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难得温存
“主上,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消息散播出去了。”暗鹰单膝跪在谢梓寒面前,认真回禀:“官府已定案,所有事情皆莫西林所为。”
谢梓寒“嗯了一声:“那萧楼主之死他们可有异议?”
“官府并未深究。”暗鹰顿了顿:“但大多江湖弟子并不相信萧楼主是与莫西林同归于尽,纷纷前往听雪楼讨真相去了。”
“一剑动天下的萧楼主竟和一位断臂老头同归于尽,这话说出去任谁都不会信。”谢梓寒将茶杯放的桌上,用指尖控制它转圈:“听雪楼那边怎么说?”
“听雪楼承认了。”暗鹰补充道:“萧飒承认的。”
谢梓寒让茶杯停止转动:“他怎说的?”
“萧飒说是自己亲眼所见,莫西林忽然暴走,燃尽自己的内力才与萧楼主同归于尽。”暗鹰不自觉放轻声音:“他还怪自己未能救下父亲,现在很自责。”
谢梓寒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雪夫人可还安好。”
暗鹰:“雪夫人一夜白了头,如今日日守在萧楼主墓碑旁。”
“有人自愿扛罪下地狱,有人活着却胜似地狱,既然冤报已过”谢梓寒沉默片刻:“便将听雪楼的暗卫召回吧,此事结了。”
“是。”暗鹰犹豫片刻:“但属下还有两个疑问。”
谢梓寒将凳子拉到他旁边:“既不是汇报,那便无需行礼了,坐。”
“好。”暗鹰稍稍斟酌了一下语言:“萧峰既然已死,您为何还要对官府说此案是莫西林所为?”
“被十恶不赦的恶魔害死和被尊敬之人捅死。”谢梓寒不答反问:“哪个更让人难受。”
暗鹰脱口而出:“当然是后者。”
“明明都是死亡,被信任之人捅杀,不管是对于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都无法接受。”谢梓寒低垂着眼眸:“莫西林是残害了大半个江湖,事情已无法隐瞒了,但萧峰不一样。”
“他十六岁开始便开始行侠仗义,受他恩惠之人数不胜数,甚至有人称他为神明下凡,尤其是他的弟子……”
“若他们知道。”谢梓寒神色有些灰暗:“自己尊敬的师傅为洗清嫌疑骗同门师兄去送死,他们会怎样?而那些被他骗上山被莫西林催眠利用害死自己师兄的弟子又会怎么样?”
暗鹰咬咬牙:“若是我……恐恨不得从山顶越下忘却这一切。”
谢梓寒:“死去之人满身罪孽,但尊敬他的人又何其无辜呢。”
“正如萧峰所说,那些死去的百姓,命是他夺走的,但路却是他们自己选的,萧峰只不过是引诱他们走上了死亡的道路罢了。”
“而被他捡走的那位莫山派弟子,落在他手中是死,死落在莫西林手中,一样是死。”
“他所做的这些,看起来毫无人性,却又好像保留了人性。”
“如今他用金钱和性命,结束了自己满身的罪孽,那何必又要将祸水引到活着的人身上呢。”
暗鹰听的有些疑惑:“您这话的意思是?”
“萧飒负责将人带回去,夺人性命都是萧峰所为,而雪夫人更是昏迷至今才醒。”谢梓寒:“活着的二人,一个罪不至死,一个何其无辜。”
“但倘若这件事情被官府知晓,诛连九族,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暗鹰沉默不语。
他见过官府的作风,倘若真背他们知晓,那后果不堪设想。
“萧峰所做之事剥皮抽筋也不为过。”谢梓寒轻叹:“但他一生所行之义,又是大多数人万不能及的,如今功过相抵,他又以性命相陪。”
“留他身后清白救他家人之命,也算是这天道予他最后的温情了。”
暗鹰思索片刻后,缓缓点头:“主上说的有理,但您不怕萧飒重走他父亲老路吗?”
