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九嶷山
听雪楼是江湖中有威望的名门正派。
弟子众多，讲究内外兼修，也常常下山为百姓除害。
楼主萧峰其夫人恩爱有加，待人谦逊有礼。
虽年过五旬，但一手穿阳剑法至今无人能敌。
“梓寒来啦，快进来。”
谢梓寒刚到门口，萧峰便迎了出来。
谢梓寒行礼:“前辈。”
子渊行礼时将手中东西递过去:“萧楼主，您前些时日病重我们不在翊城，如今特来看望，望请见谅。”
萧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搂住子渊的肩:“哎，这有什么的？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物。”
“独狼都长这么高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快进里面去，我茶都沏好了。”
几人谈笑间走进屋内。
萧峰与身旁之人使了个眼色。
“楼主，你们慢聊，我去准备午膳。”
“去吧。”
房门被关上。
谢梓寒便开门见山:“敢问前辈，门派可是出了什么事？何故需这么小心呢。”
萧峰收起笑容，神色严肃:“如今江湖纷乱，谁也不知身旁的人是否全然可信，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谢梓寒淡笑:“前辈便如此信任我吗。”
“哎，你说这些干嘛。”萧峰摸着胡须，满意看着谢梓寒和站在他身旁的子渊:“你建立夜阁之初我便与你相识，这么多年了，你的人品，还有你身边之人，我都信得过。”
谢梓寒:“多谢前辈信任。”
萧峰赶忙阻止了他行礼:“梓寒不必多礼，该说谢谢的是我。”
“多亏你前些日派人来提醒我，他们身上果然有契印，不过那结印位置极其刁钻，我也是趁他们昏睡之余，为他们沐浴才发现。”
子渊:“敢问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哎，说来惭愧。”萧峰眸色中都有掩盖不住的悲伤:“身上出现契印，我自然不能让他们留于门派，便将他们关入地牢，不曾想，就在昨日他们突然身亡。”
谢梓寒推测:“难道是幕后之人害怕事情败露，便催动契印要了他们的命？”
“不是这样，他们死于……”萧峰压低声音“噬心虫。”
谢梓寒垂下眼眸，旁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子渊默默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有人刻意催动他们体内的蛊虫，去刺激了噬心虫，你也知道那种东西，想要培养绝非易事。” 萧峰神色凝重:“我虽已经将尸体烧毁，但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我对外宣称是重伤不治身亡，但弟子们好像并不相信，近段时日门派人心惶惶啊。”
谢梓寒半天没说话，萧峰才反应过来。
“瞧我一个人说了这么久，还没问梓寒今日来所为何事？”
谢梓寒面露愁色:“我教弟子失踪乃两月有余，至今毫无音讯，我本想过来向他们询问一番，如今恐怕只能空手而归了。”
萧峰沉默片刻:“我这里倒有一条线索。”
“还请前辈指点。”
“城西的九嶷山，我的两名弟子便是在那里失踪，或许会留有什么线索。”萧峰闭眼回想:“据回来的弟子所说，他们当时在山林深处发现一洞穴，正发出红色的光。”
“他们正欲进洞查看，忽然闻到一股异香，之后的事便不记得了，只觉得浑身酸痛，像是被马车碾过一般，但身上又并无伤痕，两位师兄也不见了。”
谢梓寒:“没有进去看看吗？”
萧峰叹气:“看了，洞口很深，但里面只有一堆柴火刚刚烧尽的柴火，一旁边还放着半熟的猪肉，洞内的脚步也十分凌乱。”
子渊问道:“是山中的野猪吗？”
萧峰点头: “嗯，所以他们认为是有人在山中打猎后在里面进食，听到有人来便误以为是山中贼寇，下意识用自身带的迷药抵御，得知攻击错了人，而后又匆匆离开。”
“他们醒来后以为是两位师兄已经先行醒来下山去求医了。”
“而后得知他们失踪，起初怀疑是山中贼寇作祟，只是来人不多没办法一次性将他们带走。”
子渊:“之后可又上去找过？”
“他们第二日又在山中搜寻了一圈，我也曾上去看过，但却没有发现半点异常，也未曾查见贼寇的影子，直到各大门派连续失踪弟子，他们便怀疑是恰巧被有心人碰见，乘机将他们掳走。”
谢梓寒皱眉。
萧峰无奈的摇头:“这些虽然只是弟子们的推测，但现在好像除了这个说法，好像也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了。”
子渊摇头:“这个解释勉强说的通，但是道理不通。”
谢梓寒:“说来听听。”
“大雪的山林中，最缺的便是食物。”子渊:“若里面真是打猎之人，无意将他们迷晕，为何慌张的连肉也来不及带走？”
谢梓寒:“前辈，我敢问是谁告诉你们九嶷山有贼寇的？”
萧峰扶额:“我们定期下山为百姓除害，据说当时是一位年迈的老人向他们诉说，九嶷山上近期经常有人无故失踪，兴许是贼寇作祟，他们便立即上了山。”
萧峰补充道：“如今怕是找不到那位老人家了。”
