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线索
顾池从房中出来时,院落已被打扫干净。
他满意的打量起四周,直到看见清澈的池水已变得乌黑时,沉默半晌后便扬起笑意:“洛南洲,你给我死过来呀。”
无人回应。
他冷笑一声,正准备发火,抬眸只见墨子渊与洛南洲双双坐在房顶上,身旁还放着好几个酒坛。
顾池眯起眼睛:“洛南洲!偷喝啥呢!”
洛南洲听到声响便起身探出头去,与顾池对视片刻,方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身旁之人,拾起一旁的瓦块稳住酒坛,才起身向顾池飞去。
他把顾池拽到一旁:“查出来了吗?”
“甘菊和丹皮的味道太过浓烈,查不出其他什么,只能让他去那侍女房间找找看了。” 顾池将纸张递给他,理性的分析,“不过我还是觉得有问题,那侍女知道整个凤仪宫的侍卫都是独狼的人,那她怎么还会做出如此刻意的行为?”
“是真的心大,还是她以为侍卫已经睡下或者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这中间一定有蹊跷,让他留心一点。”
洛南洲将纸张上的药材在心中大概比对一番,一一排除后,只能缓缓的点头,略带忧愁的看向房顶上的独狼。
顾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怎么了?”
“不知道。”洛南洲摇头:“去谢教主院里溜达了一圈,回来就这样了。”
“谢梓寒那厮又在嘴硬了呗……等等那酒不是加了料让谢梓寒睡觉的吗?”顾池扶额:“你还真是……”
洛南洲眨巴眨巴眼凑到他身旁:“我还真是什么?”
“算了……”顾池:“一会儿把他送回宫去,告诉他有些事情不能看表面,别满脑子都是谢梓寒那张脸,这孩子真是的。”
“好。”
……
墨子渊昏昏沉沉醒来,房间内没有一丝光亮,不知现在是何时。
脑中闪过那淡漠的神色。
心口传来阵阵刺痛,他单手扶上胸口,那个烙印明明如此清晰,他却好像触摸不及。
他举起手搭在头上,只觉得身体一阵酸疼,运功推开窗户,朦胧的月色照进来,他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陈设,鼻尖不禁有些发酸。
“我都不装傻了,你还装傻,这是在怨我吗。”
他翻过身报紧被褥将头埋在里面,喃喃自语着
“你是混蛋……”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空洞的声音在屋内徐徐回荡,凉风划过窗外的雪柳,伴着沙沙的声响。
一抹人影从窗前掠过,脚步声向他逼近。
墨子渊惊觉,手握短刃向门口射去。
那个人偏过头,躲开他的攻击。
“殿下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伴着些许喘息,他借着月色看着那朦胧的身影,那脖颈处的划痕好像更深了些。
墨子渊略微有些失神,半晌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刃。
“大晚上的,你干嘛?”
陈烁华单膝跪在他床前:“属下这两日回来的都晚些,刚听他们说您被南洲公子送回来的时候有些醉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将头低下双手奉上:“属下这里有一些醒酒的丹药,服下后头便不会那么昏沉了。”
墨子渊视线淡淡扫过那个瓷瓶:“你有心了,放下吧。”
陈烁华微愣:“您,是担心有毒吗?属下可以……”
“你今日怎这般胆怯?我不是担心有毒,只是刚吹了些凉风,现在已经好受了很多。”墨子渊声音中夹带着些许笑意:“一直低着头,是没有用药脖子上的伤痕越发严重了,怕我责罚吗?”
陈烁华下意识扶上那道伤痕:“属下……忘了。”
墨子渊伸手一指:“在那个柜子第二层,拿来涂上吧,最近这般炎热若是越发严重就不好了。”
“是。”陈烁华将手中瓷瓶放在桌上,便起身走向柜子,打开抽屉,里面竟是各种伤药和解药。
他找了好半天才找到,随意擦拭两下,转过头时,只见
墨子渊已经窗户打开,他依靠在床头,朦胧的月色照着他的脸上,显得他嘴唇有些苍白。
那个少年的瞳孔好似有些水珠在波动,神色迷茫的看向窗外,清风吹起少许的嫩花飘进窗户,不偏不倚落在他额前的碎发上,轻风带起波纹,竟让这个执掌权势的人有了破碎感。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墨子渊缓缓的转过头:“累了一天了,还不去歇息吗?”
