就跑回来了呢?我怎么能跑回来呢?我怎么可以跑回来呢?
他看向窗外,小声嘀咕:“现在主上回没回去啊,我跑过去还来得及吗……”
忽然,窗边有人影闪过,紧接着,房间门被推开。
子渊立马缩在被窝里,把眼睛闭的死死的。
谢梓寒走入房中,看见床上鼓鼓的一坨“真跑回来了。”
其实谢梓寒一听顾池说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下,他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独狼不可能跑回去自己睡,哪怕耍脾气,晚点回来也绝对会挨着他才能睡着。
如今看见这小家伙躺的好好的,除了松了口气,更多的还有些许不满堆积出的坏心思。
子渊听见谢梓寒的声音,连呼吸都放轻了。
谢梓寒坐在床边,伸手将盖的他头上的被子拉下来:“得把你闷头睡觉的习惯给改掉”
借着烛光,他看着子渊微颤抖的睫毛,故意调侃:“呦,都睡着 啦。”
子渊在心中把自己骂了个遍,干嘛要装睡,现在睁开眼睛还怎么说的清!
谢梓寒伸出手,把他面前的两缕头发勾到耳后,忍笑着:“真睡着了?子渊?独狼?”
听出谢梓寒话语中戏谑,后者忍的更难受,在被子下面拳头都捏紧了。
谢梓寒偏偏还没有停手的意思啊:“睡的这么熟啊,狼崽崽?”
“噗。”喊出这三个字,谢梓寒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边用手指摸着子渊的脸,一边回味着:“狼,崽,崽?”
“这名不错。”谢梓寒看着他继续调侃着:“怎么耳朵还红了,梦里都还听得见,看样子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对吗小狼崽。”
子渊能想象谢梓寒的表情,越发不敢睁开眼睛。
“狼崽崽,小狼崽?”
子渊耳朵红的厉害,实在忍不住求饶似的蹭了蹭谢梓寒的手指。
谢梓寒低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不逗你了。”
他起身,将外衣脱下
望着床上脸颊红润的少年:“给我腾个地儿?”
子渊知道谢梓寒早就看出他是装睡,他闭眼扭动着身体,缩到最里面。
谢梓寒顺手熄灭了烛火,躺在他的旁边,伸出手,将子渊拉了过来。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让你给我腾个地儿,没让你缩到最里面,不冷?”
子渊话语卡在喉咙里,却不知怎么开口。
谢梓寒无奈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耍什么脾气呢,小狼崽?”
子渊把头靠向谢梓寒,闷声道:“没耍脾气。”
“舍得开口了?”谢梓寒把下巴靠在他头上:“我知道你对那姑娘没意思,但你在门口偷听了这么久,我总得给你找点事儿做吧?”
“下次直接进来,在门口吹冷风舒服吗?”
子渊脑海里忽然划过他们二人抱在一起的场景,他脑袋里一片混乱,思维瞬间不受控制。
自己反应过来时,双手已经抱住了谢梓寒。
谢梓寒轻拍他后背,如同当年噩梦连连时哄他入睡一般:“不生气了?”
子渊抱的更紧了些:“我没生气。”
谢梓寒失笑:“没生气,就跑回自己房间睡觉?惯的你。”
“下次再这样,直接睡地板。”
子渊“嗯”了一声
反正在一个房间里。
次日
鬼手教主院中。
顾池忍无可忍的放下手中的药材:“你当着我徒弟的面来偷师学艺,不尊重他,我不反对。”
洛南洲嘴角一抽
“但你能不能先把酒放下?”顾池双手环抱于胸前:“或者是老老实实坐下来看,别在我面前晃悠?”
子渊“哦”了声,真老老实实的坐在了他对面。
顾池凑到洛南洲耳边:“独狼今天不对劲。”
洛南洲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好手好脚,哪里不对劲?”
顾池:“他今天特别听我话,你不觉得奇怪?”
洛南洲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好心提醒道:“或许,你可以直接问他到底想干嘛的。”
“好主意。”顾池十分认同这个说法:“小白眼狼,你是有什么事求我吧。”
子渊将酒坛推到他面前,抿了抿唇:“主上跟千音阁阁主是什么关系,主上对她,好像对别人不一样……”
“霜醉?好东西!南洲快拿去放好。”
顾池轻咳两声:“这你算是问对人了,这事儿除了我,还真没第三个人知道。”
放酒的洛南洲也忍不住竖起耳朵。
子渊:“快说。”
“风音救过谢梓寒。”
子渊皱眉:“什么时候。”
顾池耸耸肩:“那时你还没来呢,挺早以前的事了,我好好想想,好像就是谢梓寒刚刚建立夜阁的那一年。”
“你是不知道,那一年什么地方都需要钱,谢梓寒和我一天跑好几个任务,我有几日不在城中。”
“谢梓寒因体力不支被别人偷袭受了重伤,就倒在千音阁附近,恰巧被风音救了。”
顾池认真回忆:“千音阁都是女弟子,一向不问江湖事事,更少有出手救人,可那天风音不仅救了他,还分了丹药给夜阁其他弟子疗伤。”
“谢梓寒对她也很是感激,在夜阁逐渐走上正轨后,还替风音收拾了几个在言语上时常轻薄她们的门派,二人便成了朋友。”
“不过后来随着夜阁越大,我们便与千音阁远离了,毕竟不能让咱们这不好的名声毁了别人百年来的名誉对吧。”
子渊:“这样啊。”
顾池问道:“就是这么个原因,说到底也是个缘分,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子渊:“好奇。”
顾池赞同:“好奇就对了孤男寡女关系密切,谁都好奇。”
子渊:“……”
顾池注意到子渊的表情,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子渊一番:“独狼,你该不会看上……”
子渊不等他说完便开始反驳:“我没有!”