谢梓寒思考片刻，便起身行礼:“多谢前辈指点，我斗胆一问两位弟子离世前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萧峰:“并未，只是在昏迷的时候，口中一直念叨着师弟们或许是还在担心他们的安危吧。”
谢梓寒:“抱歉，是我唐突了。”
“无妨，噬心虫加契印是何等的残忍，幕后之人还有多少残忍的手段，我们也没有见识过。”萧峰拍拍他的肩:“梓寒啊，这件事情不简单，涉及了太多门派，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太被动了。”
“稍不留神或许还会惹火上身，九嶷山我派弟子是不敢再次踏入，我如今年事已大，夫人近来身体也不好，身心俱疲也无法助你。”
“我只请你听我一劝，若在九嶷山还未找到你门中弟子，便不要再寻找了，置身事外吧。”
“按兵不动比鲁莽行事要强。”
“及时止损总比烈焰焚身要好。”
谢梓寒:“梓寒明白，前辈照顾好自己和夫人，我等便先行告退。”
二人一离开听雪楼便直奔夜阁，一路上如往常一般闲聊。
但进到夜阁势力范围后，便都收起了笑容，直奔顾池的清风苑。
洛南洲将剥好的橘子递给顾池，听他们说完后便皱起眉头:“九嶷山？”
谢梓寒“嗯”了一声:“了解过吗？”
洛南洲点头:“我找岚汕时，最先了解的便是这附近的几座山，其中这九疑山一直都是比较太平的。”
谢梓寒:“萧楼主说是有百姓告知他们，有不少人近期上山都失踪了。”
洛南洲点头:“是有人报了官，但官府在山脚下埋伏了许久，并未见可疑人物，也派人上去探查过，说是并未发现山寨等地方。”
洛南洲:“我以前跟着我爹去过九嶷山采药，那里地势极为复杂，尤其是到深处，周围树木极其相似，很难辨别方向。”
“如今下了几场大雪，侦查能力不好的人，很容易在深山中迷失方向。”
“对了，我记得独狼不是在山下的小河中救了一人吗？”
子渊:“有这事儿吗？”
洛南洲:“……你自己跟我提过的，还让我帮你看看他回家没，你觉得呢……”
子渊认真回想:“几月之前的事儿了，有点记不清了，好像我将他送至官府，便离去了。”
“或许真的上山采药迷路，又或许真的是人为失踪。”顾池看向谢梓寒:“对于有心之人来说，地势复杂反而是好事，你准备什么时候上山？”
“现在。”谢梓寒补充道:“你跟我一起。”
顾池吃橘子的动作一僵，他用手指着自己:“我？你确定？”
子渊:“听雪楼的人在昏迷之前闻到一股异香，那里可能会留下点什么东西，这种事情只有靠老师了。”
“行吧，小白眼狼都开口了，做老师的怎么好意思反驳呢。”顾池假笑两声:“不过，能不能明日再去，天马上就黑了，要是那上面真的有点什么，咱们现在上去就是找死。”
谢梓寒下意识看向窗外:“怎么这么快就天黑了……”
子渊轻声提醒:“天气渐冷，白日便越发短暂了。”
谢梓寒:“行，那明日出发。”
——
清晨的九嶷山被雾气笼罩，在山脚下仰望，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顾池打了个哈欠，懒散的靠在洛南洲肩上:“我说，有必要这么早来吗？”
谢梓寒握住子渊的手腕:“速去速回，避免有人起疑。”
顾池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看着前面二人飞速进入山中，忍不住嘀咕着:“跑那么快干嘛，私奔啊……”
洛南洲失笑:“好了，早点查完，你也好回去睡觉。”
顾池轻“嗯”了一声:“你背我去。”
“好。”
九嶷山外围树木稀少，满眼望去，被浅雪覆盖地上竟满是枯烂的杂草，路上不少杂石错乱凸起，四周除了彼此的脚步声，竟听不见一点声响。
“等等。”
刚进入山林深处，顾池便急忙开口，他紧皱着眉头:“你有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子渊:“没有。”
谢梓寒:“没。”
“你们鼻子不行。”顾池碰了碰身旁之人:“你呢。”
洛南洲缓缓点头:“有，但不浓，若有若无的一股香气。”
子渊:“这山林深处药材众多，是不是某种药材的味道？”
顾池使劲闻了几下:“不，不像，我说不出是什么，但这味道不对劲。”
顾池将随身携带的药丸递给他们:“含在口中，以防万一。”
谢梓寒忽然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你看那个是什么？”
顾池顺着他看去:“一坨雾。”
“……你再好好看看。”
顾池揉揉了眼睛，凑近一看，迷雾之中，一朵浅灰色的花朵毅力其中。
“这花怎么长在树上？”子渊蹲下身打量:“况且这个时节怎会有花朵，还是这个颜色。”
“不是长在树上。”顾池用食指推开花朵:“你看它的茎。”
洛南洲凑近一看:“怎么会有花的茎长在树干里？”
顾池轻抚着被穿透的树干:“这是夺垒，一种东西攀附在另一种东西上，靠吸食它的生命，为此自身的养分，使自己更加强大。”
“换而言之，就是以他人之命饲养自己之法。”
谢梓寒:“注意一下四周，我们再往深处看看。”
越向里走，周围的花朵越发的多了起来。
顾池骤然开口:“都停下！”
几人的视线纷纷看向他。
顾池努力在脑海中搜寻：“我我好像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这花叫……傀魅，有催眠人心，制造幻觉之效。”
顾池脸色顿变，他急忙拉住身旁的洛南洲：“快，退出去！”
