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迷雾散开（三）
门派安静了好几日，但生活总得继续。
初升的日光，带走黑夜的遗憾，事情还未了结，不能只停留在悲伤，否则只会再增悲伤。
暗鹰得知消息时震惊之行难以言表，再三确认无误便直奔谢梓寒房间。
谢梓寒近几日表面看起无恙，甚至还是下山接了个任务，旁人都觉事情已经过去。
可那人晚上的惊醒，只有一人知晓。
子渊刚刚安抚好怀中的人，待他完全放松下来才将他抱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他俯下身，将谢梓寒眼前的碎发理开，大拇指轻揉着他微微发红的眼角。
子渊柔声道:“再睡会儿吧。”
安抚好他，子渊便敏锐察觉有人向这边靠近，他急忙将里屋门带上，快步走了出去。
“主上刚睡下。”子渊拦住暗鹰:“出什么事了？”
暗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便压低声音:“莫西林跑了。”
“怎么可能。”子渊瞳孔微睁下意识否认:“他已经断了只手，怎么可能在萧楼主面前逃脱？”
暗鹰神色烦躁:“千真万确，据说是……”
“据说是什么？”
谢梓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赫然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两人对视一眼，只见
谢梓寒拉开房门，他头发有些凌乱，细看眼角处还未褪去的淡痕。
他的视线还未完全看清眼前，子渊便已来到他的身侧，脱下衣物披在他的肩上
“外面风大。”
谢梓寒打了个哈欠后，便看向暗鹰:“莫西林逃了？”
“嗯。”暗鹰说道:“据说，莫西林在押途中忽然爆起功力大增，萧楼主为护弟子们，一时疏忽让他逃走了。”
谢梓寒将衣服裹紧了些:“萧楼主没受伤吧？”
“并未听说。”
“那就好，以萧楼主的实力抓他回来是迟早的事，我们就别管了。”谢梓寒上前拍拍暗鹰的肩:“你也累了，再多休息一日吧，很多事已经不急了。”
“多谢主上。”暗鹰刚准备离去，又想到了什么:“对了，独狼那个……”
暗鹰的话在看到谢梓寒时，猛然停住，他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小声道:“你过来。”
子渊:“？”
谢梓寒怎会察觉不到，他看向子渊:“有秘密？”
子渊:“……”
谢梓寒低声询问:“不能告诉我吗？”
子渊对他是永远说不出口的拒绝:“您能让我先去听听吗？”
谢梓寒:“听了就告诉我？”
子渊心理隐约猜到了什，他微微张唇，话音还没说出口。
“算了，孩子大了，有秘密正常。”谢梓寒先侧身给他让出道路:“这几日你也累了，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先去看你老师。”
“对了。”谢梓寒刚走了两步，便停下嘱咐道:“不许去青楼酒楼，还有红馆。”
“……我没去过。”子渊注意到谢梓寒的眼神便急忙补充着:“也不会去的。”
谢梓寒满意的“嗯”了一声:“乖。”
谢梓寒走后，暗鹰才放肆的打量起他:“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被抓着几次了？”
子渊发愣的盯着谢梓寒离开的方向:“没去过。”
“别逗了，就主上那样，他要是没抓着住过你几次，能特意提醒你。”暗鹰走过去，将手搭在他肩上，脸上是强行撑起的笑意:“去几次正常，下次注意别被抓着就行。”
子渊知道暗鹰是不想让气氛如此沉重，可他也不知此话该如何接下去:“……”
“算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暗鹰拍拍他的肩:“主上不会真跟你生气。”
“我没去过。”
暗鹰摆摆手:“行行行你没去过。”
子渊已经不想跟他解释了，他收回视线，盯着暗鹰:“你刚才想说什么？”
“哦，我今天早看到有几个人在山下的树上画着什么东西，上去一瞧，有你交代给我们特定的符号，是找你的。”
暗鹰只觉后背一凉:“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没听到吗？刚才主上允许我去休息了。”
子渊：“所以，你就要当着他的面说吗？”
“我这不是没说出来吗？而且”暗鹰伸了个懒腰:“我是真准备回去睡觉的，总不能我一会儿梦中惊醒，再来提醒你吧。”