陈烁华这才回过身,双手抱拳行礼:“属下这就去。”
他拉开房门,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多嘴:“夜里风大,别着凉了,您也早些歇息。”
墨子渊并未回头,只轻声:“嗯。”
待人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才缓缓起身,拿起桌上的瓷瓶,看着那花纹莫名的有些熟悉感。
余光瞥见远处柜上有一坨白白的小东西,他走过去,伸出手戳了戳。
那只小信鸽瞬间拿起警惕,一口咬在他手指上,疼的墨子渊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吃好喝喂着你,跑这偷懒还咬我。”
许是认出了他,信鸽钻到最里层,叼出一叠信封,放到他手中。
他打开后上面写着老师排除的所有药材,并建议他仔细去秋莲房间找找。
他心中了然,本就对那些东西没报什么幻想,只是想找一个稍微正经点的理由去见他,早知道还不如忍忍。
往下看去,是南洲的字迹,不过这种话应当是老师说的。
不要沉迷于那张脸吗?
墨子渊叹气,他沉迷的又何止那张脸呢。
看完里面所写之物,正准备用火将它烧掉,却发现信封中还有一小截残片,看这纸页,好似在哪里见过。
上面只有聊聊数字
“化容者,想欺人,必先舍己,方能成已。”
墨子渊将纸张揉在手中,闭上眼,仔细回味了好一番,忽想到了什么。
猛的睁开眼,看着桌上的药瓶,眼眶逐渐有些泛红了。
夜晚的寒风中,终为烈日所折服。
墨子渊如往常一样,去给母后请安,离开始只觉得今日的阳光比昨日更盛。
刚回到宫中,陈烁华便赶忙迎了上来。
“殿下。”
墨子渊打量着他,片刻后说道:“伤好了?”
陈烁华:“是,多谢殿下关心。”
墨子渊:“青天白日来找我,是查到了什么东西吗?”
“对。”
墨子渊挥手将房门和窗户紧闭:“说。”
陈烁华:“属下查到敏春那年被赶出宫后,一直流离在城中,后被村里上街的人认出,将她送回了牡古村。”
墨子渊:“她现在人在何处?”
“她在好几年前,就因病过世了。”陈烁华:“但是她有一子,将她的遗物遗留到了现在。”
“敏春有记事的习惯。”陈烁华双手奉上一个小木盒:“里面应当全是她生前留下的。”
“她竟会识字?”墨子渊:“可还有些别的什么?”
陈烁华:“属下在村里打探了一番,发现敏春是村里少有识字的姑娘,可因面容不佳又先天口齿不清,便一直未能得到赏识,后来家境贫寒,才入了宫。”
墨子渊打开木盒,取出那些已经暗黄的纸张。
能看出是被细心保存的,可时间太过久远,上面的好多字迹也已模糊不清了。
“帮王老爷耕地,收获了两个铜板,加上之前的,终于买到笔墨了,我居然能写出这么好看的字。”
“听刘爷爷读了两本书……世间真有这么好的地方吗?”
“今日又被人骂了,不过阿娘给我做了饼,阿娘说,我是特别,不是丑。”
“阿爹病倒了,家里没有钱。”
“阿秀说找到了门路进宫,进宫后能赚好多好多的银子,虽然舍不得阿娘……但若能就回阿爹也值得”
……
“x\\u0026血\\u0026¥#”
“危险x\\u0026%¥#”
“x\\u0026%¥看到*?o割舌头。”
“就在x\\u0026树下,有人埋。”
“火,白衣\\u0026?*药,杀人。”
翻到后面,墨子渊不禁眉头紧锁。
后面的内容能看出都是胡乱画上去,可每个字的笔锋都在诠释着书写时这个人的害怕,只能零零散散辨认出这几个字。
墨子渊看向陈烁华:“她回到村子后可有什么异样?”
陈烁华:“村里的人说敏春被人送回来后,一直疯疯癫癫的,嘴里老是念叨着什么所以大家都对她避而不及,后来……”
“后来什么?”