“不会。”谢梓寒回忆道:“我曾在三年前见过他。”
“身手不凡,却手段偏柔,对山中劫匪也会留条性命,若不是救母心切,他断不会如此。”
“是孝也愚。”
“如今雪瑟在他身侧。”谢梓寒拍了拍暗鹰的肩:“他定会尽力弥补其父所犯之孽。”
“主上说的是。”暗鹰:”是我多心了。”
“无妨。”谢梓寒垂下眼眸:“如今事情了结,那……”
“我明白。”暗鹰不自觉握紧拳头:“他的身后事就交给我们吧,如今江湖变天,有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您,您万不能松懈。”
谢梓寒淡笑:“辛苦了,去休息吧。”
“是。”暗鹰刚走到门口:“对了主上,独狼强恢复的怎么样了?”
谢梓寒下意识看了一眼里屋:“你倒是提醒我了,他挺好的。”
“是吗?独狼的恢复能力还真挺强。”
谢梓寒微笑道:“你要是多帮他们瞒几天,他就更好了,现在说不定都躺坑里了。”
暗鹰:“……”
正在竖着耳朵偷听的子渊:“……”
谢梓寒单手撑在桌上,眯着眼的看向他,危险之色溢于言表:“小事儿瞒我就算了,连这种事儿也瞒?”
“是我平时对你们太好,还是你们三儿想死的太早了?”
暗鹰:“属下错了。”
知错就改,死的不早,人生真理,必须践行。
“认错倒挺快,不跟你计较了,下去吧。”
“是!”
暗鹰跑没影后,谢梓寒才起身向里屋去。
子渊装作刚睡醒的模样,揉了揉眼睛:“主上,您回来啦。”
“呦~”谢梓寒双手环抱于胸前,靠在桌前打量着他:“刚扑腾的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还没睡醒啊。”
子渊疑惑道:“您说什么呢?我刚醒……”
“别装了”谢梓寒皮笑肉不笑:“把床扑腾的嘎吱响,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我睡不着。”子渊缩到里侧:“您陪陪我吧。”
谢梓寒:“躺下,养伤,自己睡。”
那日子渊替自己挡下剑刃,腰间被划伤,几次剧烈的闪躲,将他伤口拉扯大。
但这崽子不仅不告诉他,甚至连顾池也不说,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上药,若不是他察觉异样赶过来,这崽子指不定还想怎么瞒。
一事瞒,事事瞒,一想到这儿,他就一肚子火。
子渊看着面前的人表情越发阴暗,他咽了咽口水,试探着开口:“您喂我点水吧。”
“喝什么水啊。”谢梓寒打量着他:“伤口流血都能忍,一口不喝死不了。”
“咳咳。”子渊:“主上……”
“别这么看着我。”谢梓寒移开视线,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喝吧。”
子渊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我没力气了…”
谢梓寒:“不喝算了。”
“我喝。”子渊抓住他的手腕,低下头将杯中的水饮进
“这次再装乖也没用。”谢梓寒推开他的手,将杯子重重的放下:“自己休息。”
谢梓寒从未对他如此过
主上是真生气了……都不陪我睡了
子渊感觉手中的余温渐散,忽然鼻子有些发酸。
他咬着下唇低下头,双手死死的拽紧被子,明明是腰间不断传来疼痛,可胸口却格外难受。
“现在知道委屈了?”熟悉的手掌落在他头, 那人语略带无奈:“以后还这样吗。”
子渊抬起头,他对上那人的视线,嘴唇微颤: “不了。”
“以后再这样。”谢梓寒淡笑着轻揉他的头:“信不信我不要你了。”
子渊心头一颤,立忙抓住他的手出声反驳:“不行!”
谢梓寒拾去他眼角的泪花:“这是赖上我了?”
子渊感觉到了一股没来由的心慌,他急忙点头:“嗯。”
“一辈子赖在我身边吗?”
“嗯。”
“这么肯定啊。”谢梓寒询问道:“要是哪天成婚怎么办,家人接你回家了怎么办?”