子渊:“……”
暗鹰:“行了，你玩去吧，我真休息去了。”
“嗯，好梦。”
子渊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暗鹰猛的酿跄一下，稍许惊恐的回头看着他。
“你？呃……”
子渊微微一笑:“好梦。”
“兄弟，你别这样。”暗鹰五官皱在了一起: “你跟主上一样，每次露出这个笑容，准没好事儿。”
子渊顿时收取笑容:“我这个样子就有好事儿了吗？”
“对，就这样。”暗鹰边说边往后退:“别动，稳住，我走了，再见。”
子渊扶额，花了好一会儿理清了思绪。
莫西林刚一失踪，“黄袍大仙”那里边有了动静，是有人故意趁此时间栽赃嫁祸，还是真的是他所为？
子渊摇摇头，起身往洛南洲房间行去。
“南洲，那个……”他推开门，眼前的场景让他僵了在原地“主上……”
“嗯。”谢梓寒看向他:“来看你老师？”
顾池睁开眼睛:“呦，小白眼狼长心了，都会关心我了。”
子渊皱起眉头:“您怎么在南洲房间。”
“他把我抱过来的，再说了”顾池说着甚至有些骄傲的挺起胸膛:“我睡我徒弟的床天经地义。”
子渊:“……”
“不是要去散散心吗。”谢梓寒移开视线，继续运功为顾池疗伤:“很担心他？”
子渊来没得及开口，便听顾池说道:“我说教主啊，这你就不懂了。”
“老师受伤，弟子怎么可能放下心去散心。”顾池一脸欣慰:“小白眼狼……哦不对，乖孩子你的心意老师领了，我没大碍的，放心哈哈。”
“笑什么呢。”洛南洲端汤药从门外走来:“这么开心？”
“你看看人独狼，为了来看我都不出去玩了。”顾池冲他挑眉:“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嘛。”
洛南洲将汤药放在桌上:“是吗？”
顾池冲着子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可不，你问他。”
子渊:“……”
顾池许是前两日沉寂久了，现在有些兴奋过头:“不要害羞，他要是笑你，我帮你收拾他，大胆说出来！”
子渊经受不住顾池那赤热的眼神，无奈看向洛南洲:“我是找你的。”
顾池:“？？找他！”
谢梓寒:“你又找他。”
洛南洲:“？？找我？”
“嗯。”子渊:“和我出去一趟。”
“不行！青天白日的，出去干嘛呀？”顾池被气的头顶冒烟:“好一个白眼狼，老师受伤了，不仅不来看望，还要把老师的徒弟拐走？！更连理由都不给一个！”
“有理由。”子渊思索片刻:“我找他一同散心。”
谢梓寒将他的表情看在眼中，没有说话。
“别逗了。”顾池噗嗤一笑:“我家乖徒弟，是不可能在我受伤的时候还出去散心的，小白眼狼就死了这条心吧。”
子渊转头看向洛南洲:“不去吗？”
洛南洲与他对视了三秒:“……去。”
顾池的笑容僵在脸上:“洛南洲你说啥？”
洛南洲端起汤药坐到他旁边，轻声道:“我很快回来，你先把药喝了。”
顾池把头偏开:“我现在生死未卜，你却要出去玩？！”
“什么死不死的，别胡说道。”洛南洲小声说道:“我很快回来，你先喝了，不烫的。”
“行，啊行。”顾池端起汤药一饮而尽，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晚上回来就自己睡，别挨着我”
洛南洲将糖塞进他口中:“再商量。”
顾池:“你！”
“好了。”谢梓寒开口道:“他们都不小了，也累几天了，想出去散散心就去。”
“你家小白眼狼不听话。”顾池失笑:“现在还带坏我徒弟，你不管管还说我？！”
“别动。”谢梓寒微微皱眉:“专心排毒，莫西林浑身带毒，你晚上泡药浴时，记得再运功。”
顾池叹气:“行吧。”
洛南洲:“辛苦教主照顾师傅了。”
“无事。”谢梓寒微微一笑:“你们散心的开心。”
洛南洲闻听此言，忽然踉跄了一下，些许惊恐的转过头，还未来得及开口，子渊便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向门外拽去。
“洛南洲！”顾池:“你要是回来晚了就打地铺吧！”
谢梓寒失笑:“都多大的人了，还搞门禁一套。”
顾池:“我这不是为你好吗？你也是真放心他们两个。”
“狼崽要长大，我也留不住。”谢梓寒:“听天由命。”
顾池轻笑:“你什么时候信这种东西了？”
谢梓寒疑惑道：“我什么时候不信了？”
“命数在天，命运在己。这话谁说的？”
谢梓寒“嗯”了一声:“多谢提醒，下次注意。”
——
“申时，程府。”子渊与洛南洲对视一眼后，便果断将这棵树树皮扒净。