顾池:“风音了吧?”
子渊一愣:“风阁主?”
顾池急忙把门关上,把子渊按回座位上:“你千万别对她起什么念头。”
洛南洲在一旁问道:“为什么?”
顾池解释:“你们俩年龄差距太大,而且她钟意的是谢梓寒。”
洛南洲瞪大眼睛:“她喜欢谢教主?!”
子渊咬了咬唇
洛南洲看了眼子渊,随后问道:“那谢教主什么态度?”
“谢梓寒?他就是块木头。”顾池:“明眼人都看出来的事,就他不知道。”
顾池转头语重心长的对子渊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没了鲜花全是草,放弃那朵花吧。”
子渊开口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沉默了下来,没再开口。
顾池将配好的东西递给独狼
“来,把这交给风婷,这瓶黑色的就是毒雾,因为时间仓促,扩散范围只有一公里,不过这也足够了。”
“用这瓶白色,在周围撒上一圈,毒雾就会被禁锢在那个范围内,跟我们的用法一样。”
“这个是丹药的配方,含在嘴里就能过毒雾,还有这个是解药的配方,万一不小心吸入了,还有救,都是常见的药材,很好找的。”
子渊点头:“嗯。”
顾池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宽慰道:“别想了,告诉老师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帮你找找。”
“不用”子渊接过东西,转身离开。
顾池跟洛南洲说:“看这小白眼狼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显就是为情所困,你最近帮为师留意留意,看他中意什么类型的姑娘。”
洛南洲提醒:“谢教主不是禁止你私底下给独狼撮合姻缘嘛?”
顾池轻蔑一笑:“谢梓寒注定是打一辈子光棍了,但小白眼狼还得为我夜阁传宗接代呢。”
“况且,他不让我私底下撮合,没说不让我光明正大的撮合啊。”
洛南洲:“……你真行。”
子渊选了几个自己信任的人将风婷送回千音阁,他们离开后,子渊便拿起洛南搜寻的信息,认真看了起来。
七日前,莫山派弟子在寝居内失去踪影,场地一片混乱,剑痕迹无数且凌乱,无法分辨教派,人失踪至今。
半月前,关山派两名弟子下山采购东西至今未归,四处寻觅,最终在山脚下发现他的断剑,周围痕迹早已被大雨冲刷干净。
一月前,听雪楼两名弟子下山剿匪至今未归,倭匪贼扣的尸首上,也有不属于他们门派的剑痕,寻觅一月毫无踪影。
二月前……
子渊揉了揉额头,这些弟子失踪时间不同,失踪性别不同,甚至门派教别都不同。
看似好像没有联系,但偏偏失踪的弟子资质都在中上,普通人想把他们带走,绝非易事。
像听雪楼那般,五名弟子下山只失踪了两名资质上佳的,其他几位资质平平的,却仅仅只是被人打晕。
怎么看都是有预谋的。
但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既没要赎金,也没见人影,哪怕做好最坏的打算,可是连尸首都没看见,背后的人到底想干嘛?
哎……这还只是近些时日失踪的
“小狼崽在这里郁闷什么?”
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子渊回头。
谢梓寒双手背在身后,靠在不远处的柱子上看着他。
“主上……”
谢梓寒挑眉:“还在郁闷?”
“没。”子渊抿唇,往旁边挪了一点,腾出个位置。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您看了吗?”
“看了。”谢梓寒坐在他旁边:“你有什么看法?”
子渊老实交代:“看不出目的,相似点虽不高,但这紧密的时间来看,就是同一批人所为。”
谢梓寒沉默许久:“我们失踪的那位弟子,有消息了吗?”
子渊:“影卫都在尽力搜寻,但依然没有消息。”
夜阁失踪的那名弟子,名叫岚汕。
岚汕没有父母,流离失所,那日在街上偷东西,被店主打骂,恰逢翼寻将他救下,见他资质不错,便求子渊将他留在夜阁。
岚汕与周围的人相处融洽,人也一直老实本分,许是吃过苦,所以比多数弟子都节俭。
就在前些时,他们去执行任务的时间里,这样一个人却,莫名失踪了。
翼寻说那天他当职。
晚上突然很饿,岚汕说他知道山下附近就有一家米线,会开到很晚味道也很好。
他去帮翼寻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翼寻也去问过那家老板,老板说岚汕是他的老顾客。
那晚也确实来了,和他聊了好一会儿,中间还请了他朋友也吃一碗才走。
可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家。
老板不认得岚汕的朋友,只是说看起来上了点年纪。
岚汕这个人最见不得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吃苦,经常给他们吃食,那天或许也不例外。
谢梓寒这些都知道,他沉默半晌:“独狼,你要明白……”
子渊接过他的话:“主上是想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吗。”
“不是。”谢梓寒淡笑着移开视线:“你要明白,长期没有消息的时候,你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子渊微愣:“……什么。”
谢梓寒:“所有事物都不可能永远向着你预想的方向发展,没有最坏的打算,你会发现,到真正来临的那一天,你连承受的勇气都没有。”
子渊对上谢梓寒的视线
那是他熟悉的瞳孔,却又弥漫着他从未见过的情绪。
“我知道了。”
当子渊把这些话原封不动转告给翼寻时。
后者愣了好久,才缓缓点头。
主上的话虽然残忍
却在这风云莫测的江湖中,是致诚的道理。
往往对感情的依恋,会影响我们对理性的判断,当两者不能兼得时,理性必须占据上风。
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这句话是自私的,却又是多数人不得不选择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