陈烁华:“敏春父亲已经去世,母亲过的艰难,弥留之际便随便应了一门婚事,将敏春许配了出去。”
墨子渊拽紧手中的纸张:“后院的树下……难道她看见有人往树下埋什么?”
“属下去查。”
“不必。”墨子渊及时制止了他:“现在不确定那贼人是否还在宫里,贸然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
陈烁华问道:“您准备从哪里开始查?”
墨子渊翻阅着手中的纸张 “阿秀?与她同进宫的阿秀。”
陈烁华思索片刻:“宫女十八岁出宫,现在想来,那个阿秀应该早已离开……如果是同进宫的,她们应该在一个村,属下这就去查。”
“等等。”墨子渊叫住他:“我们一起去。”
牡古村,是翊城郊外一个极其僻远的小山村,车马不通,唯有绕过一片木林,才能与外界交流。
他们的到来居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可能是太久没见过外人来到,不到片刻,他们四周,便聚集了一群人。
“看这穿着,怎么会来到咱们这个地方。”
“是迷路了吧?小伙子,你们是不是迷路了?转身从那个后面绕过去就出去了。”
“我看不像,怎么会迷路到深山老林呢,是来找人的吧,小伙子,你们找谁啊?”
“什么小伙,你看人家那打扮,一看就是二位公子。”
墨子渊静静的听着他们讨论,待人群逐渐安静了些,他才开口询问:“我想问问诸位,这个村子里是不是有一位叫阿秀的姑娘,曾经在宫里待过。”
一老人走到他的身前: “宫里?哦,就是皇帝老爷住的那个地方啊,阿秀?你们说的是李秀吧。”
陈烁华:“对对,就是她,老大爷能带我们去找她吗?”
“不行。”这老人将拐杖往地下一杵:“李秀是个好好的姑娘,你们两个大男人找她有什么企图,老实交代!”
墨子渊与陈烁华对视一眼
陈烁华轻咳一声,不自然的挠挠头:“老大爷,以前在宫里,阿秀姑娘有恩与我,现在好不容易离宫了,我这不是挂念她吗。”
那位老大爷摸了摸胡子,还没说话,身旁一年轻小伙便挡在他身前:“那你们跟我来吧。”
那小伙子带他们远离了人群,才压低声音对陈烁华说:“这位兄弟别挂念她了,她已经嫁人了,但依旧命苦,丈夫好几年前死了,现在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唉。”
陈烁华:“……我是来报恩的,你便带我见见她吧,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行吧行吧。”
二人跟着他在村里绕了好久,才在一间茅屋前停下。
墨子渊神色复杂,看这些茅屋的模样,想必是当初被人遗弃的,然后又随便往四周铺了一些稻草,能够阻挡风雨边便住了进来。
这村里老人和孩子居多,他们或许一辈子也走不出这个村庄。
只能被掩埋其中,真是命运的不公。
“就是这儿了,我去敲门。”
“李秀——李秀。”
“来了来了。”吱嘎一声,房门被拉开。
李秀在身上擦擦手上的灰,用手背抹掉头上的汗珠:“大林,有有什么事找我吗?”
大林侧过身子:“那两位找你。”
李秀面容有些僵硬:“你们是……”
大林:“他们是宫里的,说是来找你报恩的。”
李秀瞳孔猛然真大,双手不自然的拽紧衣袖,她猛的低下头,好半晌才开口:“那请进。”
屋内并不宽敞,东西却被她收拾的仅仅有条,看着有些许温馨。
李秀背对着他们:“大林,你先回去吧。”
大林皱起眉头,凑到她身边,压低声音: “你跟两个不认识的男人待在一块,我不放心。”
“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怕什么?”李秀将他推开,嘱咐着:“出去把门关上,不准跟别人说起这件事。”
大林见他态度如此强硬,只能一步三回头,不甘心的离去。
随着吱嘎一声门被重新锁上,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墨子渊尝试着询问:“李姑娘,你还记得敏……”
他话未说完。
李秀便转过身跪倒在地上,随即重重将头磕下:“奴婢知罪了。”