洛南洲随意找了根野草叼在嘴中:“这莫西林刚被抓，那黄袍大仙就等不及要送上门了？真有意思，找死还要凑一对。”
子渊:“莫西林跑了。”
“怎么可能？”洛南洲脚步一停，难以置信的笑了起来:“萧楼主那身手，会让一个被砍断手臂的七旬老头逃走吗？你逗我。”
子渊摇头:“刚得到的消息，暗鹰再三确定过了，没错。”
洛南洲脑中涌出一个想法:“……我，我有点接受不了。”
“我也是。”子渊在附近的树上取下两人上次藏好的衣物递给洛南洲:“但愿是他失手，也是我们想多了，换上吧。”
两人换好衣服，这衣服一直被藏在树中，中途还淋过雨，现在已布满了异味
“我要是回去不泡药浴，别说上我师傅的床了，他大门都不会让我进。”
子渊没有说话，但紧皱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洛南洲找了一点水，搅和了一滩稀泥:“不是我说，我感觉这泥巴味，都比这衣服好闻，来 涂点。”
主上最受不了异味，要是被他闻见，恐怕这辈子别想上他床了。
子渊内心别提有多抗拒了。
洛南洲活了一坨稀泥，跳上去踩了踩:“这几日雨夹雪的，既然要装作风雪日进过山的，样子必须要做到位，脸上就少搞一点了，主要是身上，来来来，快点儿。”
子渊十分不情愿的抹了两下。
他心里默念。
千万别让主上知道。
洛南洲:“你在那儿嘀咕什么呢？快过来。”
二人给墨轩写了封书信，便急忙赶往了程府。
往日寂静无言的程府，今日却热闹许多。
他们二人来到府门外，便听到了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若非门外依简谱连灯笼都没有，那定会让人怀疑里面在举行宴席。
洛南洲上前敲门，里面的人问道:“名字，家在何地。”
“啊？”
“啊什么啊，不说滚蛋。”
“别别别大哥。”洛南洲挠挠头:“大牛和铁牛，家就住在九嶷山附近的刘家村。”
洛南洲神色略微着急:“大哥我们前两日才来过，不至于这么快就忘了我们吧。”
里面的人透过缝隙里面的人看了他一眼，才将半侧门打开“进来。”
“好谢谢大哥，谢谢大哥，铁牛快来。”
开门之人，用手使劲扇了扇鼻子:“你们几天没洗澡啊，太臭了。”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洛南洲傻笑道:“我们前日才在河里洗过，老干净了，就是有点冷。”
“哎呀，赶紧进去吧，赶紧进去。”
二人来到院中，发现已经聚集了几十位村名，且每一个都是壮年。
全在激情的讨论着那巨额的赏金怎么花。
天上掉馅饼的事。
却无一人意识道，这是他们的买命钱。
子渊与洛南洲对视一眼
以前每次失踪都是几个，这次聚集这么多人。
很有可能这是最后一次。
幕后之人一定会出来。
不简单啊。
“程老爷来了！”
不知谁高喊了一句，一行人的视线纷纷看向大厅。
程鹏杵着拐杖，还不忘握紧佛珠，他满意打量着这些人“诸位。”
几日不见，程鹏仿佛又比前些日更衰老一些，声音沙哑且迟缓听起来好像十分吃力。
他用拐杖用力敲响地面，让所有人都看向他“老夫很高兴你们愿意为魅青做贡献，老夫也很希望你们能将他带回！”
“程老爷放心，我们这么多人，还带不回一颗草吗？”
.“就是啊程老爷！你只需要把银子准备好就行。”
“哈哈哈，你们放心，老夫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程鹏:“大仙预料这两日将会是魅青最后一次出没，成功与否就看各位了。”
“啊——就两日？！九嶷山那么大呢。”
“程老爷你这不是逗人玩的吗？”
“一个二个叫什么叫？”程鹏身旁的仆人大吼着:“要是那魅青随处可见，这银子还能挣那么多吗？各位仔细想想，加到一千两银子了，够你们花几辈子了！”
程鹏挥手，示意他闭嘴:“老夫知道，此事确有难度。”
“但老夫也相信各位的实力，这样吧，老夫再次许诺，只要各位将魅青带回，再加五百两！”
顿时所有的埋怨烟消云散，欢呼声仿佛要将房顶掀翻。
已经有人拿着锄头和镰刀，迫不及待了。
“程老爷，既然时间紧迫，那你快就让俺们去呗。”
“就是！别浪费时间了，我还等着回来换银子呢。”
“九嶷山北面顺水而上。”程鹏挥挥手:“诸位去吧。”
看着人群一窝蜂的涌出府外，程鹏忽然邪笑道:“希望你们都有命回来。”
走在最末端的子渊，将他这句话听了个彻底。
他到想看看
半截入土之人，能耍什么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