“我不成亲,除了主上和老师我没有其他家人了。”子渊咬咬牙:“有我也不走。”
谢梓寒轻声道:“说什么傻话呢,若家人来寻你,那还不好啊。”
“不好。”子渊偏过头:“反正我不走“
“怎么还生气了?”谢梓寒坐在他身侧,轻捏他的脸颊:“逗你的,别瞎想,那里还疼不疼?”
子渊把头靠在他肩上:“疼……”
他话音刚落,谢梓寒的手指便放入了他口中,丝丝血腥弥漫口腔:“能帮助你疗伤,感觉好些了吗?”
子渊还没说话,谢梓寒便继续说道:“你的契印倒是一直稳定,都没发作过几次,我估摸着你再吸几次,我的狼崽就可以独立了。”
“自己运功看看,还疼不疼。”
子渊伸出手,环住谢梓寒的腰:“疼。”
谢梓寒失笑:“也好,让你记住有多疼,以后就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冲在我面前了。”
子渊闷声道:“我不是傻子。”
“你不是?”谢梓寒笑道:“那你猜猜我是怎么发现你们两个的?”
子渊轻擦着他的手指,随口回答“猜的。”
“我怎么猜的?”
“我经常跟南洲跑出去,你就猜到了。”
谢梓寒失笑:“我要是真能算的这么准,我就去街上算命,那可比刀口舔血强的多。”
子渊试探性的询问:“暗鹰说漏嘴了吗?”
“那倒不是。”谢梓寒:“他一天到晚跑上跑下,还得替你们两瞒东瞒西,不容易。”
谢梓寒:“多亏你俩太争气,不然我可发现不了。”
子渊露出个眼睛:“什么意思?”
“山下那棵树的皮是你们扒的吧?”谢梓寒:“下次记得,要么多扒几颗,要么多扒几层。”
他忍不住笑道:“我突发奇想走那边下山买草药,那么多棵树,就那颗皮没了,白花花的在那儿,我想不注意都难。”
“我凑过去看,刻的字儿印还在,我是真不知道你们把那树皮给扒了的意义在哪儿,烤红薯?”
谢梓寒揉着他的脑袋:“要不是注意你们一脸懵,我还以为那是特意留给我的标记。”
子渊:“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放不下……”
“我也放不下。”谢梓寒捏了捏他的脸颊:“我的狼崽跟我心意相通知,主动去帮我查了这么多,我是该责罚还是该道谢呢?”
子渊被他揉的话语不清:“抵消吧。”
“好。”谢梓寒好脾气的跟他打着商量:“但不可以有下次了,我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你也得照顾好自己,别像那天一样,又搞成个花猫。”
谢梓寒回想起他满是泥垢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狼崽究竟是怎么把自己搞成只花猫的?背着我去泥坑里打滚了么。”
“没有。”子渊轻蹭着他的手掌:“南洲说那样比较逼真一点。”
他犹豫片刻,终究是问道:“我那个模样,您会不会很嫌弃?”
“会。”谢梓寒迎着子渊错愕的眼神,继续说:“我好吃好喝供着的崽子,居然那么不争气,跑去泥坑里打滚,我当然嫌弃,谁让那崽子没点追求,喜欢泥巴,还不照顾自己,我这不是白养了?”
“我有追求。”
“你追求什么?”
“你。”子渊脱口而出,后知后觉,耳朵竟有些泛红。
“咳咳。”谢梓寒微愣,随即笑道:“就会贫嘴。”
他搂住子渊的肩膀将他放回床上,把被子给他盖好:“再躺一会儿,我去瞅瞅顾池那边今天吃什么。”
“对了。”子渊探出个脑袋:“老师会怎样责罚南洲啊。”
“不关心自己,反倒去关心起别人了。”谢梓寒双手环抱于胸前,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你是铁定心觉得我不会责罚你的吗?”
子渊没有丝毫犹豫的点头。
“惯的你。”谢梓寒转身向门外走去
“盖好被子躺下,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