几人脸色一变，回走了几里，才停下脚步，谢梓寒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如果我没记错，它应该生活在极寒之地，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此处。”
“以夺垒的方式让它存在于此，必是有人刻意为之。这种花融入雾之中，很难让人察觉，花香淡然，若非长期接触草药根本无法察觉。”
“你们先后退。”
顾池走到树边，蹲下身，捂住自己的口鼻，小心翼翼用两根手指折掉它的花朵。
身旁的树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花茎内立马流出大量透明的液体，异香顷刻间扑面而来。
子渊拉住谢梓寒后退了几步:“难道听雪楼的弟子就是闻到了这种香味？”
“多半是，天气这么寒冷，迷雾在山中是无法散去的，很难观察到这种花。”顾池:“花香也太难察觉，就连我也是入了深山察觉，听雪楼的弟子绝对没有察觉，这花香会渐渐吞噬人的心智，然后夺走他们所有的感官，晕倒前闻到突然的花香，就是意识消散前最后的清醒。”
谢梓寒:“所以说……”
顾池：“傀魅花单独的迷幻性很强，能够将人心困于幻境中，这时如果再碰上催眠术……”
顾池声音戛然而止
子渊：“萧楼主说听雪楼弟子觉得身上很疼，除了被打，那就只能是自己激烈运动过。”
谢梓寒：“照你这么说，如果真是这二者合一，那恐怕是师尊在世，也难以应对，更何况那些弟子。”
“没错，催眠一个陷入幻境的人，能让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力。”顾池接过他的话:“我现在严重怀疑，那些弟子或许不是晕倒，而是被控制去干了什么，事后又洗去了他们的记忆。”
谢梓寒抬眸看向深处:“周围种了这么多傀魅来，想必洞内一定有东西，这种花可有解药。”
顾池脸上是少有的凝重:“我不敢保证，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花，也不确定书上是否……。”
谢梓寒打断他:“弟子们或许在里面。”
顾池摘了两朵花放入囊中:“给我点时间。”
“好。”
“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夜阁，我去查查书籍。”
谢梓寒“嗯”了一声:“一起。”
——
如今江湖纷乱，各大门派类人心惶惶，已无瑕干预百姓事件，就连赏金教主和独狼也已几月不接任何事情。
有急事相求的百姓们，便常常聚集在各大门派山下寻求帮忙，却迟迟不见人影。
几人如往常一般想用轻功上山，避免碰到百姓。
子渊站在树梢上:“主上，你们看。”
谢梓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墨轩？”
几人对视一眼，便运功向他飞去。
谢梓寒:“墨统领。”
墨轩眸色一亮，急忙迎着过去:“谢教主，顾先生。”
顾池开门见山:“墨统领在我夜阁山下徘徊，所为何事？”
墨轩面露难色:“在下是有事想烦请各位……”
“墨统领。”洛南洲打断他:“如今门派有要事在身，恕我们无法抽身。”
“如今江湖各派纷纷闭门不见，我也不知所谓何事。”墨轩语气急切:“但此番真是事态紧急，我才不得已想请各位下山，江湖规矩我们懂，酬金必然不会少。”
谢梓寒:“墨统领，此事与酬金无关，实在是有要事在身，无法抽开，若无其他事，我们便先行告退了。”
顾池提醒:“最近江湖各派确实不太平，我们此番来也是想告知墨统领，夜阁山下恐不太平。”
墨轩一筹莫展，余光无意瞟到了他们身后的洛南洲:“谢小公子！”
顾池轻笑:“墨统领，你叫他也没用。”
墨轩：“在九嶷山失踪之人，就只有被谢小公子救回来的那一人回了家，我们本想以他作为突破口，可是……”
墨轩话语越发急切:“前些日他忽然病倒，翊城大半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谢梓寒与顾池对视一眼:“九嶷山？失踪？”
“看来是大事。”洛南洲看向顾池:“师傅，我去看看吧。”
“也好，毕竟是我们门派救回来的人。”顾池思考片刻:“去看看吧，不懂的便回来问我。”
洛南洲点头，正准备离去。
谢梓寒开口:“独狼和他一同去吧，毕竟是他救的，两人也好有个照应。”
子渊错愕的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是。”
“多谢各位。”墨轩:“这边请。”
看着几人离去。
顾池才缓缓开口:“小白眼狼做错什么事了？”
谢梓寒面无表情回答道:“为什么这么问？”
“你自己清楚。”顾池轻笑:“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觉得能瞒住我？”
“没瞒你。”谢梓寒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在察觉到那人动作时，赶忙收回眼神转身看着顾池小声道:“我只是，想让他更独立一些。”
“行。”顾池干笑一声:“你别后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